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荟乔晨起后在院子里晃悠，正好瞧见李戎一身官袍在与那些商户们寒暄了，其中周璜冲在最前面，狗腿般给李戎倒茶，甚至还张罗着招待其他商户，比周璜的家丁更像家丁。

    百商选拔在三日之后，李戎作为选拔官员需要安排当日在陛下面前的展示顺序，布置礼堂，检查货品品质。换作别人早就忙得团团转了，他倒是还有闲情逸致与这些商户们说笑。

    林妙从隔壁的院子中走了出来，今儿她穿得素净，一个简单的发髻绾在脑后，就连首饰也没带几样。

    想起昨日林妙的助攻，宋荟乔瞥了一眼正乐乐呵呵的周璜，打趣道：“你这夫婿啊，是把赌场上的那一套手段用到这儿来了。”

    本以为林妙会为周璜开脱，她却还附和：“要说他没用吧，关键时候也能顶事，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命，能找得到方是玉这样的夫婿。”

    “这话我爱听，下次多说些。”

    给林妙使完眼色后宋荟乔也加入了那一群人中间，时不时与活络的商户闲聊几句，打听打听他们的货物内容，全程没有和李戎打交道。

    快要到早膳时间，李戎回屋里换衣裳，宋荟乔顾不得避嫌，快步跟了上去，扬声叫住了李戎：“李大人，您衣裳破了个洞怎么不知缝补呀？”

    李戎停下脚步，看了看衣袖上哪一个不太明显的破洞，回身看了一眼宋荟乔，继续扮演一位淡泊温和的好官。

    “多谢这位夫人提醒，本官一会儿就让小厮处理。”

    李戎本是礼貌对答，奈何宋荟乔继续跟了上来，溜须拍马。

    “李大人一定是为了不辜负陛下的厚望才太过劳累了，连衣衫都顾不得换。民女身上正好有丝线包，里头有几种颜色与大人身上的花样颜色相同，还请李大人先收下。”

    宋荟乔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从袖中取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了李戎面前，荷包本来轻薄，在宋荟乔的刻意挤压下印出了里头物件的形状。

    李戎出身不差，叔父还是吏部尚书，早年就见过官场的弯弯绕绕，哪有什么针线包能这么厚重的，里头装的是银子还是金锭他都心知肚明。

    “这位夫人客气了，正好本官出来得匆忙没带针线，那就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李戎不着痕迹地将荷包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冲宋荟乔点了点头。

    既然送礼必有所求，他耐心等着宋荟乔把话说完。

    “方才民女听到好多位掌柜都希望李大人能为他们安排一个靠前的顺序，这顺序莫不是有什么讲究？”

    宋荟乔明知故问，为的就是引出她的计划。

    李戎见她年纪尚小，出手阔绰，便随便应付了几句：“三日之后陛下亲临最多停留两个时辰，这参选的商户靠近百家，排在前面的自然会给陛下留下印象，越往后的就越不容易被选，若是最后时间不够，恐怕连上台展示的机会都没有。我见夫人是个懂规矩的，一定会为夫人你好好安排的。”

    如此宋荟乔还是不肯作罢，垂眸感叹：“只是我见这些商户不远万里来到京都，若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岂不可惜。”

    李戎此刻只想着怎么脱身，却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脑子不太好使，外面的那些商户个个都是明哲保身，只有她还在为别人担心，这或许就是传说真的人设钱多？

    “本官也为他们感慨，只不过上头有上头的安排，本官有心也无力啊。”

    宋荟乔佯装了解，点了点头，再次出言：“我倒是有个主意，估计能为李大人分忧。”

    原本只是拿人手短李戎才随便敷衍两句，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缠上他了，他只能咬牙继续反问：“你一个女娘，能有什么好办法？”

    “李大人既然掌管这一次商会选拔的重要职位，不如利用职位之便，也让成全了这些商户的心愿。”这回轮到宋荟乔故弄玄虚了。

    “你这是让本官徇私？”

    他脑子倒是转得快，侧面拒绝了宋荟乔的提议。

    宋荟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将自己的想法全数告知。

    “原本所有商户上台展示都是通过抽签的方式选择顺序，既然陛下将这一次百商会交给李大人安排，李大人不妨讲规矩改上一改，先让这些商户拿着自己的货物挨个给您介绍，只要您觉得合适了，就将这些商户的顺序往前放。若有您觉得不合适的，也不必到时候浪费了陛下的时间，直接放在末尾便好。”

    李戎仔细思索了一番，确实抽签的方式难于敛财，如果人人都像眼前的女人一样懂得花钱打点，他自然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赚那么一笔。

    反正崇隐驿馆里除了伺候的内侍以外没有旁人，他就不相信从前负责的那些官员没有中饱私囊。

    李戎上下打量着宋荟乔，故作为难：“这计划可行吗，是否太过麻烦了些？”

    宋荟乔明白他的意思，他作为朝廷官员肯定不能自己动手暗箱操作，这会儿就需要宋荟乔来鞍前马后准备好一切。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她连忙双手抬起，做了一个大大的揖礼，以表忠心：“大人放心，您尽管将这件事交给民女安排，保证妥妥当当，大人只要待在这屋内，无需挪动半步。”

    “您若真办好了此事，三日之后我便让你第一个上台。”

    李戎也到还不是一无是处，身上至少还有所有官员的通用技能——画饼。

    富贵险中求，李戎也一早就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要是出了问题，他就将所有事情推到这个女人身上。

    离开李戎的住处后宋荟乔叫来了一个机灵的内侍，给了他些许钱财，让他将李戎的吩咐添油加醋传扬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加上之前林妙的悄悄运作，消息还没散播出去多久就有商户上钩了，宋荟乔躲在李戎院子的暗处，看着过往商户带着鼓鼓囊囊的荷包进去，便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小半日之后，宋荟乔再一次踏入李戎的房间，态度从恭敬转为悠然。

    “大人觉得我这办法如何？”

    李戎见有人进来，迅速将桌面上散落着的银子一捞，统统甩进自己的衣袖中：“好是好，只是这些人都想要排在前十位，本官也不能个个都应承下来吧。”

    “若大人难以下定论，民女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仅仅用这个办法怎么可能让老奸巨猾的李戎倒台呢，宋荟乔可是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套连环计的。

    李戎已经见识过了这女人的本事，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既然如此我们就做好十个序号，第一批次，第二批次，第三批次等，每一批安排同类货物同时展示，也能让这些商户们相互比较，到时候优劣好坏一眼便知，这样所有人都能如愿，李大人也不用担心安排不均。”

    原本的百商会商户们都是挨个上台的，如今宋荟乔替她李戎改了规矩，同时安排五个人一同开始，虽然节约了时间，但其中肯定会出现问题。

    “夫人果然是才思敏捷，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看来皇商的位置非你莫属啊。”

    宋荟乔见杆就爬，适时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以保证计划的可行性：“民女能不能成为皇商，这不还要看大人您给不给机会嘛。”

    “好说，届时本官一定在陛下面前替你多多美言。”

    宋荟乔趁着没人的时候再一次离开了李戎的房间，却在回到自己屋子之前被一个眼生的宫女给拦住了。

    “宋氏是吧，莺贵嫔要见你，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