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世间大多数重逢都带有戏剧性。
林妙的老对头周公子就坐在最底下,也就是没抢到包间的穷人区,正和林妙大眼瞪小眼。如今柳阀和江彩儿都在,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冷着一张脸。
但宋荟乔看了几回方是玉应该落座的位置,那一处一直都是空的,不见半个人影,让她稍许有些担心。她猜应该是玉荟茶楼遇到了什么情况,让方是玉耽搁了。
悠然曲声,行云流水。
这是宋荟乔第一次听林妙唱曲子,选的是一首民间小调,这首小调里有好几个颤音和扣弦,考验弹奏者的技法。琴音到中段,她开始缓缓吟唱。
这首小调描绘的是浣纱女与权贵之子相识相知的故事,寥寥几句,将浣纱女的思君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过程中林妙的目光更是好几次停留在柳阀那处,叫人唏嘘。
与谢虞相比一动一静,也算是给后面表演的贵女们降低了心理压力。宋荟乔站在台后,与其他惴惴不安来回走动的贵女们比起来反而显得卓尔不群。
听完林妙的弹奏方紫怡更是紧张,以她的能力和林妙相比简直就是千差万别,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商纵的眼。
“别丧气啊,初登台和诗词成绩加起来才算是第一局,你和林妙顺序差那么多,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宋荟乔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商纵所在位置,让她保持镇静。
接下来的展示有几个贵女因为胆怯而频频出错,还有几个原本带了炫技的意图,可因不熟练而错失良机。
轮到宋荟乔上场,她带了两手快板站到了众人面前,先来了一段专为元城而写贯口。随后用《探清水河》的曲调改了歌词,唱诵了一段关于元城地理位置、特产名店以及名流志士的唱词。
商纵作为元城的大名人,被宋荟乔在曲子里点了名,他不像别人那样引以为傲,反而不吝点评道。
“投机取巧,台上的贵女哪一个不比她这两句唱词更考验功力的,她就是胜在不同寻常,这本事闯过前两关还算容易,就怕越到后面越吃力。”
商浅碧听完这话就不高兴了,急于为宋荟乔反驳:“公子这是怎么了,从前您不就是因为宋妹妹这冲劲和奇思妙想才高看她一眼么,如今怎么又说人家是投机取巧、旁门左道了?”
“做生意不只是要看机缘也要看脑子,在这回事上她确实是厉害,可才女大会看的是真才实学,她未必能走到最后。”
商浅碧挑眉:“那您究竟是希望她赢还是输?”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商纵又沉默了。
同样认为宋荟乔有点东西的二位就坐在商纵的另外一边。
“这姑娘看着倒是有意思,就是出身差了点。”
宁文新被这一段唱词弄得眼前一亮,开始赞叹起宋荟乔的剑走偏锋。
他身边的柳阀抿了口杯中的奶茶,又摇了摇杯中的少许沉淀,故作无意发问:“平南王此次来元城到底是来评诗词的,还是为自己挑选王妃的?”
听他这么说,宁文新也不甘示弱,扭过头来盯着眼前这微舒着眉,用手撑着脑袋的男人。
“那柳江军此次究竟是来探望夏城主,还是假借探望之名监视本王?”
两人从澜州同时到京都述职,又一路顺行至元城,过程中三停三靠皆是同路,要说相互没有堤防试探是不可能的。
面对宁文新的反击,柳阀放下杯盏爽朗大笑,一下调转了话锋。
“原本以为平南王已经钟情于江家三小姐了,怎么到了才女大会上目光还在打量其他女子,莫不是又改变心意,准备朝其他贵女下手了?”
平南王的目的可太明显了,一路上光顾着打听哪家大人家中还有尚未出阁的嫡女了,恐怕是早就猜到了陛下的考量,这才想着退而求其次,以这个机会要挟来一门划算的亲事。
“要我说宁兄你也太过着急了,在京都先是要与双鹤郡主定终身,得知人家父侯即将远赴襄州后就反了悔,如今到了元城又要欠风流债啊。”
柳阀的声音不小,隔壁连着的两个包房中的客人纷纷停下了话音,也不看台上的表演了,光顾着侧耳听八卦。
宁文新觉得柳阀落了他的面子,表面上虽然没有发作,但嘴上却不饶人。
“我还没来得及打趣柳将军,柳将军倒是先拿本王寻开心了。你府中已经有一妻一妾了,怎么还在外头拈花惹草呢,瞧瞧底下那位林小姐,从开始眼神就粘在你身上了,弄得本王都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欠下风流债的人究竟是谁。”
提到林妙,柳阀一下失去了气势,目光下移,正好与那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对视。
台下的林妙正盯着柳阀俊毅的侧脸出神,原本还在猜测那两人究竟在谈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下一秒柳阀的目光就这样毫无避讳地盯住了她,她吓得连忙低头,将视线转向别处,佯装在欣赏台上方紫怡的古筝弹奏。
看见林妙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他一下不知如何解释。
当日真的只是顺手相帮,不管换成谁都是一样的,却没曾想惹了一场误会。
他确实已经娶妻,且膝下有一子一女,已经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了,怎敢再惹情肠。
方紫怡的曲子结束得太快,全程都是不咸不淡的,虽说没有错处但也没有亮点,几乎看台上的人几乎都在神游,到了最后也是象征性地给了点掌声。
接着江彩儿执玉箫上台,她不管是名声还是家世都算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刚登上高台底下就有追随者响起掌声。
随着她的出现,宁文新也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一把瓜子都扣回了桌上。
柳阀清楚他的谋算。知道他反常的原因,宁文新好面子爱巴结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前几日在马场遇见商纵,他左一句相见恨晚右一句倾盖如故,就恨不得当场拜把子,如今新目标就在底下他当然会紧张。
若是江彩儿能在今日夺得才女大会的第一名,到时候他将人娶进家门,一桩婚事能炫耀到明年。且江家还是皇商,是庄妃娘娘的母家,那可更不得了。
从前都是宁文新在外人面前说道自己,今儿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柳阀也不甘示弱。
“江家小姐出生好名头盛,都连长姐都是宫中的庄妃娘娘,平南王动心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庄妃娘娘愿不愿意放人了。我听说庄妃娘娘最是讨厌媚上欺下的宫中刁奴,还几次劝说皇后娘娘减少命妇入宫的次数,恐怕宁兄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宁文新白了一眼柳阀,心中不自在。
“陛下既然能把澜州城城主之位赐给你,那本王求一门亲事又有什么过分的,难道柳将军想与我换一换,愿意将城主之位拱手相让?”
澜州城主的位置他早就知道与自己无缘,陛下的心思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自己既没立过军功,又没有什么建树,这种好事落不到脑袋上的。
但如果能巴结上江家,那他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庄妃就算在宫中在多么看不起他,日后也得看在这个妹妹的面子上多多帮扶。元城相比澜州更加富庶,说不定他还能求皇上将他的封地换一换位置。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把身边这个跟屁虫解决掉!
“柳将军未免对宫中之事太过上心了,连这些消息都清清楚楚,看来你身在淮南这些年,手伸得够长啊。”
宁文新此言不过是在讥讽柳阀往陛下身边安插了自己的耳目,陛下当初就是忌惮柳阀的才能才将他安排去了淮南,如今他这样揣测,无异于揭人伤疤。
“澜州城主之位尚未有定夺,平南王莫要妄自菲薄。要说宫中之事,陛下身边的那位蔡公公似乎在京都时没少与宁兄私下往来啊。”
一个凭借媚上欺下而保留封地和爵位的人哪有资格说这种话,京都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收到过平南王的赠礼,他有多爱权势,所有人都知道。
“嚯,我和蔡公公都是爱茶之人,之前偶然得了些正山小种,自然是给宫中贵人人手一份了,柳将军也是尝过的。”
底下有人听了这二位朝堂肱股的半场对话,好似发现了什么难得的惊天秘密,连忙拉着身边人小声发言:“听说柳将军和平南王不合已久,看来不是传言。”
“这两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此番还一同出席大会,怎么会不和?”
其中有个搞不清状况的出言质疑,完全没意识到朝中暗流涌动。
“柳将军原本在军中威名赫赫,似乎就是因为多年前平南王在朝中的几句话,让陛下将他指派去了淮南,估计是记下了这份仇吧。”
淮南那地方就属于是天榆的边境了,靠近青州几个部落,屡屡有好事者前来挑拨恐吓,一般这样的事每年找些副将过去历练也就算了,谁知道陛下竟然将柳将军派了过去。
也就是这戍边的两年,柳将军培养了一支出色的军队,他们在淮南风沙之地练兵习武,硬是将那几个部落逼得不敢来犯,陛下听说此事后有重新回想起了柳将军的好,这才补了个城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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