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三,才女大会正式开始,大会选在了天街伏熹酒楼,酒楼共有四层,中间空悬,不管处于哪个位置都能看到极为宽敞的戏台,最适合举办这样的比赛。
辰时三刻,伏羲酒楼里已经人满为患,这里头的包间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全部订出,要不是方是玉以饮品供货商的身份走了后门,估计这会儿只能在酒楼外面听个响。
元城第一次举办才女大会,由夏城主亲自介绍了比赛规则和来参加这次评选的名流,头一位便是少年成名的李清流李大师,他这些年一直四处闯荡,为名山大川赋诗,还编纂了好几本书,都摆在方是玉的书柜上。
另一位则是京都弘文书苑的女夫子,她是被当今皇后洛氏夸赞文惊四座的第一女夫子,这些年一直在宫中教公主郡主们读书习字,甚至连陛下都允许她领宫中编纂之职。
这两位文坛大家与夏城主一起坐在戏台的正对面,他们左边的包间里坐的是平南王宁文新和骠骑将军柳阀,右边则是商纵与商浅碧。
元城参加才女大会的一共三十位,几乎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官家小姐和商贾千金,江彩儿穿着艳丽,站在所有贵女的最前面,仰着头和所有人打招呼,可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宁文新所在的位置。
林妙和宋荟乔站在同一排,她也一样,目光紧随江彩儿,落在了柳阀身上。
至于站在宋荟乔身后的方紫怡就更不必说了,她本就是冲着商纵来的,恨不得整个人歪出队伍去,朝着商纵招手。
“瞧瞧她,怎么说也是嫡女,真是没规矩,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冲着商公子献媚,也不知道害臊。”
排在队尾的两个女人窃窃私语,弥漫出来的酸味叫宋荟乔都要翻白眼。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不害臊才有行情啊,商公子送她镯子的事全城都知道了,八成就是她死缠烂打要来的,现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本事呗。”
“风光霁月的商公子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么一个猴子精!”
前面的话方紫怡还能理解成是别人羡慕她才嚼舌根,但在听到猴子精这个称号后方紫怡绷不住了,唰地扭头瞪住了说话的女人。
“你说谁是猴子精呢!”
“谁搭茬我说谁。”
那女人宋荟乔虽然不认识,但她足够有底气,竟然还敢反呛。
方紫怡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立马撩开袖子,露出了手上那只商纵送的玉镯,愈发大声地炫耀道:“有些人啊就是嫉妒呀,有本事也让商公子送你一个镯子呀,自己长得像只瘦鸡,怎么有脸说别人。”
贵女的队伍突然喧闹起来,其他贵女们都和关系好的姐妹看热闹,唯有江彩儿噗嗤笑出了声,引得众人侧目,一时安静下来。
“你到底是来参加才女大会的还是来吵嘴的,我看不用比了,论起撒泼你准是第一。”
甄青雀不在没人拉架,万年死对头一见面又开始了互掐。
方紫怡这性子经不起人激她,立马旧事重提,让江彩儿难堪。
“干什么,一个蹴鞠场上的手下败将还劝起我来了,有本事别让人替你游街呀。”
今天宁文新在台下坐着,江彩儿本就收敛了不少,加之被林妙劝着不曾多言,宋荟乔也拉住了方紫怡,示意她这个时候不要破坏了大会的规矩。
舞台和观众席隔得不算远,耳力极佳的商浅碧听了全程,笑着打趣自家公子。
“那么贵重的镯子原本是为莺贵嫔的生辰宴准备的,您一喝多说送就送了,这会儿还沦为元城女子拈酸吃醋的由头,着实不算亏本。”
商纵扶额,目光一直紧锁着宋荟乔,无奈回应:“那天你见到她靠近天桥也不阻止,我都没治你失察之罪,反倒落了口舌?”
“谁让东街的糖水铺那么香呢,我也不能在房檐上吹一夜凉风吧。”
商纵彻底噤了声,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两口,便听得身后有侍女传话。
“公子,辰明小少爷来了。”
侍女将辰明从晟阳马场接了过来,之前他一直在马场学习骑射,用功得很。商纵只说是对他的一个小小考验,只有通过了骑射比试才会正式收下他。
只有商浅碧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考验,而是商纵压根就没想好怎么教这毛头小子才找空避了两天。
“见过老师。”
辰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他在路上时就听侍女姐姐说了今天是什么场合,想着借今天这个机会正好看看他那个后娘能不能跻身前十。
商纵回头,瞥到了辰明手指上的伤痕,蹙了蹙眉,随即发话。
“我听马场的师傅说你最近很用功,二十石的弓你已经可以命中靶心了,若是继续这么练下去,恐怕没有半个月你的手就要废了。”
辰明尚小,正好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而且宋荟乔走之前让他好好学,他自然要在商公子面前好好表现,这才自谦道。
“夫子说过,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辰明不怕辛苦,只想让您满意。”
只可惜商纵不是别人,他的想法也和寻常人不同。
“在我这里不需要你太过勤奋勉励,我看中的是你的天赋,有些人就算再勤勉,天赋不够一辈子也就只能行至百丈,而有些人自开悟时就已经处于百丈之阶,后天只需耐心引导,可登上千丈万丈。”
商浅碧在一旁听着,经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自家主子注意场合。这里既不是破军山又不是凌云阁,犯不着说这么深涩难懂的话。
商纵没理会她的提醒,继而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读书不是为了附庸别人的思想,也不是为了传承他人意志。每个人读书是为了更理解你自己,让你有才学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你既然拜入了我商家,就不必再如同凡夫俗子一般削尖脑袋去撞南墙,站在我身边,你已经胜过了大多数人。”
辰明之前待在状元弄,后面又辗转至岳阳书苑,夫子从来都是告诫他们书山有路勤为径,要读书要科考要出相入仕,却从没有人告诉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刻他才明白,宋荟乔为什么将自己托付给这位商公子。
他觉得宋荟乔与商纵本质上是同样的人,他们好像都不会被天榆数百年来的枷锁限制,也有那个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我派人查过你的真实身份,在我这里你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商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对药师谷也没有成见和图谋,你不必拘束。”
商纵不显山不露水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让辰明一愣。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商纵轻而易举就得知了,这足以证明商纵并非只是个生意人。
他原本姓濮叫濮辰明,多年前药师谷中出了乱子,父亲将他秘密送出,也就是辗转的那几日让他遇到了方是玉。
父亲原本承诺过,等药师谷局面平稳后就将他接回来,只是这一等就是好些年。其实每半年父亲都会被派人带来口信,他也逐渐适应了留在方家的日子。
为藏匿身份他在方家什么苦都吃过,逐渐也就习惯了,回到谷中的时机还未到,一切只能看他自己。
“辰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认为现在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
商纵让他坐下,将茶水推到他面前,大意是愿意收下他。
“书院里那些夫子教的东西你自个学就行了,我只会教你经商之道,只有将国之命脉抓在手中,你才拥有地位和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作为行商之人,最拿得出手的本事也是做生意,辰明见识过了宋荟乔经商的本事,对于商贾之道也有些兴趣。辰明刚要开口,谁知商纵正经了没两句,下面就指着宋荟乔发问。
“你说你姐姐今日究竟能不能夺得前三甲?”
宋荟乔正穿着流云百褶裙立在人堆里,和那么多名门贵女站在一起半点没有落下风,反而身上的自信给她添了亮点。
“我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如果她今日做到了,以后你就是商家三公子了。”
辰明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三公子,据他所知商家只有商纵这一位主子,哪里还有其他人呢?
时辰已到,宾客落座,伏羲酒楼的掌柜上台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话茬交给了夏城主。
为了确保每一位贵女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学,第一轮各展所长,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可以按抽签顺序上台。
方才那个和方紫怡呛声的女人手气最好,抽到了第一签,林妙紧随其后,宋荟乔和方紫怡在中间,江彩儿则排在最末。
那女人名叫谢虞,作为开场她跳了一支长袖舞,那水袖长约两米,甩起来时考验舞者的臂力和技法。果然敢和方紫怡公然作对的女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她舞姿柔美,进展风情,惹得富家公子们连声叫好。
宋荟乔趁着空隙瞥了一眼方紫怡的表情,她咬着牙气不打一处来。宋荟乔只能宽慰道:“万一她只会这个呢,才女大会考验的可不只是跳舞,想开点嘛,商纵还在上头呢。”
“我可不怕她,今天我的对手是江彩儿,她是哪根葱我可不放在眼里。”
第一个表演将观众的期待感抬高,这就给林妙增添了难度,她原本准备的是一曲古筝曲,但很显然是压不住场子的,所以她临时改了表演内容,在古筝曲里加了一段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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