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也航有记忆起，他身后便跟着一个金琪琪。

    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看过金琪琪家的相册。那本相册记载了金琪琪成长的点点滴滴，同样记载了他的幼年。

    相册记录金琪琪从出生到她三岁，张也航从两岁到五岁期间的模样。这些照片当然不是他父母央求着金琪琪父母拍的，只是金琪琪小时候就爱找他玩。

    他在哪，金琪琪就跟到哪，于是她父母拍照片的时候总会把他一起带入镜头。他比金琪琪大两岁，他会走路的时候，金琪琪这个粉团子刚学会爬。他在相册里看到自己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亲她额头的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时，他已经初中毕业，金妈妈拿着这张照片称赞他：“你这么小就知道照顾我家琪琪，阿姨很感谢你。”

    当时张也航听到这话只觉得愧疚，在他的印象中，他对金琪琪实在称不上“好”。初中的他已经开始嫌这个跟屁虫烦人，她虽然安静，但依旧改不了跟着他的习惯，而且很固执。

    跟他考进一个初中后，她便开始和他一起上下学。他初三的时候偶尔需要补课，让她自己回家，她不肯，硬要在教室里等他。朋友好几次约他放学去打篮球或者是玩游戏，他都因为她拒绝了。

    老师一下课，他便抓紧时间收拾书包，跑到初一的教学楼。大多时候，他到教室都会看见等得睡着的金琪琪。

    教室里空荡荡的，门窗开着，风吹进教室，窗帘的尾巴晃晃荡荡，走廊里盛满了柔和的余晖。

    那天也是一样，他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担心自己吵到她，站在门口缓了缓，才走进教室里。她睡得香，学校强制要求剪的齐刘海被风吹开，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张也航觉得她没刘海好看些，剪得整齐的刘海像是一把扫帚，压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蠢。可学校定下死板的规矩，要求所有女生都要留着齐刘海，美其名曰“朴素”“整齐”。

    张也航以前对这规矩没什么意见，左右他不是女生，但当他看到金琪琪顶着齐刘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难看，女孩子脸皮薄，虽然金琪琪比其他女生要坚强一点，但他还是担心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生气。他深呼吸几口，然后叹了口气，看着她的刘海，让她在初中认真学习。

    他的视线从她的额头移开，落到她的眸子。她睡得很熟，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翕动，他把脑中的蝴蝶意象赶走之后，发现她的眼下一片乌青，该是熬夜熬出来的。

    他搞不懂初一学生为什么需要熬夜，他每晚关灯休息的时候，对面金琪琪房间的灯还亮着，映在窗帘上的影子是坐在桌前苦读的模样。

    他对她说过好几次，初中前期开开心心玩就好了，但她好像从没听进去过，整日苦着张脸，攒下来的钱都拿去买学习资料。

    想到这里，张也航又觉得金琪琪这份刻苦十分可贵。她虽然无趣，但他欣赏她的耐心和坚韧。只要有了目标，她会默默地咬牙前进，一步步地靠近她期望的地方。

    突然，头顶传来铃声。是学校的清校铃，催促着学生离开，铃声很长，音量也不小，可趴在桌上的金琪琪还是没醒来。她均匀地呼吸着，睫毛微微颤动。

    张也航知道她晚上熬夜，此刻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他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此刻铃声已经停止，世界都变得安静。张也航有些恍惚，有种世界上只剩下两人的错觉。可没多久，他就从这种错觉中醒来，门外保安脚步声渐近，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点了，再晚回去，叔叔阿姨都会担心了。

    于是他起身，站在她的桌边，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面。

    沉睡许久的公主悠悠转醒，可只有苏醒的那一秒是公主的模样。看见他的脸，金琪琪猛地趴在桌上，将整颗头都埋在手臂里。

    张也航吓了一跳，问她在干嘛。

    她趴在臂弯里动了动，之后才起身，收拾东西。

    张也航见她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笑着打趣，“别忘了把作业带回去。”

    金琪琪没说话，耳朵却偷偷红了起来。

    保安巡查到这间教室，凶神恶煞地用警棍敲了敲铁门，“赶紧走咯，两个人在这里干嘛呢，要清校了，锁门了啊！”

    张也航朗声回答：“我等我妹妹收东西。”

    保安这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金琪琪加快速度，收好书包后，跟在他身后离开教学楼。

    张也航走在前面，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对不起，睡着了。”

    张也航笑，有时候他真觉得金琪琪笨得出奇，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但纠正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用处，她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跟他不相容，就算他纠正了，她下次还是会这样。

    于是他换了办法，回头看她：“的确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作为惩罚，你今晚十点半就得关灯休息。”

    金琪琪一愣，下意识拒绝：“不行。”

    张也航皱起眉头，装作不满地说：“每晚透过来的光已经影响到我睡觉了。”

    金琪琪感到震惊，眉头皱着，愧疚地问：“你怎么不早说啊？”

    张也航问：“担心我啊？”

    金琪琪沉默。

    “先担心自己吧，初一就开始熬夜。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学生最重要的是睡眠吗？”

    金琪琪点头，“说过。”

    “那你不听我的意见就算了，连老师的话都不听。”

    金琪琪反驳，“可是我作业做不完。”

    张也航早就听金妈妈说过，金琪琪只是做事磨蹭，需要逼一逼才能激发出潜力。

    “那这样！你就做到十点半，做不完的作业拿给我，我帮你做，第二天你上学我就能给你。”

    金琪琪一脸难以置信，可张也航一副做好决定的模样，她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

    张也航兀自做好决定，给两人定下了契约。他绕到她的身后，推着她往前走，“那赶紧走啊，回去吃个饭，没剩多少时间写作业了。”

    金琪琪听此，吓得加快了脚步，一步当做两步，在她身后的张也航差点跟不上。

    当天夜里，金琪琪十点半就熄了灯，张也航没收到她的作业，发消息问她是什么情况。

    她回答：“作业都做完了，我要睡觉了，你也赶紧睡吧。”

    张也航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来教导金琪琪的。对待金琪琪，他总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周围的长辈也觉得奇怪，总是感叹，张也航的话比老师的话还管用。

    金琪琪就爱听张也航的话，所以在张也航的帮助下进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