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全城的富家千金一同前往方家赴宴，表面是无比光鲜，实际有人存了心思来看热闹，有人打定主意要闹事，还有人攒着笑意来攀附。

    这两年贵女们的筵席中，方家已多次落了下成，众人都知道这回方紫怡是咬紧了牙关要夺个面子，都等着看好戏。

    在元城的家世之争中，方家虽低江家一头，可席间布置还是费了心思的，众人一进院子还是不得不感方家富庶。

    穿过大门就是花园，称不上百花齐绽，最名贵的当属广月素心兰，该是被供起来好生保养的稀奇玩意儿，却被方家人和其他兰花随意摆放在一处给来宾赏玩。

    再往里一进，就是今日筵席之所。此处主要是欣赏水景，每一桌占据一个亭台，水中央该有块平台，想来稍后还有表演可观。

    这些亭台也颇有讲究，每根立柱上都挂了字画，其中名家稀作比比皆是。要请的是那些翩翩公子，免不得要说上几句暴殄天物；落在她们这些小姐眼里，虽不直言，心里也觉方家如此行事，该被江家压压气焰。

    “瞧瞧那草包，头顶的画可是江白咀的《丹青绘梦图》怎么能拿来摆在那里呢。”

    “方紫怡又不懂画，估计连画的是什么也看不明白吧。”

    林妙和甄青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迈入席间，这些话全被低头立在一旁的宋荟乔听了去。

    作为筵席的主人，方紫怡一身天水碧的长裙，从布料到绣花都是上等工艺，她腰上挂着玉石禁步，头簪粉白芍药，两根银钗斜插，风姿绰约，可谓是将风头全夺走了。

    而二小姐方柠穿着低调，似乎是有意作为其做配，只着春绿褙子裙，头戴绿梅绒花，坐在方紫怡的左手边。

    众贵女们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大多都是和方紫怡打了招呼就落座的，其实她们都在等，等江彩儿压轴而来，给方家一点颜色瞧瞧。

    宋荟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奏乐，方紫怡也没有再等，起来说了两句场面话，众人正要举杯敬主人家，门口便传来人声。

    “方小姐的待客之道便是客人未到齐便率先开席吗？”

    突然一道鲜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江彩儿盛装出席，光是发髻就已经够夺目了。

    这盘发估计没一个时辰下不来，像极了当年在盘丝洞勾引唐僧的蜘蛛精，头上还多加了一个鸟窝。再看她头上最显眼的金钗，宋荟乔记得，那是三合楼最中央的展柜中呈放的。

    而那条红色的衣裙更夸张，绣的竟然是朱雀图案，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难怪方紫怡要这么努力了，这位江小姐根本就是连头发丝都在用力啊。

    方紫怡不甘示弱，从席间站了起来，假意客套：“筵席辰时三刻准时开始，江小姐自己迟到了，怎么能把错归咎在我身上？”

    “我还以为方小姐憋了两个月就是为了赢回之前在江府丢掉的面子，所以一定会等我呢，看来是我误会了，方小姐自知今年定是比不上江家，所以早就放弃了。”

    江彩儿径直坐到了林妙和甄青雀中间，也就是方紫怡的正对面，俩人的博弈正式开始。

    “江家是商贾大家，您的哥哥姐姐也都是德才兼备，只是江小姐似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方家的筵席为全城贵女而设，又不是为您一个人办的。”

    宋荟乔站出来为方紫怡说话，却被江彩儿认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道。

    江彩儿的目光被她吸引，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语出惊人。

    “我知道你，就是你在岳阳书苑欺负了我弟弟。”

    她弟弟……

    她弟弟是谁？

    江彩儿姓江，他弟弟不会就是江琪吧！

    仔细这么一瞅，这俩人确实还真挺像的。

    “我是江琪的姐姐，久仰宋姑娘大名了，还以为敢大闹岳阳书苑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丫鬟，方家果然是治下不严，连奴才都能替主子答话了。”

    看宋荟乔怀疑的目光，江彩儿笑了笑，直接提醒了她。

    继续僵持没有好处，宋荟乔未说话退了下去。

    “曲水流觞，方小姐还学会附庸风雅了。”

    江彩儿扫了一眼筵席，露出鄙夷之色，好似不相信方紫怡能想出这种方法。

    “要说这曲水流觞，还得看林姐姐家，其余的不过是东施效颦，不可达其精髓。”

    这话一出旁边就有人附和。

    “是啊，林家三年出了两个举人，我看绪童那孩子也聪明得不得了，日后林家必大有作为，若林姐姐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姐妹才是。”

    原来之前在书苑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林妙的弟弟，果然和他姐姐一样，都巴结着江家呢。

    “要说做官谁比得上方家，方家祖上都是天榆忠臣，还有先帝御赐的牌匾。”

    “可我怎么听说方诀至今为止都没考过殿试，该不会方家要在你哥哥手里没落了吧。”

    这些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没忘了将话茬引到方诀身上，让方紫怡不痛快。

    一听到这些人议论自家兄长，方紫怡果真坐不住了，出言反驳。

    “别胡说八道，我哥哥那是醉心游学，如今正在破军山学艺呢，试问你们家哪个能上得了破军山？”

    破军山这个地方宋荟乔倒是没了解过，不过她猜测，那应该是个武学传承之地。

    “学的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日后还真打算弃文从武啊？”

    再这么僵持下去，不等宴席开始估计就要闹得不欢而散了，方柠赶紧拽住了自家妹妹，吩咐底下人上菜。

    乐曲转了新调，侍女们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放上了一盅药膳。

    “这道药膳名曰美人筹，以白芷、当归、燕窝、紫薯混合而至，是我方家御仁堂的新品，如今还未上市，特意邀请众姐妹品尝。”

    方紫怡率先打开了自己面前的药盅，用勺子搅拌，赏给在座的贵女看。

    御仁堂是方家底下比较有名气的药房，也是许多医馆的供货商，在草药圈子里也算颇负盛名，从来没出过岔子。

    林妙瞥了碗里紫不拉几的一团，蹙了蹙眉，并排斥道：“药膳可不能乱吃，万一吃出什么问题来方小姐担得起吗？”

    “就是，该不会拿我们来试药吧。”

    这么一吆喝，其他贵女也有了顾虑，纷纷放下勺子，不愿做冤大头。

    “这道药膳研制后已经请众林堂的大夫看过了，有祛斑祛痘，美容养颜之效，若是平时有关节疼痛，或者夜不能寐的，喝了这道药膳能助眠，也能改善皮肤暗黄。”

    这可是宋荟乔琢磨了好久才让大夫配出来的方子，美容滋补那是肯定的，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她信口胡诌，反正这些女人也无从考究。

    “真有这么神奇，我倒要试一试。”

    当姑娘们一听到什么玩意儿能让自己变美就会忍不住动心，毕竟还有方紫怡的这张脸摆在这里，便有更多的女子开始尝试。

    甄青雀也没忍住，轻轻抿了一小口，赞叹道：“这味道还真不错，不像是药的苦味，竟然还有丝丝清甜，该不会是在里面掺了糖浆来骗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