秋风飒爽，卷起遍地金色落叶，种满草药的小院里药香袅袅。

    身着月白色旗袍的温静禾穿梭在各类草药之间，浇水的动作娴熟灵巧，看着就让人舒心愉悦。

    “小禾。”

    前屋师父中气十足地高声呼唤，温静禾应声，放下东西就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白发苍苍却仍旧精神抖擞的小老太太指了指等抓药的客人，然后自己坐在竹椅上开始快乐地吸溜着碗里的螺蛳粉。

    温静禾看着红彤彤的粉面，略有些无奈：“加这么多辣，您等会儿又该说肚子疼了。”

    小老太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自己开药自己吃。”

    温静禾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师父已年逾九十，平时有什么想吃的，即使口味重些，油腻些，只要不过量或是影响身体，她一般都不会阻拦。何况小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分数的。

    拿起台面上的药方扫了一眼，是个活血散瘀，生肌止痛的方子。

    她朝台前的客人看去，对方两手都提了一堆东西，宁肯歪着头夹着手机接电话，也不舍得先放下。

    “晓得了我的哥，我的亲哥哟，让你养伤你就好好养嘛，甭操心这么多了！”

    “我这给你抓着药呢，人老大夫刚刚还说了，你要好好养伤，按时来复诊……”

    小老太太“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蛮生气地高声反驳：“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的是他那手要是不稀罕要了，就直接剁掉！别隔三差五就来我这看，不是化脓就是出血，净知道浪费我的药！”

    温静禾背对着他们捣药，笑着摇摇头。

    听电话的客人对师父连声应是，又对电话那头说：“哥你听到没？人老大夫都发话了，再有下次你不用来了。”

    抓好药时对方还没打完电话，见对方大包小包根本腾不出手，温静禾干脆走过去示意对方抬手，给挂到了他的手指上。

    电话那边隐隐有说话声传过来，但是听不真切。

    温静禾叮嘱道：“一天一剂，饭后服用。”

    许是巧合，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停下了。

    客人点点头，对她说了声谢谢，又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歪着头出了医馆。

    “给小荔的方子我放抽屉里了，这闺女身体还算可以，调理调理就差不多了。”老太太美滋滋地嗦着粉，头也不抬地道。

    温岁荔做了手术之后，温静禾请求师父去看了几趟，双管齐下给她治疗。

    温静禾给老太太倒了杯水，笑道：“谢谢师父！她前两天还说等出院了亲自来谢谢你呢！”

    老太太嫌弃地撇撇嘴：“可千万别，她那嘴太能叭叭了，老婆子我还是喜欢耳根清静点。你可千万给我拦住她！”

    “那她要是拎着烧烤和小龙虾来，我还拦不拦啊？”

    老太太蹭地抬起头看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那我们还是要懂得待客之道的，客人都提着东西来了，拦在门外不好，总要请进来坐坐才是。”

    温静禾忍俊不禁。

    ——

    温岁荔趴在沙发上打电话，听筒那边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赵雨潇的吐槽声：“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要搞PPT，我好歹是科室的嫡出住院医，能不能把某些人发卖掉？”

    “尊重理解，但我不认为你能成功。”温岁荔简明扼要地表达立场。

    赵雨潇打字的动作暂停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个坏消息告诉你，啊不对，对你来说应该是好消息。”

    温岁荔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快说！是我当院长的任命文件下来了吗？”

    赵雨潇：“是我要当卫健委主任的通知下来了。”

    “……”

    “……”

    很好，她们都很有志气。

    玩笑开完，赵雨潇说：“之前主任不是说等你回来了，宣传科要采访你写个新闻吗？”

    “嗯，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说不用了。主任去开会了，去之前让我告诉你一声。”

    简直是喜从天降。

    让她对着话筒或者镜头说话简直太折磨她了，她还是更适合埋头治病救人。

    温岁荔高兴得使劲揉了揉毛熊玩偶的脸，一直到变形了才松手。

    赵雨潇：“你先别光顾着高兴。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那边都跟主任说了，主任也通知你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取消了？按理说这确实是正面的事情啊，宣传也没大问题吧？”

    说着说着，她像是避讳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发现，关于那天的新闻报道少得不得了。就在热搜尾巴上挂了不到十分钟，很快就不见了。听说那时候还挺多人围观的，可网上居然一个视频和照片都没有。新闻配图也都是一些资料图片，啥要素都看不出来。”

    温岁荔想起当时犯罪嫌疑人瘾君子的身份，又想到受伤的小孩子，于是迟疑地道：“可能是怕对社会有不良影响吧？”毕竟涉及未成年人和毒品。

    赵雨潇“嗯”了一声也没多想：“对了，我看你平时会给咳嗽的小孩开中成药，一般哪些好用啊？”

    温岁荔说了几个药名，末了又叮嘱：“中成药跟西药的用药区别挺大的，要辩证，你用之前看看说明书再开。”

    正说着，温静禾的电话又打进来了。按照温岁荔对温静禾的了解，如果不是急事，她是不会打电话的。能文字沟通，绝不语音沟通；能语音沟通，绝不电话沟通；能电话沟通，绝不当面沟通。

    “我这里有个电话进来了，先不说了。”

    “好。”

    ——

    许同言从公司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入夜。

    客厅里，许父抱着外孙轩轩玩玩具，许母和女儿头挨头看着电视上播的肥皂剧。餐厅已经摆好了碗筷，刚上桌的饭菜正散发着缕缕香气。

    “舅舅你回来了！”刚换好鞋，轩轩就跟小炮弹似地冲了过来。

    许同言眼明手快地扶住他，避免轩轩撞到他手里的钥匙。

    坐在沙发上的许同嫦和母亲对视一眼，起身朝餐厅走过去。许父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也负手往餐桌方向走：“回来了就吃饭吧！”

    轩轩扯着舅舅的衣服，嘴里喊着“舅舅吃饭饭了”。

    许同言跟着轩轩过去，却在半路一把将外甥拎起来带去了洗手间：“吃饭前先洗手。”

    餐桌上已经就坐的三人面面相觑。

    早早就觉察出端倪的许同嫦朝父母示意：“你们看，我没骗人吧？哥他真的变得很奇怪，突然就变得很注意养小孩儿的细节。”

    许父沉吟了片刻：“可能是之前轩轩生病我们都不在，他就自己去学了点？”

    许同嫦结合之前亲哥向他透露的信息：“也许是谈了跟当老师的对象？”

    许母的思维就比较发散：“会不会是他和喜欢的姑娘家庭背景差得比较多，生了宝宝，又怕我们不接受未婚生子，所以不敢让我们知道吧？”

    一言既出，许同嫦和父亲双双沉默。

    许父严肃道：“你觉得我们精心培养的儿子会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许同嫦打量着母亲：“妈，你应该不会是那种旧社会的老古板吧？”

    “啧！”许母毫不留情地给女儿的后背来了一掌，“你妈我要真是那种封建余孽，能让你一年不着家跑去给非洲玩泥巴？早在你想去的时候就把你腿打断了。”

    “我是搞科研，不是玩泥巴！”许同嫦反驳。

    许同言和轩轩洗完手入座，还没动几下筷子，腿就被接连踢了几下。

    他无奈地停下筷子，看向正向着父亲挤眉弄眼的母亲大人：“妈，爸的腿在那边，你踢到我了。”

    许同嫦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赶紧抽出一张纸巾，借着替轩轩擦嘴的动作掩饰疯狂上扬的嘴角。

    轩轩抱着独属于他的玉米啃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妈妈拉开手擦嘴，整个人都懵懵的。

    “妈妈，我没流口水。”

    “不，你流了！”

    许母踢人的动作停住了，笑容有些许尴尬：“啊，是吗？不好意思啊儿子，妈妈最近腿有点抽筋。”说完，又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木头丈夫。

    难怪踢这么久都没反应，她踢到儿子了也不提醒她一下，害得她这么尴尬。

    许父面露委屈，他又怎么知道妻子要踢他？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踢人呢？

    妻子的目光过于凶狠，许父不敢再看，他清了清嗓子，问儿子：“我听说最近袁家有个项目想跟你合作，但是你拒绝了？”

    许母瞪他：我是让你问这个吗？

    许父弱弱回视：我这不是做个铺垫吗？

    “是。那个项目就是空中楼阁，根本没考虑实际情况。我不做没有结果的事。”许同言起身舀了碗汤，点评很犀利。

    “哎呀！吃饭就吃饭，老谈工作干什么？”许母动了几筷子，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一个两个都在假装很忙。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暗道一个两个都靠不住，就想着坐享其成，果然还是得她亲自出马。

    “儿子啊！”

    许同言后背蓦地一凉：“妈，您说！”

    “嗨呀，不要这么紧张，那就是想问你点问题。”许母笑得一脸和蔼，又故作不在意的样子。

    “您问。”

    “哎呀，就是想问问你……”话到了嘴边，许母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新的想法，于是又改变了说辞，“问问你有没有空？妈妈有个同学的朋友的侄女过两天来我们市玩，你们年龄差不多大，我想你们应该有共同话题，人家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要不你抽空带人家去玩玩？”

    许母说得弯弯绕绕，但许同言却对母亲的意图一清二楚，无非是想试探他有没有对象，顺带探探他对相亲的态度。

    “妈，我有女朋友了。”许同言一脸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