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余漫随是饿醒的，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布置，她使劲揉了揉眼睛。

    浴室里沙沙的流水声消失，头发半干的周漾披着浴袍出来，“醒了就过来吃早餐。”

    视觉恢复，其他感官随之亦开启运作食物的香味萦绕鼻腔，她寻着味瞧过去，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豆浆和灌汤包，诱人的正冒着热气。

    “等我！”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后来到餐桌边，先往嘴里塞了个灌汤包，“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你说呢？”

    他臭着一张脸，余漫随注意到茶几上没喝过的啤酒，昨晚的记忆一点点串联起来，哈哈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周漾往嘴里塞了个蒸饺慢条斯理地咀嚼，没有接话。

    余漫随看到他浴袍底下若隐若现的胸肌，咽了咽口水，“周检察官为人正直，昨晚应该没有......”

    “现在害怕了？”

    周漾剜她一眼，不爽地撇嘴：“我对趁人之危没有兴趣。”

    她笑呵呵地拍马屁：“周检察官果然一身正气，不愧是人民的检察官。”

    “假惺惺。”

    吃都堵不住她的嘴。

    填饱肚子后，余漫随回了自己的房间。

    同一个房间的许期还在睡，脑袋伸出来：“漫漫姐，你回来了？”

    “嗯。”

    她脱掉身上的男士外套，一头扎进自己的被窝里。

    “我看到你上楼找周检察官了，所以就没找你，也没有告诉朱律。”

    “嗯。”

    许期是律所里难得嘴巴严实的女生，余漫随不怕她乱说，趴在枕头上嗡嗡地说：“快睡吧。”

    “嗯。”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她眼一闭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中午十二点，两天一夜的团建结束，吃完午饭直接开车回市区。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走进包厢时只有周漾旁边还有空位，见她进来，他不动声色地主动拿走椅子上的外套。

    余漫抿唇，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

    人到齐了上菜，大家边吃饭边交谈，其乐融融。

    自从徐佑宁的身份暴露后，一群人聚在一起的话题都有意无意地以他为中心展开，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家庭。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向来不参与众人八卦的周漾忽然出声。

    徐佑宁以为他还对之前徐鹤月差点打到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忙解释说：“我妈妈她就是脾气有点爆，没办法，以前被我爷爷和舅舅宠坏了，周检察官你别放在心上，她其实对人特别好的，之前大家去玩，吃喝玩的东西全是她一样样安排的。”

    周漾颔首，继续问：“她跟你舅妈的关系呢？”

    “以前还挺不错，自从我舅的事出来后，两个人一见面…像仇人一样，听我爷爷说，我舅从小就特惯着我妈，兄妹俩的感情最要好。”

    结果却被枕边人举报，徐鹤月怎么可能不恨李姝颜。

    “文苑路上有间酒吧，听说也是你们家的，了解吗？”

    “呃……”

    徐佑宁费力想了想，摇头：“不清楚，家里很少跟我说这些事情，怎么了……”

    一连回答几个问题，他终于想起问问原因，不等周漾回话，有人插话进来：“家产太多了数不过来哈哈哈。”

    “要是我绝对不上班天天吃喝玩乐等死啦～”

    插科打诨揭过这茬，这样也好。

    ……

    高成与余漫随的事，经调查前者确实心怀不轨，最终以行政拘留十五日结束。

    刚出院接着就进拘留所，周漾以为，以对方的性格势必会报复回来，但从这两日他跟随其后暗访的情况看来，人家似乎并无此意。

    街上不知何时新开了家理发店，经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周漾把车停在大马路边，望着高成走进理发店，老板娘热情地走上前迎接，两人勾勾搭搭地进了后屋拉下门帘。

    这样的场景，光这两天他就目睹了不下三遍，都是成年人了，一男一女为什么要拉帘子不言而喻。

    他抓了把头发，头一转摇上车窗。

    眼不见心不烦。

    正想着要不要联系下某个人，人家自己先打电话来了。

    “周检察官～”

    婉转的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面色不变：“嗯。”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呀？”

    “去你家吃饭？”

    她一连应两个嗯，语气热情：“来嘛来嘛，请你吃大餐。”

    周漾扬了扬嘴角：“行。”

    车停到她住处楼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她开门很快，站在门后冲他招手，竟然还备了双男士拖鞋，大概才买不久，鞋面是崭新的。

    他抿一抿唇，淡定地走进屋内。

    余漫随关上房门，等他换好鞋后迫不及待地把人往里拽：“快过来，你看看要怎么安排？”

    他瞥一眼被她抱着的手臂，克制地咬了咬唇。

    余漫随把人拉到不大的厨房，笑眯眯的：“交给周检察官你啦。”

    陈旧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两大袋新采买的食材，他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请你吃饭呀。”

    他头一歪，眼神询问。

    余漫随扯出个尴尬且甜美的笑脸：“我不会做饭啦……”

    所以，搞了半天，是叫他来做苦力。

    可问题是，他的厨艺，也仅仅是能把菜炒熟的水平，这还是因为近几年一个人住吃腻了外卖偶尔开个火，搁以前是连放油都不会的。

    他只觉头大，捏一捏眉心：“出去吃。”

    他抬步欲走出厨房，被她张开手臂拦住：“不要嘛，东西都买好了，不煮就浪费了。”

    “我不会。”

    他干脆坦言，她顿时面露惊讶：“啊，这样啊……”

    她失望地扁嘴，让周漾瞬间觉得有被冒犯到，脸色渐渐阴沉。

    做饭是什么必备的技能吗？

    “真要在家里吃？”

    她点点头：“外面吃来吃去都吃腻了，但是你也不会做我也不会做，看来还是只能点外卖……”

    呵，什么叫他不会做。

    “等我回来。”

    他留下句话，潇洒地出了门。

    说到做到，周漾很快就回来，拎着两包火锅底料。

    她开心地拍手：“煮火锅呀，我喜欢！”

    “嗯。”

    放下东西，他脱掉大衣挽衬衫袖子，问她：“红油还是清汤？”

    余漫随还记着之前吃的麻辣海鲜，无比肯定地答：“当然红油啦，一起洗吧，洗菜我还是会的！”

    他看向面积狭窄的厨房，耸耸肩走了进去。

    食材都算干净，至少从表面看不出脏东西，两人并肩站在水槽边，他先清洗一遍再交给她洗第二次。

    两大袋东西，当然不可能吃得完，洗得差不多够吃两人他就关了水龙头。

    锅和一应食材都搬到餐桌，两人相对而坐，水煮沸后加底料，然后依次放入想吃的食物。

    “感觉好好吃呢。”

    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辣香味，她双眼直直盯着红艳艳的汤锅，等不及地开始咽口水。

    他无语地轻一扯唇，筷子伸到锅里，夹一筷子牛肚放她碗里。

    她眼睛都亮了：“可以吃了？”

    “嗯。”

    “那我不客气啦。”

    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有人一起吃火锅真是特别幸福的事情，她吹凉后喂到嘴里，咽下后连连感叹：“果然让周检察官来是对的，太好吃了。”

    一袋火锅底料就打发掉的女人。

    他嘴角微扬：“瞧你这点出息。”

    “你一直生活在遍地是中餐的地方，当然可以这么说了。”

    此言一出，两人不约而同沉默。

    汤底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衬得周围更加安静，她嘴唇翕动：“我……”

    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了。

    铃声是特别的，她看都没看备注，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去了阳台接听。

    阳台玻璃门关着，周漾听不清谈话内容，但从她的表情判断出交谈应该很愉快，她脸上全程带着笑意，偶尔瞧一眼室内的他。

    一通电话打了近半小时。

    再回到餐桌前，他已搁下碗筷，汤锅凉了一半。

    她放下手机，左看右看剩余还不少的食材，“不吃了？”

    “饱了。”

    他拉开座椅起身，弄出不小的动静，走几步拿搁沙发的外套穿上，说：“我走了。”

    “唔……”

    不等她说什么，换了鞋开门离开。

    走就走吧。

    门后的余漫随背靠着墙，无语地摊手走回到餐桌前坐下，她把火开到最大，等汤底热起来后往里面放食材。

    肥牛，香肠，青菜烫一下就吃了……

    青菜吸油，她一时忘记这点，被蔬菜上的辣椒油呛得眼泪直流。

    有人来敲门。

    她边哭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看到外面的人是谁后开了锁，“周检察官……你不是……”

    喉咙口火辣辣的，余漫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周漾回来拿车钥匙，并不知她是被辣椒油呛哭的，见她眼泪止不住地掉，短暂的愣神过后，把人拉近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余漫随抗拒地推搡他，“不是走了，为什么回来……”

    “没吃饱不行吗？”

    他磅一声关上屋门，一手把人扛起来扔到沙发里。

    余漫随抄起手边的抱枕砸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里当什么了，滚出去。”

    “不滚。”

    周漾接住抱枕扔到一边，抱住她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她手握成拳捶打他的肩背，张嘴用力咬他的手腕，听见他吃疼的闷哼，瞬间红了眼眶。

    他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眉眼，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次，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