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琪琪初一暑假的时候，她被父母送回老家去陪爷爷奶奶，偏偏张也航也要跟上，张也航的爸妈自然不同意，一是不想麻烦金家，二是当时张也航已经初中毕业，正是要上初升高衔接班的时候，他要是跟着去乡下了，会落下许多课程。

    但张也航坚持要跟着金琪琪一起去乡下，正是为了逃开这无聊的衔接班，他知道自己无法轻易说服父母，很聪明地采用了“曲线救国”的方式，他缠着金琪琪的父母，最后还真成功了。

    金琪琪的父母和他父母聊了一会儿，他便跟着金琪琪一起踏上了回乡的路。

    金琪琪当然开心，这次不是她缠着张也航要做他的跟屁虫，反倒是张也航非跟着她不可，她觉得自己在和他的相处中似乎扳回了一城。

    虽然张也航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型，但不管是在心智上，还是在生活经验方面，他都比她成熟许多，于是她依旧愿意跟着他，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两人一起坐动车回乡下。

    金琪琪全程都跟在张也航身后，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她有着巨大的安全感，他虽然嘴上嫌她麻烦，但还是会拿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会时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他。

    上动车后，他已经累得一身汗，却还是问她饿不饿渴不渴，需不需要给她买点吃的，

    金琪琪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他累坏的模样，心里酸酸的，摇头说不渴也不饿。

    张也航昨晚似乎熬了夜，一路上他一直在睡觉，帽子盖在脸上遮挡光线，担心有孩子吵他，他还戴上了降噪耳机，呼吸均匀，动都不动一下。

    金琪琪就在一旁看着他，见他睡死了，她也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张也航叫醒。

    张也航似乎是睡饱了，此刻的他看起来很精神，双眼炯炯，“快到了，别睡了。”

    金琪琪揉揉眼睛，点头。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会儿，张也航问：“你们老家有什么好玩的吗？”

    金琪琪的脑中出现洒满阳光的院子，奶奶平铺在院子里的地瓜干，爷爷的竹制摇椅，以及那一大片随风舞动的麦田。

    这些都是她喜欢回来的原因，可她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是张也航口中的“好玩的”。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张也航问：“你老家有电脑吗？”

    金琪琪摇头。

    张也航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又问：“那你们那里有网吧吗？”

    金琪琪说自己不知道。

    张也航懊恼极了，似乎开始后悔跟她一起来了。

    金琪琪想了想，出声安慰他：“我们老家有很漂亮的景色。”

    张也航听此冷笑一声，“嗯，知道了。”

    她爸妈已经和爷爷奶奶说了还有人跟着金琪琪一起回去的事，所以两位老人又安排了一间新的屋子给张也航，就在金琪琪房间的旁边。

    爷爷奶奶第一次见张也航的时候，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张也航又高又帅，长得精神，他们又听金爸爸说这孩子学习成绩好脑子聪明，自然就高看他几份，他们很客气地招待他，将一个西瓜分成两半，一半给金琪琪，一半给张也航。

    但这样的“优待”在几日之后就消失了。

    爷爷奶奶发现这个在他们面前还算礼貌得体的孩子，没两天就和村上最皮的孩子玩到了一起，那个孩子的小名叫阿晋，比张也航大几岁。

    金琪琪之前回老家的时候，就多次被爷爷奶奶教育少和阿晋打交道，金琪琪听话，没有多问，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阿晋的父母出去务工，把他一人丢在家里，让年迈的老人照顾他。阿晋缺少父母的管教，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全村村民都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他带坏。

    金琪琪自然不会和他有交集，她每日活动范围就在自家院子里，最多和爷爷出去买个菜，而阿晋则是每日混迹在镇上的台球厅、酒馆，这些场所在老人家眼里自然都是些不正经的地方。

    所以当爷爷奶奶看到张也航被阿晋用摩托送回来的时候，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金琪琪不认识阿晋，只是在心中惊讶张也航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阿晋见二老表情不是很好，便讪讪地和张也航告别。

    张也航进屋之后就被奶奶抓着问，“你怎么和他认识上了！”

    张也航一愣，“我在街上认识的。”他求助般地看向金琪琪，金琪琪也摸不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爷爷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说：“别带回我们家里就行。”听到这里，金琪琪才知道刚才那个看起来桀骜乖张的男孩原来就是传闻中的阿晋。

    张也航愣愣答应。

    奶奶摆摆手，继续说：“少跟他玩。”

    张也航皱眉，又听见奶奶说：“他是差点要去蹲牢的人。”

    张也航听完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却也没笨到去反驳老人，点点头就将奶奶打发走了，等爷爷奶奶离开之后，金琪琪赶紧上前问他是怎么回事。

    张也航颇不在意，“就是我在台球厅打球的时候认识的，我看他很厉害就多聊了两句，聊得很投机，就顺路一起回来了。”

    “台球厅？”金琪琪抓错了重点。

    张也航看着她，反问：“不然跟你一样在房间里看书吗？”

    金琪琪回到乡下的生活很规律，早起、吃饭、看书、和爷爷奶奶聊天，或者去邻居家串门聊天。

    张也航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就忍不住往外面跑了，金琪琪早知道他难以适应乡下的生活，自然没有阻止他出门。

    她想了想，岔开话题，低声说：“那这人，你还是别跟他相处了，我爷爷奶奶很早之前就说他不学好的。”

    张也航听此蹙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金琪琪，我觉得你这样不对。”

    金琪琪一愣，“什么？”

    “听风就是雨，老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如果你爷爷奶奶说我是个坏人，你还会和我玩吗？”他斟酌了一会儿，最后用了“玩”这个字。

    金琪琪神色紧张，“这哪里一样？”

    “怎么不一样？”张也航轻飘飘地问，“那你爷爷奶奶说阿晋是坏人，我说阿晋是好人，你会听谁的？”他突然靠近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得她心脏直跳。

    “我谁都不听。”金琪琪声音颤抖。

    “这就对了！”他又敲了敲她的额头，“听任何人说，都不如自己去了解。”

    金琪琪突然意识到张也航给自己又上了一课，但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想了想，她又发问：“可是如果他真是坏人怎么办？”

    张也航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放心，那他肯定没我坏。”

    金琪琪没见过他这种爱贬低自己的人，不过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张也航吃亏，那些对他的担心全是多余的，所以这次她也打算相信他。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是别带到我们家里来，我爷爷奶奶不喜欢他。”

    张也航点头，“我要是再带他回来，可能会被你爷爷奶奶赶出去。”

    金琪琪知道他听进去了，便没有再多说。

    之后，阿晋没再出现在她们家中，只是张也航待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似乎在他曾经觉得“无趣”的地方找到了乐趣，整日在外流连忘返，早出晚归。

    金琪琪时常都见不到他，问过他好几次每天都去哪里，他却敷衍搪塞她，张也航总把她当做什么都不知的孩子，从来没想过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虽然她已经习惯，却依旧感到失落。

    终于，那天她知道了他每日的去处。

    那日她帮奶奶跑腿，去商业街买新的打扫工具，她拿着两把扫把和一个桶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太阳正烈，她加快脚步，想早点回到家中，却没想到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目睹了打架现场。

    巷子里约摸有七八个人，他们顶着烈日在狭小的巷子里斗殴，金琪琪平时胆子小，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躲到一边报警，她打电话报警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报出地址，警察说很快就会到达现场。

    她挂了电话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战场”的情况。

    似乎有两派人，一边各有三四个人，刚才战况混乱，她紧张得不敢多看，如今冷静下来，她倒是有意外发现，人群中那个最高的不就是张也航吗？再定睛一看，打人出手最狠的那人正是阿晋。

    金琪琪紧张得屏住呼吸，见张也航被人打了两拳，她急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但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盯着时间，在心中祈祷警察能快点来。

    警察来得很快，她却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警察一到场，扭打在一起的那些人立马分开，这时，金琪琪才敢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她拿着扫把和桶站在警察身后，看向张也航，发现他脸上挂了点彩，而阿晋甚至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张也航也发现她，眼神一闪，似乎是很惊讶能在这里见到她，看见她皱眉的表情后，又下意识地去遮掩自己的伤势。

    金琪琪本以为他们被现场教育一番就能走了，却没想到警察硬是要带他们回去做笔录，作为报案者，她也需要去警局配合调查，她很快就答应下来，毕竟她也没想丢下张也航自己一个人回去。

    而且这是去警察局，她担心张也航出什么岔子没人照应，于是她便提着清扫工具和这几个不良少年一起去了警察局。

    警察问了她几个问题就放她走了，她却没离开，站在张也航的不远处等他。

    警察正在对他们进行教育，然后需要他们打电话请监护人过来认领，其他几人轻车熟路地打了电话，只有张也航一人没动。

    警察问他怎么不动，他说他的监护人不在这里。

    警察：“什么意思？”

    张也航解释，“就是我的父母不在这里，我是过来玩的。”

    “那你住哪里？”

    “朋友家里。”

    “那就叫你朋友的监护人来。”

    张也航皱眉，“不好吧。”

    听到这里，金琪琪已经拨通了爷爷的电话，上前对警察说：“我是他朋友，我的监护人马上就到。”

    张也航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睛。

    阿晋在一边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就是被骂一顿。”

    金琪琪笑不出来，站在一边和张也航一起等着。

    陆陆续续有监护人过来领孩子，警察教育一顿之后，一家人便吵吵闹闹地离开了警局，阿晋的监护人是他的爷爷，年纪不小，身子骨看起来很健朗，对着阿晋打骂了好一会儿后，才推着他离开了。

    不一会，只剩下张也航和金琪琪这个旁观者了。

    她坐在他身边，问他：“你们为什么打架？”

    张也航沉着声音，“看不惯而已。”

    “神经病啊！”金琪琪气急骂他。

    张也航被她骂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和阿晋走在小巷里，突然就被包围伏击了。”

    “别说的很酷，像是什么江湖恩怨一样。”她低声吐槽，她看向他的脸，发现他嘴角破皮了，脸上也有红肿，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她有些心疼。

    “不疼吗？”她问。

    张也航摇摇头，见她眼神不忍，他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半边正常的脸，一只清亮的眼睛正灼灼地望着她。

    “所以，你每天出门都是来找阿晋吗？”

    张也航这回倒是承认了，“嗯。”

    “那你们每天做什么？”金琪琪好奇。

    “他家有电脑，能打游戏，他篮球打得好，台球也厉害。”张也航声音轻轻，想起这些事，他的表情都变得明朗。

    “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金琪琪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矛盾，一边替他高兴，一边又为他担忧。

    “我跟他没说过什么好朋友这样的词语，就是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一些没办法从学校和家里学到的东西。”张也航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没了焦点，似乎在出神。

    金琪琪：“可是他也让你陷入了危险。”指的是刚才那一场斗殴。

    张也航笑，“我觉得挺有趣的，我第一次和别人这样打架。”

    金琪琪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中百味杂陈，于是只能沉默着，她发现自己看不懂张也航，他有自己追求的东西，然而她并不理解他的那些追求。但他开心，她便感到满足了。

    过了没多久，她爷爷来了。

    爷爷一进警察局就上前关心金琪琪有没有受伤，张也航在一边很是抱歉，爷爷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爷爷和警官聊了一会儿后，向警官道了歉，然后带着他们俩出了警局。

    一走出警局，爷爷就停住了脚步，在警察局门口的路灯下站住，他扭头看向张也航，气急地说：“你别带坏琪琪！”

    金琪琪一愣，张也航也被骂得呆住，他脸色难看，抿抿唇却没反驳，只是道歉：“抱歉爷爷，我不知道她在现场。”

    金琪琪上前解释，“我是恰巧碰见他的。”她举了举手上的扫把和桶，“我们赶紧回去吧，奶奶还等着我的东西呢。”

    爷爷瞪了两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气鼓鼓地往前走了。

    两人灰溜溜地跟在爷爷身后，以为爷爷会把他们带回家里，却没想到爷爷走到一个药店前。

    张也航和金琪琪对视一眼，不知爷爷是什么意思，下一秒，爷爷扯着张也航进到药店里，指着张也航的脸问店员，脸上的伤要涂什么药。

    店员熟练地去拿药，嘴里还笑着调侃：“一看就是打架打得，小男孩儿血气方刚啊。”

    在场几人都笑不出来，爷爷买单之后又让店员帮张也航上一下药，张也航低声向爷爷道谢：“谢谢爷爷。”

    爷爷没好气地说：“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随后又看了张也航一眼，说：“但你应该回去了，我刚才给你父母打了电话，他们说已经给你买好票了，你明天就回去。”

    张也航一愣，下意识地反对：“我不回去！”金琪琪也皱了眉头。

    爷爷叹气，“我这里真是招待不了你了，你要是不回去，自己跟你父母说清楚。”

    张也航看着爷爷一脸愁容，脸色变得低沉，他沉默着，任由店员给他上药。

    金琪琪忍不住开口，“爷爷，别赶他走。”

    爷爷瞪她一眼，“那你跟他一起回去好了，我们俩老人没办法跟着你们折腾。”金琪琪不敢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气氛诡异，只有夏天夜里的知了叫个不停。

    到家之后，爷爷沉默着进屋，张也航进房间后也立刻关上了门，金琪琪放心不下张也航，过了一会儿又前去敲他的门。

    张也航开门很快，但脸色不是很好，见到她也没说话，她探头往他房间里看，发现他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金琪琪一愣，问：“你真的要走啊？”

    张也航眉头微微皱起，让了条道让她进来，“不然呢？你爷爷都这么说了，我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吗？”金琪琪自知没办法改变结果，只是感到低落。

    张也航又问她：“你呢，跟我回去吗？”

    金琪琪抬眼看他，“不好吧。”她其实有考虑过，但若是真跟他一起回去了，岂不就是在告诉爷爷奶奶，她站在张也航那边，想要和张也航一起当个“坏孩子”。

    张也航听到她迟疑的回答，忍不住笑出声，他靠在门边看她，“我就知道。”

    金琪琪担心他对她失望，着急反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的是什么样的？”

    被他这么一反问，金琪琪反倒呆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嗫嚅一会儿，回答：“反正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你自己闯祸的。”金琪琪突然想起他被赶走的原因，然后壮起胆子继续说：“谁知道你来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闯这么大的祸，你这次回家，肯定要被叔叔阿姨骂死了。”

    张也航蛮不在意，轻飘飘地说：“习惯了。”

    “你不后悔吗？”金琪琪感到好奇，对于这件事，张也航没有露出一点后悔的神色，除了在被爷爷数落的时候，脸上露出点自责震惊的神情，他似乎并不觉得打架斗殴进警局是一件不好的事。

    张也航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涂了药，但那伤痕还是骇人，“为什么要后悔？”

    “你被打了，而且还被遣返回家。”

    张也航看着她，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你还小，不懂。”

    金琪琪觉得他又在装大人，明明他也没成年，为什么总是装一副成熟的样子。“你说了，我就懂了。”金琪琪反驳。

    张也航想了想，最终还是向她解释，他认真地看着她，“金琪琪，我以前的生活太过无趣了。”

    金琪琪知道他一直都热爱自由，生在那样严苛死板的家庭中，的确是他的不幸。

    “我一开始只是为了逃离父母的安排才来到这里，你知道吧，山高皇帝远，起初我对这里并不抱有什么期待，但现在，我有了一段新的经历。”张也航想着那些回忆，心中突然觉得轻盈。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和有趣，肆意又自由，他跟着阿晋在镇子里闲逛，吃吃喝喝，听阿晋说镇子里的趣事，阿晋不止带他消磨时间，他还从阿晋身上看到了自己极度渴盼的东西。

    绝对的自由。

    阿晋是镇上的一阵风，穿梭在每栋房屋间，游荡在小镇的每条街上，他闪闪发光，自由惬意地主宰着自己的人生，不惧谣言，清醒自在，这是张也航最向往的状态。

    金琪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羡慕阿晋，羡慕他的自由自在，羡慕他能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眸子，她的心口突然发酸。

    她希望他最后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希望他能自由。

    张也航见她表情严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问她怎么好好的板着一张脸。

    金琪琪低声说：“没有。”她转了话题，问：“那你要走的事，跟阿晋说了吗？”

    张也航努努嘴，“嗯，他说要载我去车站。”

    金琪琪一愣，“那我就没办法送你回去了？”

    张也航听此又笑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等你回去了，我们每天都能见面。”

    金琪琪看向他，房间的灯并不是很亮，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很亮，闪着光一样，让金琪琪不自觉地陷入，接着她鬼使神差地说：“好。”

    张也航“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用脚将门打开，侧了侧头，请她出去，“该睡觉了。”

    金琪琪只能讪讪地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她起床之后发现张也航已经走了，她问了爷爷奶奶，他们说张也航很早就拿着行李走了。

    她看了看手机，他并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他这种没跟她道别就离开的行为让金琪琪很是伤心。

    虽然昨晚聊了一会儿，但此刻她的胸中依旧空荡荡的，她郁闷地走到已经空掉的房间，发现他在桌上留了一张纸。

    她一愣，然后心脏狂跳，她努力平复下来，翻过那张纸，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

    这张纸条是张也航留给她的，他的字写得很好，她爸妈小时候总让她向他学习，可他没耐心教她，总是直接扔给她一本字帖，让她自己练练。

    此刻，她看着这熟悉的字，那股空虚的情绪慢慢消散开。他写的是：我走了，替我好好谢谢你的爷爷奶奶，谢谢他们的招待，也谢谢你，记得多吃饭，多看书，多陪爷爷奶奶说话。夏天快乐，回来再见。

    之后，金琪琪在乡下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

    她有听张也航的话，好好吃饭，每天看书学习，闲的时候跟爷爷奶奶聊天，自他走后，爷爷奶奶还会提起他，话题刚开始会数落他和阿晋混在一起玩，但最后总会说张也航这孩子挺好的，学习好，有礼貌，平时喊他帮忙也很热情。

    金琪琪听着爷爷奶奶对他的褒贬，心中都记下来，想着见面了一定要告诉他。

    之后，她去镇上买东西遇见了阿晋，他依旧意气风发，风风火火地在街上穿梭，看见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她：“我记得你。”

    金琪琪一愣，“啊？”

    “你不是张也航的妹妹吗？”

    她下意识否认，“我不是他妹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才不是张也航的妹妹。

    阿晋皱眉，“可是他说你是妹妹。”

    金琪琪纠正：“我们只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阿晋恍然大悟，“这样啊。”

    接下来他和她寒暄了几句，还让她在原地等他一会儿，金琪琪晕乎乎的，就站着等了他一会儿。

    他从不远处的超市里出来，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她，她低头一看，满满一袋零食。

    她不敢收，阿晋却让她拿着，“哥哥请你的。”金琪琪见推脱不过，只能乖乖拿着，阿晋见她收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金琪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张也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和阿晋做朋友了。

    她追上去，站在他面前，郑重向他道谢，“谢谢你照顾张也航。”

    阿晋一愣，没想到她会对他说这些，但看着她饱含感激的眸子，他还是露出了羞赧的表情，“说什么呢，我和他是朋友。”

    金琪琪不知对于张也航来说，那个夏天意味着什么，她猜测，那个夏天在他心中的关键词应该是“自由”或者是“朋友”。

    总之，阿晋的确是那个夏天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金琪琪每次回去都会打听阿晋的下落，不过近几年，关于他的消息越来越少，她也没再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