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房间，季敏烟倒在床上，将脸埋进了枕头，没过几秒，密闭的空间都被她感染得热了起来。

    她的脑袋从一片空白，慢慢有了些画面。

    ——周靳因为情.动，而带有张力的模样。锁骨分明精致，胸肌若隐若现，滚烫又青涩，克制却汹涌。

    很有攻击力的男性气息，和平日截然不同。

    季敏烟并不是保守节制的女生，对于喜欢且对的人，她也有毫无保留的主张。

    不过……

    刚刚太突然了，她真的被吓到了。

    思至此，她又用力埋进了枕头里，耳垂通红。

    雨幕渐渐浩大，伴随着风和雷，凉意渗透进屋内，响声震耳欲聋，有种颠倒世界的狂乱感。

    季敏烟洗完澡躺下没多久，听见房门被敲了敲。

    她坐了起来：“进！”

    周靳闻声推门而入，看见季敏烟穿着温暖舒适的长衣长裤，乌发柔顺地披在胸前，素颜也明艳。

    见他走进，季敏烟将被子往里收了收，腾出一块位置，抬眼笑着拍了拍床边，“坐这儿！”

    周靳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潮湿。他一靠过来，冷气也随之而来，像个行走的冰箱。

    季敏烟将胳膊缩进被窝里，仰着脸看他，“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已经不怕打雷了。”

    之前就是刚经历完密室，才有些害怕，之后又被他带回去消除惧意，她早就不怕了。

    周靳笑了下：“我知道。”

    从昨晚决定入职南桦第一医院后，他一直没什么机会告诉她，所以才找过来，想和她分享这件事。

    “我哥推荐我去南桦第一医院实习，我答应了，明天正式开始。”

    “真的吗？”

    “真的。我先提升自己，以后有能力了，会将师父的医馆开起来，延续我们共同的使命。”

    季敏烟眼睛一亮，随后又眼眶一红，觉得心酸还心疼他，语气微哽道：“太好了！周靳，我真的很为你开心。”

    她低睫撇了撇嘴，张开胳膊抱住了他。

    周靳弯唇任她抱着，笑容却带着深意，“季敏烟，你一直都在教我勇敢，可惜我太笨了，学得太慢。”

    “什么？”季敏烟没太听清。

    “没什么。”周靳摸了摸她的脑袋，“早点睡吧。”

    “晚安。”

    她笑的很甜：“晚安。”

    ……

    在失忆进行中的季敏烟眼中，周靳都是一向漫不经心的模样，行为举止透着怠懒，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季敏烟相信周靳对待医学一定是庄严的，但那画面，她总归是没见过的。

    第二天上课时，季敏烟不时就会想起他。

    焦灼伴随到下午，她收尾完小组作业，飞出校园，直奔第一医院。

    他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吃晚饭。

    季敏烟之前的几次检查，都是在这个医院做的，因此对这里还算熟悉。她没打算打扰周靳工作，只是太迫不及待看他工作时的样子一眼了。

    大楼里极为喧杂，来往的工作人员都行色匆匆，像是在和死神奔跑。季敏烟的脚步慢了下来，安静地进了电梯。

    刚到三楼，电梯门开，她还没出去，就看见前面一片来来往往中，极其显眼的一行医生团队，周靳也在其中。

    他的个子很高，在人群里独自突出了起来，专注加剧了周身的冷感，像个令人难以靠近的存在。

    眉骨硬朗，神情冷静到不行，五官似是切割过后的棱角分明，白大褂及膝，裹着修长的身段，意气风发扑面而来。

    季敏烟忽然就愣住了，甚至忘了出去，眼神盯着他转动，直到医生团队消失在视野，电梯门关上。

    她眨了眨眼睛，摁住心脏狂跳的位置，感受着先前画面带来的震撼。

    原来，那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整个人熠熠生辉，耀眼到夺人心魄。

    电梯依旧停在原处，季敏烟的眼神恍惚。还没等她回过神，伴随着叮的一声，眼前的门缓缓张开，外头是周靳和一名医生。

    看见她，周靳的神情怔愣了片刻。

    另一名医生疾步进了电梯，见他发愣招了下手，“进来啊小周，愣什么呢？”

    周靳啊了声，抬脚往前，停在缩在角落的季敏烟跟前，“不好意思啊，今天忙晕了，我都忘记约了你。”

    医院的工作量完全不容小觑，他突然入职，还进的是神经外科，上下一堆人盯着，还加入了几项权威的研讨会，真有些忙得不着调。

    这会儿才惊觉还有个女朋友等着他呢。

    周靳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腕，眼神抱歉。

    从刚刚看见他第一面，季敏烟就觉得不真实，好像此刻这个周靳，并不是可以和她亲亲抱抱、亲密至极的男朋友。

    她很想碰碰他，手指下意识伸出去一截，又迅速被她收回。季敏烟眨了下眼，小声说：“没关系，刚好我找个地方赶稿，你好好工作，不用管我。”

    “你们认识？”贺巍这才回过味，好奇地看了季敏烟几眼。

    周靳这个履历空降进神经外科，各科早就议论不断，除却春心萌动的女孩子，更多的是嗤之以鼻，唯独贺巍是个例外。

    神经外科是个什么地方，就算是镀金，也没人敢来这种地方找死吧？

    所以能空降来这儿，要说没两把刷子，他还真不信。

    周靳点了下头，将角落的季敏烟拉到跟前，从容地给他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季敏烟。”

    季敏烟微弯起唇，“您好。”

    “啊你好你好！”贺巍没想到周靳这么年轻就有女朋友了，这得让多少姑娘心碎啊。刚巧此刻电梯停了，他边往出走边对周靳挤眼睛：“你也注意着点，别迟到了。”

    “……”

    周靳将季敏烟带到休息室，开了灯把人按办公桌前的到椅子上，回头去找资料：“我等会儿有个会，估计会开到很晚，你先在这儿忙，饿了给自己点个外卖垫一垫肚子，我结束了就来找你。”

    季敏烟扭头看他。

    等周靳忙完准备要走，才接收到她水汪汪又眼巴巴的目光。

    他一顿，第一天入职的紧绷瞬间消散，情绪仿若回到了先前的安逸之中，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医院里总有股散不掉的消毒液的味道，闻着干净又令人心安。季敏烟撇撇嘴，一脸的可怜巴巴，张开胳膊等着他抱。

    周靳挑了下眉，而后低头闷笑，“怎么这么可爱啊女朋友。”

    “快点啦！”季敏烟温声催他，“抱完赶紧去工作。”

    她才不要当影响他工作的坏人。

    周靳啧了声：“这么急。”

    在季敏烟嗔怪的眼神里，他微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唇角，“衣服有细菌，下班抱。”

    周靳走后，季敏烟捂住脸亢奋了几秒，随后拍了拍脸颊，静下心开始码字。在医院她没什么胃口，写完后有点困，索性就关灯，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休息室很安静，和外面的紧张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靳那边结束完，摁着后颈到了休息室。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他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没开灯，只是悄声地关上了门，而后摸黑上前，顺带打开手电筒，用掌心笼住刺眼的光芒。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季敏烟安静地枕在胳膊，呼吸平稳又轻。她睡着时看上去很乖巧，一点也没有一贯的嚣张。

    其实准确来说，失忆的季敏烟对比先前，是真的柔和了许多。

    消失的记忆，意味着曾经那些底气也全部清零，她会对遇到的一切不安，更趋向于小心翼翼的试探。

    哪怕是对他，季敏烟开始也是有所收敛。

    周靳有心将她先前的性子养回来，但她父母长久以来给予她的充沛的爱意，可不是他一夕之间能等同的了的。

    也因此。

    周靳不敢去想。

    她恢复记忆后所面临的崩溃。

    他放轻气息，半蹲在季敏烟身前，忙碌一天的疲态在被慢慢瓦解，心脏柔软了一分又一分。

    然后渐渐，一个恣意的季敏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

    周靳高三那年，南桦市举办了一场浩大的高考动员会，而季敏烟就是当时的新生代表，第一个上台致词。

    在那种场合被选上致词，光是这一点，就无法否认她的优秀。

    动员会要求家长都要到场，所以罕见的，周靳的父母也双双出了席，两人虽然早都离了婚，但因为股份牵制，这么些年，关系也算融洽。

    可那天对他们来说，比起小儿子的高考动员会，彼时更是和几个家长拿下合作的最佳场合。

    两人穿梭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炫耀着大儿子的不凡，措辞愈发夸张，近乎算得上是捧杀。

    周靳当场就冷了脸。

    周正柯和江莯最爱面子，见他甩脸后神色顿时就变了。事后远离人群，两人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江莯狠狠瞪着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对什么都不满意：“整天摆着个死人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怎么？我们夸你哥你不高兴了？不高兴也得有那个资本！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周靳只别开脸，懒得争辩一个字。

    眼看合作陷入僵持状态，周正柯的怒气可比江莯大多了，发泄起来更是字字诛心：“我知道你没用！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也考不过你哥，但你现在‘成熟’到、‘清醒’到，连超过哥哥这种目标和期望都不敢有了吗？”

    周正柯作为父亲，自然知道刀往哪里捅周靳才算更痛，他一口一个成熟和清醒，嘲讽着周靳的无能和失败，将他说的一文不值。

    “如果没有天赋，至少得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恒心吧？”最后，周正柯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你这种废物往后还能成什么事！”

    两人一人一段干脆利落的骂完，各自整理着衣服直接离开了，都没等到动员会正式开始。

    黑压压的人群，都是家人相伴其乐融融。

    只有他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