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雪地里,言少卿足踏无音,他牵着她逆风而行了一段路,才是微微的笑着,在将晚的天色中,回头看她,轻声道:“孕子汤还得喝着,若是怀了,无论男女,为夫都对金陵那边儿有了交代,将来你若扶正,路子也宽待些。”
现今,金陵本家总是以他无所出为由,想替他娶妻,前次被他打死的那个妾,便是金陵送过来的人儿,但他与言绫儿都知晓,这不会是最后一个,随着年岁过去,金陵那边还会变本加厉的给他塞女人。
甚至于,他的战功累计得越多,将来想将女儿嫁他的王公贵族也是越多,他的正妻之位一直空着,便会有人一直不会甘心。
原是这些事,言少卿也早已经想得妥帖,前前后后都替言绫儿铺好了路,所以这孕子药,不是她一句不吃,便能不吃了的,这北疆的一团烂摊子,也不是她想撂开手,便能撂开的。
说是出家去做尼姑,也只是言绫儿一厢情愿,她若走了,置他于何地?
悟着这一层干系,言绫儿咽下了心里头的复杂心绪,她倒是想教大哥娶个什么公主郡主的,可想着他做的这些个铺垫,这些个盘算,她怎么都狠不下这个心来。
终究是她的继兄,是她大哥,她如何恼恨他,终究还是心疼他的。
且,这些年,他将她的性子养得越发娇贵,若真有别的主母来这府里当家做主,她又哪里吃得了半分的委屈与慢待,
没听得她身边最得力的丫头香蝶都说,放眼这北疆,她这妾室,过得比别家正经奶奶都要风光,大哥这般待她,已是厚待,她若嫁了别的男人,未必能有这般风光威风的好日子。
便是一路沉默着,随大哥顶着风雪,徐徐往别院去。
她不想说话,言少卿也不逼她了,免得同书房中一样,他若拿话激她,她又会吐出诛心之语来。
又见前路风雪漫漫,她走得铿铿锵锵的,他便在她面前蹲身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意思是要背她。
言绫儿蹙眉站在大哥背后,不想教他背。
言少卿便道:“你上来,这里至角门一段路太难走了,你走不过去,为夫背着你,把前面这段路走过去。”
听这话,言绫儿内心一阵疼痛,她走不过去,太难了,这个坎儿,她一个人根本就迈不过去。
又静静的在大哥背后站了一阵儿,见他不动,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便是在她犹豫踌躇的这一会子功夫,大哥的肩头已是薄雪一片。
言绫儿便缓缓的弯下腰,脸颊贴在大哥的后背上,闭上酸涩的眼睛,由他将她背着,阔步往角门去了。
这般到了角门,上了车,一堆人朝着狐仙庙去。
车队下午时候出发,路上又寻了个遮蔽风雪的地方吃了带着的饭菜,到晚上时候,才到了别院,言绫儿早就在车上昏睡了过去,车队到了地方的时候,她都还没醒,只得由言少卿将她抱入了别院里头。
说起这别院的宅子,实际比将军府的还要大上许多,全都由石头堆砌而成,早些年,听说是属于哪个边塞小部落的一个宫殿。
后来,时事变迁,这小部落灭了,小宫殿便也荒废了下来,适逢六年前,言绫儿来狐仙庙替言少卿进香祈福,她素来好置家产,见这小宫殿欢喜,便四处找了人办妥房产,又拿了言少卿的军饷及圣上给的赏银,将这宫殿买了下来,改成了个别院。
现如今也不说别的,只说言绫儿这爱买家产的喜好,也不知是怎的怪癖,但凡朝廷有赏言少卿金银,就统统被她用来置办了田屋,她也不拘只在北疆买,而是天南地北的田屋,她都买,自己去不了的地儿,便派言少卿的亲兵去。
每年有租子收上来,她刨掉府里的一应开支,有余钱倒手又去买铺子。
因此,别人家不晓得,言少卿是知道的,约莫着他如今也算是个大富户,良田万顷没有,几千顷是有的,铺子无数也没得那般夸张,但北疆城内有哪几条街是他的,这个他还是晓得的。
便是一到了别院,就有提前收到了消息的账房先生,专替将军府管着几个狐仙庙附近农场的,早就等候在了别院里头。
言少卿只抱了言绫儿下车,冲几个迎面走来的账房先生使了几个眼色,账房先生们皆是意会,只沉默的行了礼,再跟着言少卿进了别院里的一座小殿。
一应丫头婆子小厮忙着轻手轻脚的搬东西,因怕吵闹着绫夫人,一行众人,硬是做到了鸦雀无声。
这小殿有一方石雕的主座,主座后头便是一张珠帘,珠帘后面有一间房,房内有一圆床,言绫儿便在这后头睡着,等她悠悠的醒来,早已经到了第二日,外头的太阳映着白雪,看样子,早饭都过去了许久。
房门没有关紧,又听帘外大哥在与账房轻声说着话儿,她一时想睡回笼觉,又觉睡不着,便侧耳听了一听。
原是管着几个养了战马的农场账房,说起言家军的一应开支,其中一账房先生便是笑夸道:
“还是绫夫人有先见之明,朝廷这两年屡屡克扣前线粮草,咱们言家军若是没有奶奶事先在江南置办了这么多良田,怕是今年北突子来犯,咱们可得吃苦头囖。”
言绫儿一听,便知后方朝廷的老毛病又犯了,这边关将士前要戍守边疆,后又要忧恼兵马粮草,偏生朝廷还不能体谅,太后过个寿,抑或皇后诞下皇子,都要大肆操办,仿佛这些个事儿,比边关将士们要的粮草,都要重要许多一般。
再听另一账房先生笑道:“谁能料到咱们奶奶这样厉害呢,江南的良田既能收租子,每年还有许多粮草可运至北疆,但这事儿咱们可不能到处说,只管跟那朝廷哭穷,左右,奶奶心疼将军,那是奶奶的谋算,朝廷是不能短了咱们的。”
旁的账房都点头称是,他们想是知道将军大人爱听这些话儿,便将言绫儿为着将军的痴心一顿猛夸,听得帘子后头的言绫儿脸都愧得红了。
言绫儿几年前买江南的田产时,哪里能想得到这两年的朝廷愈发的靠不住,竟是误打误撞的安了言家军的心,当时只想着,反正言少卿的军饷多,打一个胜仗,圣上就赏下来一大笔银子,她又不爱买那些个胭脂水粉,又不爱绫罗绸缎,银子没处使,便可着劲儿的买家产。
便是想着,若有一日,言少卿打不动仗了,也有万千家产可供他们挥霍用度,岂不美哉?
又听得账房先生,将她这私心,赞美得一心一意为了将军考量,可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机关算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云云,云云。
言绫儿便是躺不住了,故意咳嗽了一声,翻了个身,制止了帘子外头对她的赞美。
小殿上,言少卿脸上挂着笑,对那几个账房先生说道:“成了,你们都把人给我夸醒了,事儿已经回的差不多了,我也不留你们,今次来不为正事,只带夫人出来转转,你们不要带账本过来烦她。”
几个账房便是拱手弯腰,这般退了下去。
等外头好容易静了下来,言绫儿听得有帘子上的珠翠磕碰之音,她便假装还在睡,盖着白狐裘被,转身来,背对着珠帘。
“都快正午了,还要睡吗?”
言少卿笑坐在了言绫儿背后道:“你瞧你这日子过的,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丈夫起床穿衣,一觉就能睡到日上三竿,怎的养,也养不胖呢?”
说着时,就摸到了被子里头人儿的腰肢,言绫儿忍不住躲他,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她挣扎着,他也未用力,顺着她的力气,与她一同滚在了床上。
言绫儿轻轻的叫唤一声,披头散发的,被大哥压在了床上,她睁眼急道:“我醒了,醒了,大哥别压着我。”
“叫我什么?”
言少卿伏在她上方,单手撑着额头,另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言绫儿的朱唇上,他低头,眼底含着威严,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沙哑道:“这称呼,除了在家中,外头不准叫。”
底下的言绫儿眨了眨眼,方才早起时轻快的心情,这会子又徐徐往下沉,是了,她怎的忘了,要做他的妾,便连叫他大哥的资格都不能有的。
“你这般唤我,太易教大哥误事儿了。”
他沙哑的说着,拿开了放在言绫儿唇瓣上的手指,用自己的唇,轻轻擦着她娇嫩的唇,又悄声道:“绫儿妹妹。”
“你……”
言绫儿睁大了杏眼,张嘴,却是被哥哥的舌头突然探入了口中,她在床上踢着脚,急的推他,二人正闹将之时,一小丫头入得小殿,站在石座前头道:“奶奶,王府的张姨娘,李府的赵姨娘来了。”
床上,言绫儿好容易推开了大哥,他又张嘴来咬她,言绫儿红着脸一偏头,大哥的唇便落在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未免再生事端,言绫儿急忙道:“请,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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