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的驱使，宋荟乔特意绕到了如懿观的后方，又一次看到了那破败之处，随手摸了摸柱子上的灰尘，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里无人打扫。

    看墙灰和呢子的霉变程度，至少有十多年没有修缮了。

    如懿观里有这么多香油钱，他们的翻新却只浮于表面，那剩下的银两呢？

    “什么人？”

    正当她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宋荟乔猛然回头，发现是个魁梧的道长，她连忙装作迷路，捂着自己的肚子面露难色：“小女子突然腹痛，想寻个茅房，不知怎么地竟走到这里来了。”

    这道士语气不善，随手指了个方向：“这里没有茅房，你去前头。”

    宋荟乔连连应答，后又走了一圈一无所获，便想着要去寻方紫怡。

    没想到回到观前时，见方是玉正立在一旁看着方紫怡为难解签的小道士，半点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她不解两人行为，走上前去询问。

    “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不喜欢摇出来的那道签文，正缠着小道长挑一个她喜欢的呢。”

    方是玉倒是淡定，笑着解释，这身白衣在阳光下异常耀眼，像是个纵容妹妹撒野的兄长。

    挑签文，这多新鲜啊。

    求签就跟开盲盒一下，比的就是手气，一旦失去了神秘感，这玩意儿还能灵验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个怎么样。”

    挑了半晌，方紫怡总算是寻到了一张自己喜欢的签文，拿到宋荟乔面前请她评价。

    李隆基和杨玉环，这个故事的结局可不尽如人意。宋荟乔将这签文还了回去，让她重新选择。

    “换一个吧。我看这个就不错。”

    宋荟乔一眼看上了另一张签文：百花竞放贺阳春，万物从今尽转新。末数莫言穷运至，不知否极泰来临。

    方紫怡只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一根中吉签，怎么能算不错？”

    听方紫怡这么说，小道士沉不住气了，出来解释，维护了如懿观的威严。

    “女施主误会了，这是罐中第一百签，虽为中吉，却有苦尽甘来，转弱为强，处处显现生机，预示着得此灵签者必有一番新景象。”

    经过小道士这么一解释，方紫怡好似被打动了，伸手接过轻轻摩挲，正在犹豫。

    “若是商纵与你相处过程太过顺遂，未免诶后多有摩擦，若初始艰难才有后期回甘。做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特别是商纵那样的男人，只有经历磨难，商纵才能真正明白你的心意啊。”

    宋荟乔也不忍小道士的解签台被霸占这么久，出于两份好意，她仗义执言。

    如此加成方紫怡总算被说服了，收下这份签文，拱手道：“多谢二嫂吉言。您和二哥哥先回去吧，我还准备和锦瑟去观里拜一拜，为奶奶点一盏长明灯。”

    “好，那你记得早些回去。”

    方是玉越来越有当兄长的模样了，与方紫怡的关系也有了缓和，这种时候还不忘关心。

    马车行驶在平缓的山路上，宋荟乔突然觉得附近安静得出奇，之前几次经过这段路，总能遇见不少香客，今日却不见半个人影。

    吁——

    她刚觉得不对，马车便停了下来，她赶紧拉住了方是玉，自己往门帘外看。

    只见车夫已经受了山倒在地上，周围出现了好几个穿着便服的男子，宋荟乔眼见，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在三合楼外追踪她的人。

    原来他们还没有放弃。

    那些人慢慢逼近，宋荟乔撩起袖子，将袖箭展露，并转头关照方是玉坐好。

    她没想到今日方紫怡才将袖箭送来，她这会儿就排上了用场。

    正好，用这些人来试试袖箭的威力。

    “你……”

    方是玉没想到她有这么快的反应，刚要说自己来驾马，就被宋荟乔打断了。

    “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得赶紧跑，你坐稳了。”

    掀开轿帘，宋荟乔飞速射出去一根袖箭，随即拽过缰绳，让马加速前进，准备逃离他们的包围圈。

    这条路虽然宽阔，但一加速就显得颠簸，宋荟乔第一次使用袖箭，还不清楚它瞄准的技巧，第一根箭就射偏了。

    她没有迟疑，快速调整位置，朝着离她最近的男人射出第二箭。那男人却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箭只划破了他的衣角。

    顾不上那么多，宋荟乔扬起马鞭抽打了几下，准备避开这些人尽快进城，没想到刚躲过围剿就遇到了前面的路障。

    这些人早有准备在一路上设置了这么多埋伏，甚至不惜清场也要留下她二人。

    无奈之下宋荟乔只能调转方向，朝着她不熟悉的方向驶去。

    “怎么办，能不能联系上方家的人？”

    方是玉紧紧拽着马车，好让自己保持平衡和理智：“护卫我已经尽数留给紫怡了，估计这会儿难找到人来帮忙了。”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闯一闯了，找别的路回城！”

    撞开了那些人，宋荟乔丝毫不惧，尽力控制的马车的方向。那些男人穷追不舍，竟然有一个将手中大刀掷出，直接钉在了马车的门框上。

    或许是宋荟乔不善驭马，几鞭子下去这匹综马竟然失控了，不听宋荟乔的使唤，由着自己的性子穿过了一片树林。

    意识到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宋荟乔只好求助：“怎么办，马不受控制了。”

    马匹奔跑的速度加快，他们的马车左右倾斜，就要坐不稳。

    “我来试试。”

    闻言，方是玉艰难从马车里出来，接过了宋荟乔手中的缰绳，两人左右张望，确认那些人已经被甩开了才放心。

    混乱之中方是玉也想不到好办法，宋荟乔拽着马车木框才能勉强站稳，车辆左右接连剐蹭树木，再这么下去马身一定会先散架。

    “估计是受惊了，得让它安静下来。”

    方是玉不断勒住缰绳，可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他竟然从马车软垫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准备切断车身和马匹的连接。

    切断缰绳的一瞬间，综马一下冲了出去，而他们也因为惯性的作用向后倾倒，在关键时候方是玉伸手护住了她的背。

    马车骤然翻身，她整个人摔在了方是玉的身上，而身后人则发出一声闷哼。

    宋荟乔很快反应过来，将倾覆的轿子推开，再查看方是玉的伤势。幸好方家的轿子坚固，方是玉一早用了软垫做隔挡，两人都没有受伤。

    “怎么样？”

    她担心地拍了拍方是玉的后背，见他表情没有变化这才放心。

    方是玉摇头，环顾周围地势，确认两人已经到了从未走过的路线，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们应该追不到这里，但此处位置特殊，要找到回去的路不容易。他们恐怕还没有放弃追寻，我们得先避一避。”

    这里好像是如懿观后山，连一条路都没有，估计是没人来过。虽然躲开了杀手的追捕，但不能保证不会被野狼叼走。

    这么想着，宋荟乔不自觉握紧了方是玉的手，往他身边缩了缩。

    他们的马车落在了一些肆意生长的黄杨树间，那些树木横斜出不少树干，几乎把头顶的一片天日都要遮住。

    方是玉观察地形，一眼望不到来时的方向，山路都被树木遮挡。

    他指着自己的左侧，分析道：“顺着这个方向前面应该有溪流，我们顺着溪流走运气好的话能遇见村落。”

    “方紫怡就跟在我们后面，她从观中出来追不上我们自然清楚出事了，方家会派人来搜山的。”现在宋荟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她的事业才刚有成绩，可不能就这样折在这儿。

    她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防身，走了几步后反应过来，才想着要问方是玉的看法。

    “刚才我看见了其中一个杀手的脸，和上一次跟踪我的是同一批人，你说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方是玉神情淡然，道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怀疑是大夫人。”

    听了这个大夫，她微微发愣，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方是玉难道有读心术？

    “如今和我们处于对立面的就只有大夫人，杀手分别在品茗大会开之前和开始之后现身，她是觉得我们的生意威胁到了她和方诀。”

    据她这些日子的了解，方诀自小习武，在诗词歌赋上并不算精通，原本他其实可以不用努力，毕竟方家的合法继承人只有他一个。

    可如今方是玉回来了，还带着一肚子墨水回来，两个孙儿一对比势必会影响老夫人的判断，大夫人这么做也合情合理。

    “所以你才会让方紫怡帮你寻来袖箭。”方是玉抬起了宋荟乔别着袖箭的那只手，观察她那袖箭的组成。

    毕竟这件事她事先没有告诉方是玉，现在被发现显得有些尴尬，她连忙解释道。

    “我也是上次吃了亏怕再遇见他们才寻来防身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只是我还掌握不了分寸，连着两次都射偏了。”

    方是玉稍稍调整了一下他系着袖箭的位置，正色道：“你想学的话我来教你，以后我尽量不让你再身处这样的危险中。”

    “你会用这东西？”

    对宋荟乔而言眼前的这个男子就算身居荒野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会了解这种危险的工具。

    面对她的疑问，方是玉解释道：“以前在村子外猎些野味填饱肚子，跟猎户学了些皮毛。”

    宋荟乔怔怔点头。

    其实方是玉的现状并不比自己好，这些人为难她的一大因素就是想影响身后的方是玉。

    她知道现在方是玉急于展现，就是想争取更高的地位，成为别人不能轻易出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