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也不是傻子，特别是焦老大这种横行山头多年的高阶山贼，岂会被他们任意戏弄。

    “哼，你以为反悔这么容易？真当我们弟兄是你能随便支使的？拿出解药我留你们全尸，让你们下辈子再做一对苦命鸳鸯。”

    此时林妙拉着周璜往后退了几步，与焦老大保持着安全距离，并再次威胁道：“你就不怕和你的兄弟们一起毒发身亡？”

    “我们都出来干山贼了，刀口舔血是常事，主要是老子也不信你这个小娘儿们真能拿出剂量这么大的毒药。干脆兄弟几个就赌一把，先把你们砍了，大不了地下再相见！”

    焦老大是想用这种方法威逼林妙交出解药，就要看林妙怎么应对了。

    “你们听到了吗，焦老大根本就没把你们的性命放在身上，倒不如你们现在反了他听我的。我不但会给你们解药，还会给你们换上干净的身份，让你们去元城生活。”

    林妙看准了局势挑拨离间，就赌焦老大的这帮属下解释贪生怕死之辈，其中只要有人动摇，她的计策也就成功了一半。

    只是她等了半晌也无人动容，风向再一次转到了山贼那边。

    “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娘，我们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焦老大是拿什么聚齐人心的？”

    “那你动手吧，记得下手麻利点。”

    破罐破摔，林妙是真牛，都给焦老大整EMO了。

    “慢着！”

    戏都演到这儿了，宋荟乔见他们收不了场，不得已起身走了出来打圆场。

    “都是道上的兄弟有事好商量啊，喊打喊杀可不能解决问题。不如这样卖我个面子，我们愿意花钱雇你们护送我们车队一程，也可以介绍你们去干更赚钱的买卖，你们这么多人马何必继续做这么大风险的生意呢？”

    焦老大瞥了一眼因为腿麻了而走路一瘸一拐的宋荟乔，眼轱辘一转立马辨出她的身份，咂舌道：“嚯，这就是商纵的妹妹，长得也不咋样嘛。”

    很好，这山贼不仅没文化，也没审美。

    方是玉早就知道她沉不住气，没办法只能跟上，快步走上前来将她扶住。

    “焦老大是吧，我方才听了半晌，你们不过是求财而已，而我们商家身无长物就是这银两花不完，不如你们归顺商家，带着兄弟几个一起发财？”

    有可能是宋荟乔开出的报酬太过诱人，焦老大当即认为这是新型诈骗手段。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们两家都摆出这么好的条件，真当我们是傻子？”

    焦老大软硬不吃，宋荟乔只能选择以德服人。

    “既然你们要与商家为敌，那我只能叫个帮手来了，我有一位好姐姐武功盖世，要不然比试比试，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她的剑快。”

    话音刚落，远处枝叶颤动，有一道人声传来。

    “乔乔，你怎知我在这儿？”

    商浅碧果然是内力深厚，她这一句话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所有山贼都开始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林妙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宋荟乔会出手帮忙，目光仍然带着警惕。

    “我们前往京都这一路浩浩荡荡，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肯定也会惊动过往的山大王，商公子想要保证此行万无一失，肯定会派最得力的人手来保护我。”

    一开始她以为随行的人会是老朋友龙鹰，但这两天住店，她发现最近店小二送来房间的食物都会在不注意时消失，甚至昨天晚上她还在驿馆的房间里听到有人在树杈上打呼噜，这样不拘小节的，除了商浅碧还有谁。

    “还真是什么都被你算准了。”

    与此同时，商浅碧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并且精准地用剑抵住了焦老大的后颈，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说有人要与商家为敌，我不建议先把麻烦在这里处理了。”

    商浅碧身穿翠衣，有手持剑，左手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野果。

    “女女女女侠饶命，这都是误会啊，都都都是她！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焦老大也算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范了，下跪速度快到晃眼，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林妙。

    “那还不快滚？”商浅碧也不想费力，将剑一横，拍了拍他的脖子催促。

    “谢谢谢谢女侠！但，但是……”

    焦老大面露愁容地看了一眼林妙，暗示她交出解药。

    “泻药而已，之前给马用完剩下的。”

    妙啊！

    被这么一纠缠，有许多家丁小厮一路逃窜被山贼所伤无法继续赶路，两家商队或多或少都有损失。日头西斜，他们都赶不上去下个客栈歇脚，只能在附近的破庙里将就一晚。

    宋荟乔清点了物品，将药材和衣物不论商队分给了伤员，简单分完干粮之后他们生了一把火，与周家以庙中心为界限，互不干涉。

    十一月的夜里风大，破庙里又连一扇能遮风的窗户都没有，宋荟乔只能往篝火那边靠拢，方是玉瞧见她的动作没说话，从背后贴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还冷吗？”

    宋荟乔瘪嘴，将身子蜷缩起来：“这破庙连个完整的窗户都没有，那肯定是冷的。”

    “熬过这天晚上就好了，明天我们到了驿馆，我给你去寻城里的好吃的。”

    这会儿已经是子时，商浅碧脚程快，已经赶往了附近的村子找大夫，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宋荟乔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注意力又开始往对面飘。

    “娘子，今儿站了一天你辛苦了，咱们儿子没踢你吧。”

    周璜用稻草编了个垫子出来给林妙靠着，几乎将所有的厚实衣物都盖在了她周围，生怕她这会儿挨冻。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听了周璜的一番悔过论，宋荟乔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加好奇。难道周璜反应过来之后就一点也不后怕，就完全没有生气？

    “这才几个月，还没成形怎么会动？”

    经过这么一出，林妙也不想继续装回温婉娴静的少夫人了，干脆一句一怼。

    “我说少爷你可快醒醒吧，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才会吃这种苦头。等我们回了府上，您一定要将所有的事告知老爷，休了这个毒妇！”

    周璜的侍从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劝诫自家少爷。

    听到这话周璜一脚就踹了上去，大声警告这帮家丁：“今天发生的事你们一个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本少爷要了你们的狗命。”

    见周璜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有一个肩膀负伤的家丁站了出来，毫不避讳林妙。

    “少爷，你是疯了吗？这个女人两个时辰之前还想要我们的命，您要是一意孤行留她在身边，别说走到京都了，咱们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可就没安好心，要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周璜随手抄了一根木棍扔向那个口不择言的家丁，气急败坏。

    “放屁！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要是不想待了赶紧滚蛋，以后也别回周家了。”

    听到周璜这样维护林妙，这些家丁小厮们认清了情况，纷纷不敢再言语。

    期间林妙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埋怨，好似他们口中那个不知廉耻、谋害亲夫的女人不是她一般。

    又过了许久，好些人都已经睡着了，她才机械般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周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万籁俱寂，宋荟乔缩在方是玉怀中，正巧能听到他们不真切的对话。

    “因为我想明白了，在遇见我之前你肯定吃过不少苦头。你一定是恨极了，否则也不会想到和山贼合谋，我知道你一直想变强，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虽然我没什么用，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我也想变成能保护你的人。”

    跳动的火光映在周璜脸上，燃烧着的稻草噼里啪啦地响着，宋荟乔从没觉得他像今天这样顺眼。

    “你可是元城才女之首，这一次上京肯定能成为皇商的，到时候我们才是首富，没有人会欺负你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是元城最厉害的女子。”

    周璜说了好多好多话，多半都是围绕着林妙和她腹中的孩子，但林妙一言不发，就安静地听着。有还未睡去的家丁小声嘀咕说她新都蛇蝎，绝不会动容。

    可宋荟乔分明看见篝火之下，林妙别过脸去，留下了一滴泪。

    或许她心中有很多意难平，可是天意使然，让她遇到了周璜，让她不得已接受了这门亲事，或许方是玉说对了，现在才是最好的结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那如果我们没能成为皇商呢？”

    “按我们周家的本事，方是玉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若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再来，早晚有一天我们能成为皇商。我娘子是天底下最会做生意的才女，就算奶茶做不好，我们还能改换别的营生，反正我周家家大业大，就算全赔给娘子，我也心甘情愿。”

    “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今天差点丢了性命才开窍了？”

    “我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他方是玉宋荟乔都是证人。”

    翌日醒来，林妙与周璜已经先行启程了，宋荟乔在自己的手边发现了一封林妙给的信。

    「思来想去有些话还是应当说给你听，当初是我鬼迷心窍，相信了赵小花和方柠的话，将你当成了阻挡我路的敌人。我也曾感叹命运不公，感叹为何这天下的好运气都被你占了去，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你真的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女子，不管遇见什么，你都会以笑容面对，想方设法突破险境。而我只会怨天地不仁，怨命运不公。昨日你走出来救我性命，我才意识到是我错得离谱，等我与夫君从京都返回，一定亲自登门。愿你我下次见面，能够放下这段前尘。」

    其实宋荟乔并没有想过要追究谁，人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林妙经历了那么多，在最后能因为周璜的真心而想通是件好事，至于林妙的这封“求和书”，她愿意接受。

    翻了个身，方是玉仍在睡梦中，她悄悄伸手揽过这个男人，与他贴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