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听完经过的季敏烟没好气拍了周靳一下，“我才不会干那么缺德的事情。”

    已经很晚了，季敏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站了起来：“困死了，我先去睡了，晚安。”

    还没等她抬脚离开，胳膊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了下。

    季敏烟惊呼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她的睡意全被惊跑了，心都猛然跳了下，气得又季敏烟拍了下周靳，“吓死我了！”

    周靳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很轻：“季敏烟。”

    “嗯？”

    季敏烟严肃地盯着他，满脸写着“你最好能说出什么大事”的谴责表情。

    周靳低垂着眼，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个角度，季敏烟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说一句，有什么不能全都告诉我吗？非要这样让人好奇难耐吗？

    可其实她也清楚。

    真相不被说出来，除了没张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知道真相的人，在那一刻并没有拥有承受真相的能力。

    所以短暂的隐瞒，是很多知道真相的人，竭尽全力的佑护。

    各有各的立场，对错很难评。

    也或许，很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对错。

    只有当下的选择，以及接受选择的后果。

    季敏烟忽然有些难过。

    她曾很多次，因为那些距离感，而陷入深深的不安。

    她伤心，她无助。

    可在这一刻，她却发现，原来不安的从始至终都不止是她。

    在很多个瞬间里，周靳的彷徨并不比她少半分。

    “嗯。”季敏烟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住他，“我在。”

    此时此刻，她想通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谜团，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会弄清楚，然后去面对。

    翌日。

    季敏烟还没开始行动，就先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你好，季小姐，我是季总的秘书，我们见见吧。关于你和周靳，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她搜索了下，自己是没有这个微信好友的，也难怪她要短信联系。

    没有微信，就说明不是亲近的好友，但她的目的又说得很明确。

    季敏烟心里乱乱的。

    她是一定会去的，但去了之后，又会听到什么呢？

    她们约好见面的地点，是在周靳家附近。

    他下午回来的晚，季敏烟回家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见时间差不多了，拿着手机出了门。

    小区旁的商业街里，有一家很小资的咖啡店，环境好，相对也比较安静，季敏烟选择了在这里见面。

    她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咖啡店，等她进去后，发现沈月见已经在了。

    她低着头，两手环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很淡，深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披着，穿着修身的套装，气质干练。

    注意到她进来，沈月见看了过来。

    季敏烟礼貌地笑笑：“你好。”

    “你好。”她的嗓音和人一样冷淡。

    两人一同坐了下来，气氛陷入短暂的死寂。

    很快，沈月见先开了口，“我听严烈说，你失忆了？”

    季敏烟茫然地抬起头，嗯了一声。

    “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她停顿了下，直奔主题，“我叫沈月见，是你爸爸的秘书。”

    季敏烟点了点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能、”沈月见看向她，“接受和周靳分手吗？”

    尽管早有准备，可季敏烟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问：“我能知道理由吗？”

    闻言，沈月见微皱了下眉，指尖不住地在桌上轻点。

    “季总最近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解决这些私事，所以很抱歉，我插手了你的事情。”

    沈月见拿出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放在她的面前。

    视频很嘈杂，镜头也有些晃动，但看得出来，这是来自一场宴会的拍摄。很快，镜头聚焦，对准了一个优雅的女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

    视频截止到两人相视一笑的那一瞬间。

    “你失忆了，可能不太了解现状。”沈月见收回手机，“这是你妈妈，和周靳的爸爸，他们结婚了。”

    季敏烟脸色一白，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原先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又一遍一遍推翻了每一种可能。可怎么都没有想过，真相会这么……

    可笑。

    对面，沈月见的话音还在继续：“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季总，我觉得如果你能处理好，就没有告知他，让他头疼的必要。但你失忆的事，我会如实汇报的。”

    “你和周靳之间的事情，作为外人，我不过多评价，但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我想，你会有自己的抉择。”

    说着，沈月见站了起来，“打扰了，季小姐。”

    ……

    从咖啡店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疾步匆匆，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季敏烟，觉得自己无去无从，她站在炽热的街上，却冷得浑身发抖。

    这就对得上了。

    一切都能对得上了。

    周靳的反常，在这一刻，全部都有了解释。

    人在不知道真相，就会苦苦寻求真相，好像真相代表了一切。

    好像有了真相，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然后现实是，有了真相之后，你不会有太多精力去考虑为什么。

    满脑子只会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季敏烟回到周靳的家里，认真了解了她和周靳的家庭情况。

    周靳的爸爸和她妈妈，在生意上有些来往，所以结婚，算是强强联手，两人的事业都更上了一层楼。

    至于感情，季敏烟已经没有记忆了。

    只是看那些两人的相处视频，至少是相敬如宾的。

    所以接下来的选项多显而易见啊。

    分手。

    就当做这荒唐的几个月，完全是不存在的。

    周靳到家时，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他打开客厅的灯，周三眯着眼呜咽了一声，而后，它示意了下沙发上的季敏烟。

    她坐在沙发上，胳膊抱着膝盖，脸背对着他的方向，枕在胳膊上。

    旁边，放着收拾好的行李箱。

    周靳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僵硬了片刻。

    与此同时，她转头看向了他。

    “周靳，你以前提过的那个妹妹，指的是我吗？”

    季敏烟的声音很轻，神情也如常，平静到像是在跟他讨论今晚吃什么。

    而不是横在两人中间，这些血淋淋的话题。

    周靳抿唇缓着气息，胸口起伏，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都知道了？”

    事到如今，季敏烟也该是有满腹疑虑的。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要跟她谈恋爱？

    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样残忍的状况？

    可恍惚间，她又想起，在最开始，周靳好像就没有说过是她的男朋友。

    是她看到那张照片，在护士的误会下，先入为主的猜测。

    周靳只是，没有否认。

    所以他为什么不否认？

    那场梦境，那张照片……又是为什么呢？

    或许两人曾经有过羁绊，但终究，还是败在了缘分上。

    季敏烟忽然觉得好累。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总之结果就是，此刻周靳更为名正言顺的身份，是她的哥哥。

    季敏烟拖着行李站了起来，声音疲惫，“周靳，我们分手吧。”

    埋怨解决不了问题，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开这个多待一秒，都会让她崩溃的空间。

    周靳伸手想去拉季敏烟，最后还是停下了动作，只低声说了句：“我送你。”

    季敏烟的心脏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生疼又酸涩，以往他所有的细致和体贴，在此刻都让她无比抗拒。

    既然不可能在一起，就不要给她贪恋他的机会。

    “不用，邬予恩来接我了。”

    季敏烟拉着行李箱正要错过他时，听见身侧传来很轻的一声。

    周靳拉住了她的手腕，说：“对不起。”

    就是这么一句，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始终淡定的季敏烟愣了瞬，然后一滴泪就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砸在地板，又瞬间晕开。

    其实分手这件事，并没有让季敏烟有多要死要活的。

    前段时间，她看到周靳已经提前收到了国外一家知名医学院校的博士office，想来能实习结束，他就能去读了。

    医学专业本就极其耗时间和精力，如果他选择继续进修，那么恋爱实在是有些……耽误他。

    季敏烟有她的骄傲，她绝对不可能去成为周靳人生的阻碍。

    同样的，如果她遇到了这种选择，也不会允许周靳成为她的困顿。

    而且她也快要实习了，记者这个职业同样东奔西跑，季敏烟也有拼尽全力，想要去实现的理想和抱负。

    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它的绚烂，是要给生活锦上添花的，而不是让人生成为垫脚石。

    所以，哪怕她很爱周靳，在这些现实、以及若隐若现的距离感面前，她也有预设过，分开这个结果。

    爱情从不是漫长岁月里的必需品，季敏烟以为自己在理性的处理问题，可在周靳的歉意里，那些沉痛忽然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她要失去他了。

    结束的背后，会有她无尽的思念和不舍，是无数个瞬间的恍惚，是葬送在心底的爱意。

    她要如何度过，那些看似不起波澜的每一天。

    不过。

    日子总是往前的，天会亮，花也总会开。

    “周靳。”季敏烟闭了闭眼，将胳膊抽了回来，“都结束了。”

    “你以后。”她不想说这些残忍的话的，可仿佛，如果不说，就好像结束不了一样。季敏烟抬起眼，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

    挂钟上的时间接近零点。

    往下，玄关处的柜子上，放着一包孤零零的板栗。

    细看，似乎还冒着热气。

    周靳垂着眼，在跳跃的灯光中，像个静止的画面。

    是该结束了。

    这段让他欲罢不能、荒谬而背德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