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皇帝眉心微蹙,大手一伸将她揽入怀里,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和。
康玉仪顺势把脸埋进他胸口,心里的委屈愈发不可收拾。
她渐渐泣不成声,双肩不停耸动着,将男人银白色的中衣都晕湿了。
永丰三十一年三月末,春意盎然。
秦王府东院,一个高挑侍女在北角门外探头探脑。
临近晌午,康玉仪从后罩偏房内走出,欲要前往小厨房领膳食。
因她尚未被世子收用,王府并未安排侍女专门服侍她,是以一日三餐都需要亲自去东院小厨房领取。
途径北角门,康玉仪莫名被拦了下来。
那人压低声道:“玉仪,是我!”
康玉仪眼睛一亮,“静仪姐姐,你怎么来了?”
静仪姓廖,其母与康玉仪之母周氏同是秦王妃的陪嫁丫鬟。
秦王妃特意为她们赐名,皆是“仪”字辈。
东院里规矩甚严,静仪不敢擅自闯入,终于等到了人,便急忙把她拉了出来。
“玉仪!快,跟我走!你娘说找你有要紧的事呢!”
静仪比康玉仪年长几岁,又高挑许多,很轻易将尚在呆愣中的康玉仪拉走。
康玉仪一路被扯着小跑,云里雾里的,“静仪姐姐,到底怎么了?”
静仪不答,只踉踉跄跄拉着她往秦王府的西北方向跑去,走的还净是些杳无人迹的夹道。
康玉仪虽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多想。
静仪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定是有要紧事她才这般火急火燎的。
来到王府西北角一处荒废的小院落,静仪拉着康玉仪进入其中一间厢房。
“静仪姐姐,为什么来这里?不是我娘要找我吗?”康玉仪气喘吁吁地问。
“玉仪,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静仪也微喘着,心里七上八下。
“你也知道前日王妃前往清泉寺礼佛,你娘是跟随前往了的。你不是经常梦魇吗?你娘终于求到方丈为你制了一丸仙药。”
说着,静仪从缝在领口内的暗袋取出个精美小瓷瓶,一枚药丸倒在手中。
看着这颗红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康玉仪有些迟疑,并没有接过。
她确实从小就常陷入梦魇,总被噩梦惊吓,不断哭着说梦话。
因康父与周氏只得她这一女,自是心疼,时常找机会为她寻医问药。
从小到大,什么符水、灵药她都吃遍了,仍然没什么效果,直到长大后梦魇的频率才变少了些。
静仪见她不语,心里忐忑,催促道:“快吃呀!法师说若是放久了,药力就会变差的!”
康玉仪又犹豫了片刻,困惑地问:“既然只是要给我药丸,为什么特意跑来这么偏僻的院子?”
静仪心虚不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世子最讨厌这些鬼神玄虚之事了,若让他知道你私自服用寺庙里的仙药,说不准会罚你呢!”
“快吃吧!这是你娘求了好久才得来的,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啊!”静仪连连催促。
思忖片刻,康玉仪也觉她说得有道理,便接过了药丸放入口中。
没成想,这药丸并无半点苦涩,竟是甜的,隐约有些干枣味儿。
见她终于吞下了药丸,静仪暗暗松了口气。
她忽然冷不丁道:“玉仪啊,你可知表公子昨日向你们家提亲了。”
药丸才刚下肚,康玉仪就觉得身子轰地一下热了起来,像被火烧一般,她整张脸瞬间红得滴血。
静仪又道:“你刚刚吃下的是烈性媚药,因你娘说了,既然你不愿意伺候世子,给表公子做妾也是好的。”
“一会儿表公子就要来了,你好好表现罢!”
说完,静仪多一刻都不敢待,火速转身离开,还不忘把厢房的门锁上。
康玉仪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本想拉住静仪,可满身泛起的强烈痒意让她精神恍惚,直直倒在地上。
兴许是想着药力强烈,她没力气逃离,厢房里的窗户虽紧闭却没有锁死。
康玉仪咬紧牙关,忍下浑身疯狂流窜的难耐,一点点凑近窗台。
这扇雕花槛窗并不高,只到她的腰间,可此刻她正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忽然,窗外传来阵阵窸窣声响,康玉仪不由屏住了呼吸,脸上骤然血色尽褪。
好在并没有人进来,只是庭院里的枯枝残木被风吹过。
眼下稍有丁点动静都足以让康玉仪提心吊胆。
她不能待在这儿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似有血腥漫开,她忽觉神志清醒了几分。
强撑着站起身来,她打开轩窗翻了出去。
夜幕降临,庭院里并无人影,静仪所说的表公子还没来。
“好难受……”康玉仪忍不住低喃,整个人好像被架在火堆上。
难以遏制的燥热让她每走一步都艰难不已,她用尽全力强忍着跑回了世子所居的东院,直冲进世子的寝房内……
直到次日午后,康玉仪刚醒来就强忍着满身不适去寻母亲周氏。
见到母亲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康玉仪仍然心存侥幸。
“昨日是阿娘让静仪去找东院我的吗?”
“是啊,是我喊她去的。”周氏不假思索地回答。
周氏前些日子给女儿做了身新衣,只是一直没机会送过去。
昨日静仪特意过来,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她送过去,她便将新衣给了静仪让她帮忙转交。
“那,表公子的事……也是娘安排的吗?”康玉仪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周氏愣了下,想起前几日在王妃院里表公子曾主动与她搭话。
表公子得知她女儿正是世子身边的通房,还说会帮忙劝一劝世子早日给玉仪名分……
周氏笑道:“玉儿啊,你是不知道,表公子为人可比世子好多了,待咱们这些下人也亲近得很。”
康玉仪整颗心如坠冰窖,眼泪夺眶而出,“阿娘,你怎么这样!”
“什么怎么这样?”周氏有些不明所以,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
像是想起来什么,她喜出望外地问:“可是昨日成了事了?”
康玉仪哭得浑身发抖。
忆起昨日被骗服下药丸后经受的万般折磨,她整颗心被悲愤与委屈填满。
周氏察觉到女儿不对劲,正欲追问,可康玉仪转身小跑离开了。
元熙五年五月末,太皇太后六十圣寿宴。
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携带家眷有序进入今日举办宴席的景和殿。
临近吉时,太皇太后才姗姗来临。
她是今日的主角,自然坐在最上方的正主位上,皇帝落座在主位东侧,贵妃则坐在东侧下首,皇帝身旁。
主位西侧属于皇太后的位置则空了下来。
自从先帝骤然崩逝,皇太后便一直潜心修佛,日日在仁寿宫的西侧殿小佛堂内带发修行。
即便是太皇太后六十圣寿,她也称病不出,只遣人送来寿礼。
她多年来一向如此,众人早已习惯了。
康玉仪虽盛装打扮,可眉眼间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方才入席时,她便看到爹娘被安排在不远不近的座席上。
康父与周氏见女儿身居高位,很是引以为豪,面上的喜色怎么也掩不住。
吉时到了,寿宴正式开始。
皇帝的寿礼自然是最先呈上的,是一幅他亲自提笔书写的百寿图,一百个寿字各有千秋、字体各异、无一雷同,包括楷、隶、篆、行、草等字体。
“皇帝有心了,哀家很喜欢。”太皇太后和蔼慈笑,并示意身边的宫人收下。
“哀家还想再向皇帝讨一份礼。”太皇太后笑道:“今年由哀家操持举办一场选秀,让宫里热闹热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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