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寂过后,谢雍开口:“你的意思是,要像学校里那些监审部门的老师一样,考验我?”
他冷声道,“你凭什么?”
徐楸轻笑一声,在谢雍不自觉的威压气场下也不落下风:“凭我能抓到你的把柄,凭我能通过这件事让你谢雍不再完美无缺,谢大主席,这个理由,你觉得充分吗?”
她顿一顿,看谢雍不作声,又继续道:“再说,你身为学生会主席,自己做了这种不能让人信服的事情,我身为学生会的一员,提出质疑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平时那副清正廉洁的样,真的都是装给其他同学看的吗?”
被她意有所指地反问,谢雍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徐楸就笑了,“既然不是,那你怕什么,答应不就好了。”
她顿一顿,比了一根手指:“只要一周,一周过后,不能发现你有任何不符学生会准则的行为,我就认输,季玥学姐的事,我也跟你一笔勾销。”
谢雍静静地看着她,捉摸不透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看起来也并不是喜欢他,她说那些话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戏谑,仿佛只是觉得有趣。
谢雍很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有关对方的记忆,才终于记起一点点——眼前这个叫徐楸的女生,他以前虽然记不住名字,但偶尔跟季玥交流时对方会提起她。说沉默寡言,但很温顺乖巧,从不惹事,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用学生会干事的身份耀武扬威,而且工作完成的也认真,是她手下带得最省心的一个干事。
在此之前,谢雍对徐楸的印象虽然单薄,但好歹都是正面的。
他没想到,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认识,竟然是以威胁开场。
还被提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他皱着眉,声音微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答应不了,你所谓的考验,根本就没有依据没有准则。而且你也不能说出我具体需要做什么,我自然也不能衡量自己能否答应。”
这就像是一份不平等条约,或是一份对方可以随意添减的空白协议。
正常人哪个敢在上面签字?
“如果你觉得我的哪一项决定做得不妥,大可以向校方检举,由学校来处理。”说完,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徐楸并未阻拦,也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抬头看着谢雍远去的背影。
谢雍没有回头,但感觉得到身后有一道炽热专注的目光,这让他如芒在背,逃也似地加快了脚步。
徐楸手里拿着笔记本,施施然地坐了下去,一点儿也不着急。
阶梯会议室彻底恢复安静,她有点无聊,拿手机逛了逛学校的贴吧论坛,发现又多了很多关于谢雍和季玥的帖子,有磕cp的,有匿名表白的,贴出来的偷拍照每一张单拎出来都可以称之为神图。
须臾,会议室忽然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得很慢,像是在踌躇或者纠结。徐楸笑一笑,抬头迎接她可爱的主席。
谢雍还是回来了。她早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谢雍这个人吧,骨子里生来就有种清廉端正的正直感,像雪山之巅不含污渍和瑕疵的雪莲,他亦容不得自己的人生和名声有哪怕一丝丝的污点——他和徐楸这样得过且过,活着只是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乐趣的神经病是两个极端。
其实像这种在职务范围内小小徇私的事情,大到学生会主席,小到一个班的班干部,都会做。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都理解——平时负责各种场地工作志愿活动,必要时候拿一些名额或者奖学金,无伤大雅。谢雍如果不放在心上,就算徐楸来日果真把他曝光了,以他的知名度和社会地位,负面的声音不会太多。
可惜谢雍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儿。从最开始他看在往日交情帮了季玥以后,这件事就一直像根刺一样横亘在他心里,若在以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时,他尚且还可以安慰自己,但现在“徇私”的污点马上面临广而告之,他开始动摇了。
他只做过这一次,而且早就后悔了。
但是对方提了那么荒唐且无理的要求,他无法理解,也做不到,所以急匆匆地走了——可是出了会议室,站在阳光下,谢雍忽然觉得,相较于被钉在耻辱柱上,他的介怀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如果徐楸真的向校方检举了,这种灰色地带的“通融式徇私”纵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影响,但也很可能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对他,对季玥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的考验只有一周而已。一周很快,她所谓的考验大概也就是在他身边待着,她一个女孩儿,又能真正对他做的了什么?他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还怕她所谓的“考验”?
更何况,一笔勾销这四个字太让人心动了。
只要无视她就好了,过了这一周,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他也会和眼前这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返回来的谢雍脸上含一些微末的隐忍,他站定在徐楸面前,声线压抑:“……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可以做太过分的事情。”
至于太过分的事都有什么,他一时也说不出口,对着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异性。
徐楸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脸上状似明媚的笑越来越大:“那以后就多多关照了,谢雍同学。”
她顿一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谢雍不应声,眼睁睁看着徐楸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然后站起来,扬长而去。
等到人影完全消失在门外,谢雍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微微失神。
徐楸回到宿舍才发现微信有新朋友申请的验证消息,头像可不就是谢雍那张风景照。
她没有马上同意,倒是点开对方的朋友圈,谢雍没有设置什么仅三天可见,但发的都是些学生会官方宣传活动,徐楸翻了两下就返回去了,同意了好友申请。
对方发来四个字,“我是谢雍。”
隔着床帘,徐楸听见外面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彭瑛和邬纯的说话声。
“……呜哇,我刚才在食堂看见谢雍了,我让你回头看,你就忙着看饭菜了,等你回头人早走了……”
彭瑛似乎没有邬纯那么热衷,“……他是你男神又不是我的,没看到就没看到呗,反正你手机里存了那么多帅照,我想看还不是随时都可以看。”
徐楸收回思绪,回了谢雍个“嗯”字,刚要躺下——
“……我说,那个谁没回来吧?”听声音是邬纯。
徐楸划拉手机屏幕的指尖一顿——虽然宿舍里还有个姑娘,叫孔梓菱,没在宿舍。大一的时候进了个合唱社团,听说最近有活动任务,就很少在宿舍见到她人了。但那个女生和彭瑛她们处得还可以,而且谈了恋爱三不五时拿男朋友送的零食礼物分给她们,这种明显不尊重的称呼,大概率是给她徐楸的。
果不然——
“应该没有,刚刚回来灯都没开。”
不知道谁松了口气,然后是邬纯的声音:“还好她不在,我跟你说我真是烦死徐楸了,天天跟得了孤僻症一样,吓死个人,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也不参与咱们出去逛街唱歌的活动,平时咱们聚在一起说话玩闹她也不吭声。上次,我想着她在学生会,求她帮个小忙她都拒绝,给我无语死了……”
徐楸听着,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什么出去逛街唱歌的活动,难道不是拿她当免费的拎包小妹和电影午饭买单的冤大头吗?聚在一起说话玩闹,五句话四句都是没营养的意淫,还有一句是说学校哪个知名女神的坏话。最最可笑的,谁管为期一周的请假条造假叫小忙?
徐楸听得烦,直接坐起来,“唰——”地一下拉开了床帘。下面两个人登时吓了一跳,下一秒双双脸色古怪地撇开了脸,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
宿舍里的气氛一时安静地有些尴尬。
徐楸表情平静,看着彭瑛邬纯她俩,眼神倒没有生气之类的情绪,只是那两人回了自己的位置默不作声以后,徐楸又把床帘重新拉回去。
还是很安静——不过想也知道,那俩人肯定建群开始骂她了。
手机顶部推送新消息,徐楸点开,是学生会的总群,某个部长发布的——
“下午组织部带体育部一起维持新生安全座谈会的秩序,每学院分配五到七人,不参与的人自觉报名东环路两家孤儿院的义工活动,非自愿参加,如有特殊情况请提前找所属部长报备请假,不用回复收到。”
校内给各种活动讲座维持秩序的活儿一般是轮着来,上次迎新徐楸去了,所以这次新生的安全教育座谈会不轮她的班,又没课不能请假,义工活动她是逃不掉了。
正想着,手机振动一声,又一条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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