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先找人去接近陈家公子，取得他的信任，再带他去一些赌坊和钱庄，用各种办法哄骗他借银子，陈家毕竟也是老一辈的名流，三百两银子不算多，但徐徐图之可能会掏空陈家的家业。”

    方是玉说这些话时出奇冷静，他从前在下茗村就见过不少一夜之间输得精光的同僚，最后债主上门将人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起先村长为平息猜忌，还说他们被安排到大户人家做家丁去了，实际上还不知道被拉到了哪条黑矿里干活。

    平头百姓欠了银子最后只能抵命，不像富家少爷有良田家产典当，必要时候还能用别的门路平债。

    “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好面子，输了钱心里憋屈，若这时候有人哄骗几句就可能会借了上千两银子。上千辆银子以他们的份例还是还得起的，但日子一久就会变成上万两，有不敢告诉家里的，只能偷偷变卖府中财物以换安宁。”

    他早在多年之前就瞧见过天榆那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阴谋，如今看到如懿观的另一面，片刻吃惊后其实也不意外。

    “这些人就是利用了元城公子哥没脑子的特点，十赌九输道理他们怎么一个都不明白。”

    看着宋荟乔如此愤恨，方是玉生怕她这会儿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连忙制止。

    “方家未必能将这些人连根拔起，若是贸然插手，恐怕会引火上身。”

    宋荟乔明白他的顾虑，也没有打算就在今天剿灭这群人，她觉得这是个天赐的机会，若说快速积累声望，光靠手上的生意可不够。

    “我知道，以我们目前的地位无法和这些人对抗，放印子钱能织成一张网就说明他们有牢不可破的关系支撑。我们现在不管不代表以后管不着，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

    她循循善诱，希望方是玉能考虑这件事的利弊，协商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方是玉，等玉荟茶楼的生意做好了，你也是元城的名流了，如果能一举攻破这个案子，为元城除奸邪，到时候在元城必是风头无两。”

    那时候恐怕连夏城主都要礼让三分了，更别说其他野心勃勃的商贾。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只会让你置身于更大的危险之中。”

    其实方是玉考量的并不是这件事带来的益处，而是他们若站在了穷凶极恶之徒的对立面，宋荟乔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可能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幸运，他不想这样危险的事再发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们事事都畏首畏尾，什么时候才能查出你母亲之死的真相？大夫人就是欺你无权无势，只是个从村子里来的毛头小子，才三番两次设计陷害我们，如果我们能成为强大的人背后有人支持，还会惧怕她吗？”

    宋荟乔相信，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有更长远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她期待方是玉成长起来，发挥自己的才干，做自己想做的事。

    “商纵之所以能一朝号令元城，在商会无所忌惮，就是因他有无能人比的才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世，只知道他年轻有为，区区七年就把商家经营成了现在的模样。既然他可以，不代表我们不行。”

    更重要的是，宋荟乔现在有机会能和商家合作，无异于是架起了一座登云梯。

    “好，听你的，我愿意试一试。”

    方是玉看见了她眼中的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前半夜他们翻遍了所有的账本，将能记的都记了下来，半夜他们将所有的箱子恢复原位，把锁扣重新锁上，装作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为保留体力，他们熄灭了墙上的蜡烛，蜷缩在山洞的一块石壁下稍作休息。

    山洞里阴冷潮湿，只有一点点月光映在湿润的地面上，泛出光亮来。

    方是玉搂着她，传递着自己的温度，并将外衣全都盖在了她身上，两人从未靠得这么近过。

    宋荟乔伸手从腰后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用微弱的声音道：“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天蒙蒙亮，宋荟乔睁开眼却不见方是玉的人影，她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才察觉一夜蜷缩，导致肩膀到脖颈那一片都疼。

    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将自己身上盖着的外衣整理好，刚走到山洞门口就遇到了拿着野果的方是玉。

    “先吃点东西吧，可能有点酸，后山气温不高，这些果子还没熟。”

    这些果子都是清洗过的，上面还沾着溪水的痕迹。

    “我们一会儿继续顺着水流走，应该能找到人家。”方是玉穿好外衣，打算稍作休息后继续寻找人家。

    宋荟乔轻轻咬了一口那发青的野果，刚入口的时候味道酸涩，她再反应过来，发现这果子的味道竟然和青柠十分相似。

    她正愁古代没有青柠，调制不出想要制作的果茶，如今找到这玩意儿代替，说不定能研制出新品茶来。

    “这果子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或许是她的表现太跳脱，让方是玉也咬了一口，酸味在舌尖蔓延，方是玉尴尬笑了笑问：“是不是味道不好？”

    她连忙摆手：“不是，我觉得这味道正好，之前我才想着研制一款新种类的水果茶，正好缺一味酸涩的水果作为配料。这种野果的味道刚刚好，我想着能不能多找一些来或者看看它的品类，我们回头采购一点，试试融合进茶中。”

    没想到连随手摘的野果也能成为新茶的配料，方是玉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创新。

    “你还真是天生的生意人，在这种情况之下都想着研究新茶。”

    “生活处处是转机，说不定这一次也是上天特意点化我们的呢？”宋荟乔挽住方是玉的手臂，两人往方才采摘野果的方向走去。

    有一片地方果然排列了好几棵结着野果的树木，这树干并不宽，叶片坚硬颜色深绿，野果也是一簇一簇生长的。宋荟乔其实对这些水果植物并没有什么了解，她还分辨不出这种水果的品类。

    方是玉用匕首取下了一茬：“走吧，我们继续顺着河流往下去。”

    他们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呼喊声。

    “宋荟乔你在哪儿啊！你别吓我！我来救你了！”

    方紫怡的声音？

    这丫头果然带人来救自己了。

    “我们在这儿呢！”

    宋荟乔一边呼喊着，一边拉着方是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们老远就看见了穿着醒目的方紫怡在大喊着，瞧见他们后兴奋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宋荟乔的手臂。

    “我可找到你们俩了，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跟着巡城军找了你们一晚上，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宋荟乔刚要让她别这么紧张，只张张了嘴就被她打断了。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沿路被人放了路障，只能绕路回城里，回家才知道你们俩根本就没有回来。奶奶通知了城主府找人，连家里的小厮都出来了，我可担心死了。”

    宋荟乔捏了捏她的脸，让她宽心，顺便露出胳膊上的袖箭：“我们能死里逃生多亏了你，你给我的袖箭很好用，要不是它我们也躲不过去。”

    一听见两人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件，方紫怡好奇超过了担忧。

    刺杀诶，这只在话本里见过的好嘛！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也太厉害了吧！

    “真的有人追杀你们吗？是谁啊，厉不厉害？”

    面对方紫怡的直白问题，宋荟乔答不上来。

    她总不能坦言说我们怀疑你妈吧。

    “现在还不清楚是谁在幕后指使，我不过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回去画成画像全城搜捕，一定要找到他。”

    宋荟乔答得周密，今天出来寻他们的人里肯定有大夫人的眼线，若这话落进了大夫人耳中，她定会采取其他行动补救。

    “光天化日敢截杀方家的马车，等抓到了他，看我不让他吃点苦头。”

    方紫怡见他们两个除了弄脏了衣服外也没受什么伤，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你们出事的这段时间商家请人来问过了，他们说是请你去商议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