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默认替宁观松认下这个孩子了。
宁觎偏头问锦绣:“寝院在哪?”
“在明骓堂……”锦绣小声道。
宁觎目光触及昏迷的裴玉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目光柔和:“来人,送世子妃回院。”
锦绣在下人的帮助下扶着“昏迷”的裴玉茹回院。
世子妃昏迷不是小事,裴玉茹婆婆林氏也跟着一并回了明骓堂,因此,宁觎身为裴玉茹五叔,也不用避讳。
林氏站了没一会就出去了,说裴玉茹这是被吓到,要弄点艾草给她熏熏。
她走了,宁觎不好多待,却被林氏叫住,说女人家阳气轻,借宁觎的势镇一镇那些宵小,玉茹身体也能好些。
宁觎只能应下。
“医士何时来?”
锦绣回神:“在、在路上了。”
宁觎不说话了。
室内安静的厉害。
锦绣支支吾吾,看着两人之间微妙氛围,感慨这位大人何时和她家夫人这么熟了。
不仅她对这个问题好奇,裴玉茹对这个问题同样好奇。
不管前世今生,宁觎都是她看不懂的一个存在。
“既无事……”宁觎开口。
裴玉茹听出他要走,再装不下去,猛然睁眼,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少见地惊慌:“别……别走……”
宁觎平淡如水的目光落在她相碰的手指上。
明明没做什么,裴玉茹却觉得那处突然烧的厉害,脑子一下顿住,干巴巴道:“五叔……”
“嗯。”宁觎颔首。
这一句,无疑将两人身份划开界限。
见裴玉茹不说话,宁觎反而垂眼:“何事?”
态度冷淡,全然看不出刚才的关怀。
裴玉茹咬紧下唇。
想到她被人所害后,却不知为何作为孤魂飘了十余年,又不知受何限,只能跟在宁觎身侧,是如今,她对宁觎可谓了如指掌。
对宁觎,她也有无数个难题还未解惑。
裴玉茹今日穿的是孝服,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她肤色本就白皙,这一身白更衬得她雪肤乌发,大有一种冰肌玉骨的古典温润之感。
宁觎眼眸微敛。
他又重复:“何事?”
裴玉茹如梦初醒。
很快,想到了上辈子这个时候,也就是老侯爷刚刚下葬发生的一件大事。
她微微睁大眼,心有余悸道:“五叔,这事听来荒谬,是我昨日做了噩梦,梦到扬州下暴雨,下到第二天,外城的那条河就涨平了,浑黄的水把整个扬州都淹没了。”
宁觎皱眉,这样的情形他确实经历过两次,此次下扬州不仅因为老侯爷的丧事,也是为此事来。
只是像裴玉茹说的那样,扬州从未发生过。
裴玉茹知道单凭一个梦无法说服他:“我知道五叔不信我,扬州常年多雨,可今年时节无常。离这最近的邳州不久前爆发过一次山洪,死伤无数。眼下暴雨突然,若是三日不止,恐怕河中水位上涨,就不是我们能预防的了。”
裴玉茹还记得上辈子扬州突发大水。
头两日下一阵停一阵,谁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了第三日,雨水忽然猛烈起来,让人猝不及防。
裴玉茹因为幼时住在苏州,苏州多雨,见过一两次这样的怪象,留了个心眼,告诉宁观松。宁观松在她的劝告下嘱咐人去盯了水位,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前,已经有序的让人往山上躲,避免了灾祸。
事后圣上听闻此事,夸赞宁观松通权达变,连升了他几次官,问他要什么赏赐,宁观松为裴宝嫣求了恩典,抬她做了平妻。
消息传至府中,裴玉茹才知道自己成了天大笑话。
宁观松无情,她又何必讲义,顺水推舟给宁觎做通天石岂不更好,只是,他真的会相信她吗?
“我会让人去河边看住水位,”
见她目露哀愁,宁觎顿了顿,接着道,“就算没发生你说的那件事,你也无需担心。”
他信她。
裴玉茹说不出什么感受,心口一块大石轰然卸下。
“五叔,还有一件事,”裴玉茹有些难以启齿:“我想跟您借钱。”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借钱的。
可裴玉茹囊中羞涩,大雨过后就是人祸,因为洪水突然,扬州粮仓大多失守,有人趁机抬高粮价,还是供不应求。若是早做打算屯粮屯仓,不仅可以安抚百姓,也能小赚一笔。
可她手中无财,有心也无力。
“多少?”
“五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不仅锦绣吓掉下巴,连宁觎都挑了挑眉。
寻常人家一年二十两就可丰衣足食度过,就算是侯府一年恐怕都用不到五万两。
裴玉茹说完才后知后觉她多狮子大开口,正准备重新说个数字,就听宁觎说:“可。”
他甚至不问她做什么就同意吗?
裴玉茹震惊之余,不免也为宁觊的财大气粗咋舌。
还欲再说什么,医士正好从外面进来,剩下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再抬头,屋内已没了宁觎身影。
“夫人,刚才吓死我了,”医士诊断开了药方离开后,锦绣才凑过来,“你没看见宁大人的脸色,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他是阎罗,不说话的时候,真凶!”
思绪远远飘去上辈子,那人在灯下执笔,一字一句替她抄送往生经的样子,“他不凶,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世人都说他是冷面阎罗。
只有裴玉茹窥见他从始至终的一颗心。
裴玉茹最后见他时,宁觎年过四十。
他有那样通天的才华,又受器重,除了娶她灵位这一件荒唐事,实在无可指摘。
位列三公,名留青史。
他那样的人,配得上这样的好结局。
宁老夫人院子。
“跪下!”
一声厉喝,惊的外面雀鸟四散。
宁老夫人的夏嬷嬷端着茶为她顺气,又冲堂下站的和松柏一样直的宁观松使眼色。
“世子回来了是好事,老夫人,用不着这么动气。”
“动气?我被气死才顺了这孽子心意!”
老夫人又狠狠一拍桌子,“算上时辰,晌午你总能回府主持大局了,那妖精是绊住你的腿了,怀着身子还不安分!要我说,她就不应该进我宁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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