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几日,宋荟乔觉得时机成熟,便悄悄从商家的后院离开,抄近道去了商会。
商会的打杂看见她后都十分意外,可也没人敢阻拦,一路让她闯入了议事堂。
屋内坐了十几个人,几乎都是宋荟乔见过的富商,方柠坐在最中间,桌上摆放着几张密密麻麻的契书。
众人见到她皆是一愣,方柠最是震惊,为稳定局面率先开口:“二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让人事先通报一声。”
宋荟乔瞥了一眼那契书上的内容,果然和她预想的不差。
“可是我回来得不是时候,你与诸位商家聚在一起所谓何事呀?若是叫人事先通报了,又怎能看见这幅场面?我之前和是玉请你代为管理商铺,却未曾让你行这越俎代庖之事,现在是想趁着我们不在把商会卖出去吗?”
在座的有人嗅到了危险气息,连忙站出来询问:“方家小姐,这契约我们都盖章了,以后我们也是商会的掌柜,你们自家的事儿可不能影响我们这生意呀。”
“几位掌柜的怕是被骗了,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商会的印章究竟是不是真的。”宋荟乔倒也震惊,悠悠开口提醒道。
这句话让方柠也愣住了,她仔细看着那印章的纹路,赫然发现这块印章根本就是仿造的,连刻的字体都不一样,她没想到宋荟乔居然在一开始就在印章上动了手脚。
那些商户们回过神来,仔细检查了契书,这才发现了问题,焦急要个说法。
“怎么会这样?方小姐,你可莫要与我们开玩笑,银子我们都已经交了,你怎么能拿假契书骗我们呢?”
“是啊方小姐,这生意是您说服我们做的,如今怎么能坑骗我们呢!”
十几个人同时开口,一时间屋内嘈杂起来,宋荟乔听不下去,扬声宣布:“诸位先静一静,今日不如先回去。我宋荟乔承诺诸位你们所支付的银子,等方家处理好家事,定会一文不差都将交还给你们。”
这些日子的经营让宋荟乔在元城的商贾间积累起了些许声望,众人想着既然已经被骗,倒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宋荟乔处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这个女娃娃处理不了,他们再上门让商纵给个说法。
主要是若再留下来,万一两个女人打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商会的小厮将商户们挨个送出门外,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宋荟乔和方柠,此时方柠被坏了好事,实在是提不起笑容,只冷冷讽刺。
“二嫂真是好本事,口口声声说信任我,原来不过是在等着我露出马脚。”
宋荟乔也不惧她,抽了张凳子坐下,准备与她细细算账:“你是真值得信任也就罢了,看看你做的这些事。若我不回来,这商会岂不是早就被你卖出去了?”
她本以为方柠这个时候怎么样也得卖个惨,祈求她的谅解,但方柠并未如此,而是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如今商会上下都是我的人手,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吗?”
宋荟乔还未来得及躲闪,方柠已经抬手,一个手刀落在其后颈,将宋荟乔劈晕过去。
再度醒来之时,宋荟乔已经回到了方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环顾四周,方柠正在她对面喝茶,似乎还在翻阅着什么书籍。
方柠察觉到她清醒后的悉索,头也不抬,用如往常般细软的声音关切道:“怪我下手太重让二嫂睡了这么久,不过二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想必是累了,多休息休息也好。”
“你想干什么?”
在她回来之前就猜到方柠不会让自己破坏计划,可直接将自己绑回来,也太野蛮了。
“自然是和二嫂解释清楚,免得二嫂误会了我。”
宋荟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麻绳,失笑:“这就是你要和我解释的态度。”
“我是觉得二嫂身为一个女子,管理这么大的商会实在是太辛苦了,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出来给我们二房。反正都是商方两家合作,商会的掌柜谁来当不一样呢?”
方柠直接忽略了她的不满,将自己的目的托出,希望得到一个肯定回答,但宋荟乔却还有些细节想不明白,怔怔发问。
“这是你爹的意思?”
如果这是方正礼的野心那也能理解,他这些年为方家兢兢业业地打拼才保全了方正濡在朝堂上的地位,看见大房如今有成绩,心生不满也正常。
“是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二嫂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如果二嫂不答应,我们只能用些失和气的手段了。”
方柠转过头来,从发间摸出了一根一寸长的粗针,拿在手里晃了晃。
“住手!方柠你这是干什么?”
方是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只见他急匆匆跑进来,站在了方柠面前,目光却停留在宋荟乔身上。
宋荟乔猜测应该是方柠故意放出了消息让方是玉赶回来,也好趁机收网。
“二哥哥,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让商会赚更多的银子,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试试呢?”
或许是顾念最后一份亲情,方柠放下手中的粗针,语气又柔和起来。
可方是玉不是那么好骗的,云州走了一趟,他已经将二十年前的往事全都串联了起来,自然不会再相信方柠的片面之词。
“如果是从前,你说这话我肯定会答应,可陆罄已经与我说了实话,这些年你们二房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方柠蹙眉,好似真的什么内情也不知道。
“二哥哥你在说什么,陆罄不是陆家的家主吗,他能与你说什么?”
“你确实藏得很好,这些年你们二房也都藏得很好,但只要做了坏事就会留下痕迹。二十年前你父亲以买卖绸缎为名去云州拜会陆家,那个季节最是绸缎底价水涨船高的时候,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会挑那个时候去囤货?”
原来只靠这么一个信息点,方是玉就确信其中另有文章?
“陆罄这人贪生怕死,轻易不会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不过一个人若是潦倒到了极点,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会出卖,又何况是你们呢?”
三两句话,方是玉将其中关系说得透彻,让方柠也放下了戒备,坦然承认。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这时候回来是要让我二房为你娘抵命吗?”
气氛就这样凝结,方是玉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分不清是悲是喜。
“这些我也是猜的,没想到你真的会承认。”
意识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方柠有一瞬的怒意,但很快稳定了情绪。
“哼,你们夫妇还真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只可惜我们二房筹谋多年,不会让你们就这样坏了计划。”
“你们害死我娘,就是为了吞没方家的家业?以方正礼的本事,这点家业需要用人命来交换吗?我不明白,你们都已经藏了二十年了,如今见有更大的利益,又打算故技重施?”
方是玉的意思是,二房设下这么大的局究竟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金银钱财,根本划不来。若方正礼早日出去自立门户,那赚得又何止这么多?
此时方柠拿起桌上的书籍丢给方是玉,让他自己看看清楚。
“二哥哥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所做的,远比你想得更多。你们一直以为如懿观的案子是靠自己的本事查清的,其实是我故意将线索送给你的。你们还不知道我才是如懿观的主人吧,印子钱的生意看是我一手操持起来的。”
宋荟乔看着这些熟悉的账本和记录,猛然察觉:“原来你一早就算到了,你一直在我身边旁观着一切无非就是在给我下套,让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方柠笑了笑,随手又拿起一本账本,走到宋荟乔面前,放在她的鼻下让她清嗅,一股清醒气味涌入鼻息。
“山洞里被我放了香料,你从后山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嗅出来了,便派人跟着你们,发现你在调查如懿观后山生长的那些植物,这让我更加确信你们已经知晓了印子钱生意。我早猜到这生意做不长久,这一年多我们也赚够本了,想着趁这个机会做个金蝉脱壳的局出来。”
听到这里宋荟乔觉得毛骨悚然,她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没想到方柠其实从一开始就洞察了她的想法,甚至设了一个更大的局。
“实话告诉你,如懿观的观主就是我的亲舅舅,他确实是被抓了,不过又被州牧大人给放了,现在早就离开天榆逍遥快活去了。你们查获的道人不过是供我们驱使的小喽啰。”
方柠此时非常平静,没有作为胜利者的嚣张,也不是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慧。这样的女人,比赵小花还恐怖更多倍。
回忆往日种种经历,宋荟乔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为了让我相信你,故意替我挡刀?”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