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肉量百分之九十的SPAM午餐肉,切一厘米厚片,煎至两面金黄微焦,铺在泡面上方,十秒钟后面汤浸入午餐肉的下半部分,使得整块肉半脆半软,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冷毓川盯着午餐肉泡面,双手虔诚地合掌,托着筷子默默倒数。
“十……九……八……”
倒数到三的时候,电话响了。
冷毓川微微阖眼叹气,扫了一下手机屏幕。
唐伊乐。
冷毓川无奈,放下筷子接电话。
“川哥哥……”唐伊乐在那头要哭不哭地叫他,冷毓川就知道没好事,“我车找不到了!”
车找不到你打110啊。
冷毓川深呼吸一下问:“在哪里找不到的?你上次停在哪里了?”
“就在国金商场下面呀!”唐伊乐难过得要命,“我的小红呀!才开了五千公里!”
冷毓川看了眼即将沉没到汤里的午餐肉,“报警了吗?”
唐伊乐犹豫一下,“警察叔叔会管这事吗?”
小五十万的奥迪跑车,警察怎么可能不管?!
冷毓川努力在做情绪管理的同时,唐伊乐又弱弱地问:“在停车场里找不到了,也能报警吗?110会不会说我浪费警力啊?”
“是在停车场里找不到了?”冷毓川还是没忍住冷了声音。
“是、是的呀。我记得我停在M26了呀,怎么没有呢。”唐伊乐终于暴露目的,“川哥哥……你来帮我找一找好吗?”
多么牵强的理由。
唐伊乐为了见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女孩子都耍赖到这个份上了,冷毓川也只能按下性子说:“那你站在原地不要走。我半个小时到。”
“嗯嗯嗯。”唐伊乐可能在那头疯狂点头,“我在B3的M区这里。”
冷毓川用保鲜膜把一口没动的泡面裹起来放进冰箱,看着午餐肉摇了下头,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坐地铁半小时到了国金。
外头是35度的高温天,冷毓川走得急,出了点汗,从地铁出来先在一楼吹了会儿空调,理了理被汗黏住的额发,才坐电梯去B3。
没办法,靠脸吃饭,每次出场的形象不能塌。
唐伊乐蹲在地下三层的停车位上,被十来个购物袋环在圆心中央,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嘟着嘴发呆,一看见冷毓川徐徐走过来的身影,顿时两眼放光,弹起来高高挥手:“我在这里!”
不用她喊,冷毓川两百米开外就看见她了。
唐伊乐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裹身裙,V领里露着白似豆腐一般的大片肌肤,腕子上一根镶满钻的卡地亚手镯,还有一根同样镶满钻的蒂凡尼手镯,叮铃铛啷,交相辉映,在停车场里亮得刺眼。
唐伊乐踩着三寸高跟鞋想迈过身前的纸袋,冷毓川刚走过去,她就不偏不倚地一头倒进他怀里。
深V领下的两团白软晃了晃,像两个香草雪媚娘。
“在这儿等我。”冷毓川移开眼神扶她站直,“我去找车。”
唐伊乐乖乖地并腿站成一个小鹌鹑的姿势。
冷毓川很快去而复返,“车在D区26号。往左边走。”
他说着就弯腰去拎唐伊乐扔在地上的十几个纸袋,一边六七个地挽在自己胳膊上往前走,唐伊乐踩着高跟鞋一脸惊奇地问:“你怎么一来就找到我的小红啦?怎么做到的?”
冷毓川波澜不惊地回答:“这里有车牌识别定位系统,去管理室一查就知道了。”
唐伊乐一拍脑门,“还是川哥哥你聪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装,接着装。大热的天,冷毓川被她酸得脊背上又泛起一层冷汗。
冷毓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
唐伊乐长得像个瓷娃娃,白得发光,眼睛如小鹿一般圆又大,鼻子则尖尖小小的,虽然总爱穿得性感,但跟“风尘”二字毫不沾边,只有满身的朝气。
冷毓川把目光从唐伊乐脸上移开前下意识地暼了一眼她的胸。
为什么总爱露那么多……品味堪忧。
冷毓川没说话,只是带着唐伊乐一路找到车,让她开了后备箱,把那十几个纸袋往里搬运。
唐伊乐站在边上,拿小指头勾勾他腰,怯生生地问:“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嘛呀?在画画吗?”
冷毓川把最后两个纸袋放进后备箱里摆好,关上厢门说:“在看电视。”
唐伊乐马上把眼睛笑成半月形:“没打扰到你就好。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吃饭呀,就当感谢你替我找到小红。”
冷毓川又把后备箱打开,从刚才放进去的袋子里找了一条丝巾出来,胡乱往唐伊乐脖子上一绕说:“商场里冷。”
他把丝巾往唐伊乐的胸前扯了扯,挡住了大半,然后扭头就往电梯走。
唐伊乐颠颠地小跑追上来挽住他,问:“我看楼上新开了一家精品川菜,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冷毓川不怎么能吃辣,僵了一下,只得点头说“好”。
那家川菜馆装修得极为雅致,偌大的厅里只有十来个小亭子,每个亭子里一张餐桌,亭子下就是小桥流水,绿竹清波。
看着像茶馆似的川菜馆,毛血旺上面还是一大片蒜末。
唐伊乐没见过世面似的给冷毓川夹菜:“咦,这个毛血旺里居然有鲍鱼!难怪要卖998一份!”
冷毓川实在忍不住吐槽:“小鲍鱼不值钱的。”
唐伊乐随手挥了挥筷子,“好吃就行了。”
冷毓川默默地把鲍鱼上的蒜末往下扒拉,听唐伊乐又说:“等明年我毕业了,我爸说让我不急着找工作,先玩一阵子再说。你说咱们俩去意大利待一阵子怎么样?每天就吃吃喝喝,逛美术馆,多开心。”
冷毓川手一抖。
一是因为不知道明年他们俩是个什么关系而抖。
二是因为听到“意大利”三个字有点高兴得抖。
他最爱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最想去的地方是佛罗伦萨。
冷毓川垂头看着碗里红艳艳的鲍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们去那个什么西西廷教堂看那个小鸟很小的大卫像啊。”唐伊乐又给他从毛血旺里捞了一块毛肚。
那叫西斯廷,不叫西西廷。大卫像也不在那里面。
冷毓川没有说话。
这家精品川菜的口味调得柔和了一些,不怎么辣,鲍鱼和毛肚都挺好吃的,怎么样也比泡面里的午餐肉好。
吃人家嘴短,还西什么廷呢。
唐伊乐一直给他夹菜,一直在神往罗马威尼斯和佛罗伦萨,冷毓川则一直在扒拉菜上的蒜末。
唐伊乐全程都在张冠李戴,胡扯程度能把被她提到的几个艺术家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冷毓川身为曾经的美院高材生,为了忍住不纠正她,憋得胃疼。
毕竟不应该对金主的文化素养提出过高的要求。
饭快要吃完时,唐伊乐点了碗酒酿冰粉做甜点。
冷毓川就懂了。
唐伊乐买完单后,冷毓川起身说:“你吃了酒酿,别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
唐伊乐的粉白小脸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酒酿变得红扑扑的,略带羞涩地又上来挽着他说:“好呀。”
唐伊乐住在大学城附近的独栋小别墅里,离市中心的国金中心有点远,她一上车就开始半昏迷,车开到半路才悠悠醒转,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才问:“冷大师,最近新画了什么作品吗?”
冷毓川面不改色地说:“最近瓶颈,没画什么。”
实则是画了,不敢说。
他但凡画一幅超过二十厘米乘二十厘米的作品,唐伊乐就要哭着喊着地说喜欢,不容拒绝地买下来。
冷毓川的画,地球上没有第二个人买过。
唐伊乐是用这种方式在接济他,所以他计算好了,差不多每个月只“创作”一幅作品,换一点生活费就行了。
“呀,怎么瓶颈了呢?”唐伊乐很关切地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冷毓川看着她情真意切的表情,努力想挤出微笑,但结果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瓶颈是正常的,创作哪有源源不绝的灵感。”
唐伊乐嘟嘟嘴,“那我爸那儿还有好多个分店都没挂画呢。”
冷毓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唐伊乐她爸,唐三宝,A城著名大亨,主业是……连锁洗脚城。
冷毓川想到自己的油画作品都在洗脚店的大堂里挂着,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但人家买去了,爱挂哪儿挂哪儿,他一个卖不出去画的画家、美院肄业的学生、家道中落的贫穷少爷,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那我尽量快点儿。”
唐伊乐冲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糯米牙。
冷毓川被闪得一抖,火速转回头去,稳了稳方向盘上微颤的手。
三层的小别墅,唐伊乐的卧室占据整个三楼。
冷毓川在负一层的车库停好了车,先把那十几个购物袋运上楼,回来的时候唐伊乐趴在车窗边上,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总之,他不得不把她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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