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已经习惯了父母这样的对待,但情绪又好像是有波动的。他怕自己会影响季敏烟,之后就刻意避开了她。
但发言前夕,气喘吁吁的季敏烟还是找上了他,“你怎么在这儿啊?我都找你好久了!”
周靳收敛好表情,给她开了瓶水:“有事吗?”
“我有个事要给你说。”她咕咚喝了两口水,又丢给他,“不过现在来不及了,我要上台了,你站这儿别动,我等会儿给你说。”
季敏烟那天特意被温黎枝带出去做了造型,打扮得明艳动人,又恰到好处。周围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她却浑然不觉,愤愤戳了戳他的肩:“听到没!”
周靳扯了扯唇角,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听见了。”
被她这么一闹,周靳的低气压跟着散了不少。很快,他看到盛装的季敏烟站上了演讲台。
她长得漂亮,一上台底下便都安静了,枯燥的演讲稿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情绪都跟着她的思路走,该抑时抑,该扬时扬,是极为捧场的了。
周靳一向对这种起鸡皮疙瘩的鸡汤没兴趣,但因为是季敏烟,他也打起精神听了几耳朵。
就在演讲临近尾声时,季敏烟忽然放下了稿子,正身看向了台下。
“我今天听到有同学被讽刺成熟和清醒,但我觉得不止是他,还有在场无数个你和我。”
这不是该出现在演讲稿里的内容,所有人好奇地探起了头。
而台下的周靳,眼眶在瞬间烧灼起来。
“我们这代人或许都过于成熟和清醒,缺少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少年热血。”
“可少年终究是少年。”
“只要我们心中认定的事是对的,无论多么违背于这个世界的准则,我们都能打破所有可为以及不可为,去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迎着万难砥砺前行,创建我们期待中的乌托邦。”
伴随着季敏烟坚定的声音,全场升腾起了直击灵魂的热血澎湃。
周靳知道她在点他。
她怕他会被那些言语击败。
她想拉着他到正轨上。
“这个世界有太多错误的声音了,可怕的、荒谬的、难以拒绝的……你以为逃避,恶意就会放过你么?”
季敏烟掀起眼睫,直直看向了周靳的方向。
“所以,请正视你的心魔,然后杀死它。”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中,季敏烟的结束语徐徐响起:
——“最后,祝我们都能成为勇往直前的人。”
——“永远青春澎湃,永远生机勃勃。”
对在场的众人来说,那场演讲是积极向上,让人印象深刻的,可于周靳而言,动容却是难以估量的。
新生代表之后,是高三代表,还有很多老师、领导、家长代表……
那天的发言史无前例的漫长,每一场都极为激昂,台下尖叫连连。可除了季敏烟的,周靳什么都没听进去。
到了后半场,季敏烟偷偷溜过来找他。
天气热极了,她的脸被晒得微红,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透明亮,像是能治愈进他的心里,仰着头脆声道:“我说完了。”
周靳还有些发愣:“什么?”
“前面要对你的话啊!”她拿手背挡在额前,语气格外认真,“我刚刚在台上,都已经说完了。”
“嗯。”周靳低了下眼皮,嗓音略微嘶哑:“我听到了。”
那瞬间,季敏烟是发着光的。
她勇敢又明媚,仿佛是这世上最自由的人。
在那样悲哀的青春里。
周靳是真的,真的拒绝不了季敏烟。
……
两人一起经历的青葱岁月,有为周靳的人生添上色彩浓重的一笔。
而此刻,季敏感就在眼前。
周靳微微俯身,垂眼亲了亲她的额头。
下一刻,一双纤细的胳膊柔柔圈住了他的脖子。季敏烟缱绻地贴着他,声音很轻,带着还未褪去的困倦,“周靳,你怎么还偷亲我啊。”
他低头笑了声,也放轻嗓音,“等这么久,辛苦你了。”
“不辛苦。”季敏烟摇了摇靠在他肩上的脑袋。
怕她滑下去,周靳抬手扶着她的头,“吃了吗?”
“没吃。”停顿了下,她又补充,“好饿,快饿晕了。”
“知道了。”周靳将她捞起来,“现在就去吃饭。”
念及季敏感是真的饿了,他也没选太远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她爱吃的店,进去点了餐。
两人吃完从饭店出来时,夜色已经非常模糊了。
季敏烟挽着周靳的胳膊,身体都倚靠着他,将所有的重量都挂在周靳身上,近乎是被他一只胳膊带着走。
“好想吃板栗啊!”她盯着不远处的板栗摊,神情夸张地捂住了脸,“可是我好撑啊呜呜呜……”
周靳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你捂我眼睛干什么?”季敏烟看不到路了,没好气拍了拍他的手。
他慢条斯理道:“望梅止渴知道不?”
“嗯?”季敏烟眼神茫然。
周靳:“跟那没关系。”
季敏烟:“……”
“晚上不能吃太多。”周靳拉着她换了条路,“别看了,忍着吧。”
又过一会儿。
“周靳。”季敏烟懒懒地问:“你什么能学会闪现回家?”
周靳闻声低睫。
“就、”她做了个飞的手势,“嗖的一声,我们就到家了。”
“跟我一凡人在一起。”周靳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吊儿郎当,“委屈你了。”
季敏烟被他逗乐,笑弯在了男人胸膛,仰头时眼底还有晶亮的湿光,“是呢,你太高攀了,委屈我了。”
光线朦胧,平添几分了悠长。
两人的距离实在犯规,呼吸交缠亲密。周靳喉结轻滚,睫毛低垂了下来,落在她微张的唇上,意图明显。
两人已经走到停车的位置,这一片全是车,看上去没什么人。
但季敏烟还是红着脸往后退了退,“有监控。”
周靳嗯了声。
他的嗓音低低的,带着点说不清的哑和欲,融进夜色,比以往都具有迷惑力。
季敏烟忽地停止了后退,就那么停了下来。
这人是狐狸精派来勾引她的吧,季敏烟眨了下眼,呼吸都轻了些。
“但现在,别惦记监控了。”周靳将她捞进怀里,低头轻咬她的唇,声音彻底沉了下来,“惦记我。”
因为是在外头,他也没打算耍什么流氓,很快就退开。与此同时,对面响起一阵摁喇叭的声音,短而急促。
这声音极为刺耳,季敏烟怔了下,随后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卡宴的门被推开,而后一个穿着花里胡哨西装的男人从车里下来。
他的身量极高,肩宽宅腰肌肉爆满,转过身露出的脸低沉的可怕,眼角下的疤痕在此刻显得格外阴森,看上去有些熟悉。
可事发突然,季敏烟来不及思索那抹熟悉来自何处,只见男人盯着两人的方向,目标明确的大步走了过来。
想起上次的意外,季敏烟有点心慌,担忧这又是来报复周靳的人。她不安地抬眼,却发现周靳的表情晦涩,像是僵在了原地。
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来到眼前。
季敏烟的心跳的极快,下意识护在周靳身前,下一刻,她被凶狠恶煞的男人拽了过去。
她勉强站稳,还在茫然中,就听见死死拽着她的男人爆了句粗口,而后一拳砸在了周靳脸上。
周靳完全没有闪躲,被打的踉跄了下,垂头倚在车身。
“我让你照顾敏烟,你他妈给老子照顾成对象是吧?”
季敏烟想扑向周靳的动作,被男人咬牙切齿的话语逼停。也是在这时,她想起了那抹熟悉来自何处——
酒点半门口,花臂男,严烈。
……
今天严烈去酒点半送酒,这才听说周靳去医院工作了。
他家那点事大家基本都略知一二,现在见他走出来,严烈挺为他高兴的,刚好他今天来这边有点事,想着顺便见他一面,恭喜恭喜。
但严烈怎么也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举止亲昵的两人。
季敏烟和周靳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压下心底那点异样,刚打算下车,就看见两人亲上了。
亲!上!了!
妈的!
想到这严烈又是一阵火,又砸过去一拳。
周靳被打的偏了偏脑袋,余光瞥见车里的担忧的季敏烟,他安抚地笑了笑,对了个口型:“没事。”
严烈见状气得肝疼,一把扯住了周靳的领口,他的语气又凶又复杂:“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还嫌家里不够乱是吗?”
温黎枝和周正柯结婚这事,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
温黎枝和季溪亭原本是教科书式恩爱的一对夫妻,两人结婚这么多年,感情好到像是还在热恋期。
更别说有了季敏烟这么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他们一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羡煞旁人的。
意外发生在季敏烟大一那年,不知为何,季溪亭执意要认前任的女儿为干女儿。温黎枝怎么会答应,两人当即吵得不可开交。
之后情况越来越严重,两人竟然离了婚。
再之后,温黎枝的公司出了点状况,为了巩固合作,她索性就跟周正柯结婚了。
公司的危机是解决了,但那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外人看来都唏嘘不已,何况是局中人。
严烈一直跟着季溪亭,但就这一件事,他不懂他。
可懂不懂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些事之后,季敏烟看着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很受打击,甚至默不作声的出国了一年。
温黎枝和季溪亭自知理亏,都没怎么敢联系她,只好拜托周靳照顾她。
结果现在……
严烈越想越不对劲。
这俩人认识的早,又挺投缘,感情自然不错,所以根本没人多心他们的关系。
不过就算有点什么,季敏烟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谈恋爱啊。
“不对。”严烈一把将周靳扯开,“我得去问清楚。”
周靳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低了低眼,声音很轻,“哥。”
莫名的,严烈心头一紧,脚步顿了顿。
“别问了。”周靳说,“她失忆了,我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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