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至，商纵邀约宋荟乔至商家一叙。

    这是她第二次来商家，因上一次辰明中毒她顾不上好好欣赏商家的建筑和陈设，这一次再来，她的眼睛就没有一刻是不盯着那些新鲜摆件的。

    “池塘里的是什么！这么大的蟾蜍摆件得值多少钱啊，那芙蕖的形状也太好看了。你们把假山也摆进去了？瞧瞧这多艺术啊。”

    “哎哟！那屋檐上挂着的玩意儿还会发亮呢，材质看着得是琉璃吧！在光线底下五颜六色的，真是好看。”

    宋荟乔这会儿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商家这宅子太大了，一圈下来没逛完不说，她都走得脚底板疼了。特别是那条鹅卵石铺的花园小路，每一块拼得都是不同的团圆纹。

    好不容易才行至正坐在凉亭里吃甜瓜的商纵面前，宋荟乔先是行了个礼后直接坐在了商纵身旁，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看着商纵疑惑的目光，宋荟乔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道：“义兄，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生分啊，说吧，今儿找我来是又要送我什么稀罕玩意儿呢，还是准备让我接受铺子了。您安心，只要您一句话，我宋荟乔绝对给你做的顺顺当当。”

    “这几日你就好好筹备你的婚事吧，之前我答应过你两件事，第一件是收你做义妹，第二件是帮你调查如懿观背后印子钱的案子。第一件事我已经办到了，第二件事我也为你查得差不多了。”

    商纵言而有信，指了指桌上的那些账本，里面是已经翻译出来的符号对应的字文。

    宋荟乔飞快地翻阅那些账本，被里面的大额支出和诈骗方式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所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他们诈骗的银两远远大于这个数字。

    这些还是已经收回来的账目，还没算那些没有收回的账目。

    “如懿观的事一有眉目商公子就拿了证据派人交给了巡抚大人，这些证据能证明如懿观观主挪用香油钱，在外头联合赌坊的人合谋欺骗元城百姓，放印子钱牟利。”

    商浅碧端来了热茶，是上好的正山小种，这些日子她研制奶茶自己也胖了两斤，多日没有品茗，喝了一口商纵的茶倒是贪杯起来了。

    “赌坊好像收到了消息，前段时间人去楼空，还好公子早就已经派人盯住了如懿观，如今如懿观的观主已经被羁押到衙门了。”

    商浅碧一边给她斟茶，一边汇报着这件事的最新进度。

    果然有商纵当靠山就是效率高，答应的事不管有多难办都办到了。

    “这件事终于有反响了，我替那些深受其害的人家多谢商公子。”宋荟乔双手抱拳，作了一个揖。

    只见商纵摆了摆手，劝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衙役们只找到了藏在如懿观后山山洞的那些银两和账本，其中涉及的人数太多，夏城主还要酌情考虑如何处置他们，为避免人心涣散，恐怕只会处置几个主谋。”

    宋荟乔明白，这件事情毕竟出现在元城，关系到城主与州牧的治理问题，如果出了乱子被京城的人知道了，夏城主和州牧大人都会受罚。

    她要的结果只是严惩那些恶人，让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拥有一个家，帮帮那些被印子钱所害的人。她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夏城主受到牵连。

    将那些人连根拔起的话，要花费的代价太高了……

    “没关系，我相信夏城主的能力，他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宋荟乔认同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她只是女商人，还无法干预律法。

    “这件事的后续商家就不继续出面了，交给你和方是玉去处理，只是我需要你替我传话给夏城主，今年皇商的选拔，我们需要他推荐商家。”

    商纵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提出了他的最新诉求。

    其实夏城主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商纵的产业在元城做的这么好。如果能顺利成为皇商对元城也是一大好事。

    但……商纵会推出商市中的哪种货品去参加选拔呢？

    放眼天榆最容易成为皇商的就是茶叶和绣品，但这些东西已经太多了，京都也饱和了，要想得到皇商的名号就要翻出新意。

    商家名下有绸缎，如果只是做绸缎，元城的丝绸水平远远达不到成为皇商的标准。

    普天之下纺织娘过多且丝绸绣品流传多年，翻不出新意来。若是强行成为皇商，反而会被那些商户们视为眼中钉。

    三合楼的首饰衣物都做得精致又繁复，是所有贵女们最喜欢的品种，选用绢花缠和精致的首饰前去参选选拔最有可能获胜。

    商纵抿了口茶，不慌不忙，似乎猜到了宋荟乔的担忧。

    “你是在想我会拿什么去和那些齐聚京都的商人竞争吧。”

    “不知商公子有什么好的主意？”宋荟乔总是回答上总得问题，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商纵仍旧淡然，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海东珠摆件，像是暗示。

    “我听说你夫君方是玉精通航海之道，也想去往碧云岛一探究竟。碧云岛的珊瑚和海产都是我天榆缺少的宝贝，如果能和碧云岛建立关系，互通有无，那皇商的身份岂不是非商家莫属了？”

    听到此处，宋荟乔的心凉了一半。

    “这恐怕……”

    宋荟乔的犹豫不是她不想办成这件事，也不是她对方是玉没有信心，只是这件事如果请方是玉出面，就跟方家挂上了关系，那么到时候皇商的身份到底该归属谁家呢？

    当初既然答应了商纵，那商纵让她办什么事她绝无二话，可她不希望有些事情会牵扯到方是玉。

    她想过自己会处于两难的局面，到底是帮助商家还是帮助方家，只是没想到这个难题这么快就来到了她眼前。

    她这还没和方是玉成亲呢，商纵就已经给她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谁让你有这个才能呢？如果方是玉愿意走这一趟，我愿意让方家和商家成立共同商会，一起得到皇商的身份。你们此行的船只工具全都有商家来支付，一定会为你们在海上保驾护航。”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如果方是玉知道定会毫不犹豫地赞同。

    “这件事还请容我回去和是玉商议之后再给您答复。”

    “好。”

    宋荟乔这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了和方是玉在一起请求商纵认自己为义妹的时候，商纵就已经打好所有算盘。

    他一早清楚知道方是玉有航海的才能，且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着急认下自己做义妹，同时亲自出马让自己和方是玉成婚。

    这样方是玉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妹夫，他也能更好地利用这一层关系跟方家联合起来共同成立商会，用方是玉的能力为自己与碧云岛建立交集。

    无论怎么说，商纵都是那个受益者。

    一种莫名的羞愧袭来，宋荟乔觉得自己对不起方是玉。

    都怪她一不小心中了圈套，让方是玉沦为被别人支配的工具。

    商纵这样野心勃勃的商人怎么可能答应一件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呢？

    是她将这个男人想得太简单，把这个男人的野心想得太小。

    宋荟乔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能用上帝视角去看待每一个人想拥有的东西，却忘记在这个朝代中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也有欲望，有追求。

    论智谋，她不及商纵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