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二楼走完一圈，有好奇的同事指着一扇雕花木门问：“那个房间是放什么的呀？”

    “那是我妈的房间，我们还是不要去看了，她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未经允许，没有人喜欢别人进入自己的隐私空间，众人表示理解，顺口问道：“阿姨不在家吗？一直没见她出来。”

    “嗯，知道我邀请大家来家里，怕你们不自在大早就出门了。”

    “哈哈，惭愧惭愧，阿姨太客气了……”

    他没提父亲，他们也识趣地没问，参观完室内，还有人想去室外看看，无奈已经下起小雨且风声大作，他们只得暂且作罢。

    参观完房子紧接着就是用餐。

    徐佑宁家的厨师厨艺一流，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一行人酒足饭饱后上三楼娱乐，有人打麻将有人看电影，余漫随不会打麻将，又不想看电影，刚巧有人带了扑克牌来吆喝斗地主，她平常打发时间时玩最多的就是手机斗地主，自认为牌技精湛，头一个就举手报名参与，信誓旦旦跟周漾吹牛：“你等着看我大杀四方吧。”

    他无所谓：“赢了再说。”

    态度随意敷衍，明显不信呢。

    余漫随气结：“你等着看好了。”

    半小时后，正在玩手游的周漾被迫将注意力转移到他处。

    “周检察官，你快帮我看看该出哪张牌。”

    她拽他的衣袖卖惨请求。

    周漾头也不抬：“相信你自己。”

    “你帮我看一眼嘛……”

    她不松手，拉扯的力气大了些，严重影响他玩手游的操作。

    周漾无可奈何只得抬头，愣了，“这就是你大杀四方的水平？”

    每一局输的人要被贴纸条，另两个人脸上纸条的数量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的多。

    她尴尬地笑：“意外意外啦，今天手气不好。”

    而接下来的几分钟，周漾旁观她把一副赢面大的牌打成输家。

    呵。

    “唉，今天运气太背啦……”

    她还在狡辩，死不承认是自己牌技的原因。

    同玩牌的许期往她脸上贴完纸条，善意提醒道：“要不漫漫姐你先让周检帮你玩两把，改改运气吧？”

    另一个男生出声附和，无关乎其他，而是作为牌友，两人逐渐认识到她的牌技，不忍欺负一只菜鸟。

    余漫随想了想，亦觉有道理：“那就麻烦周检察官你帮我玩一玩吧，我也好观摩下各位怎么打牌。”

    边说边把抓好的牌塞他手里。

    周漾拒绝：“没兴趣。”

    容不得他拒绝，她起身让出主位：“玩一玩嘛，输了算我的，大不了脸上贴满变成小花猫啰。”

    还没开打就先质疑起他的水平。

    周漾瞥她一眼，莫测高深，坐上她原先的位子。

    打牌的人换成他，余漫随也没闲着，抓了把瓜子过来，嘴巴嗑瓜子还忍不住唠叨：“先打这个嘛，谁都要不起。”

    瞎指挥。

    周漾打出其他牌，一边命令：“要么闭嘴，要么自己来。”

    “呃，好吧。”

    她的漂亮让大多数人仰望，但绝对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众目睽睽下跟二大爷一样姿态闲散地嗑完把瓜子，又去捧了个果盘回来，象征性分了他们几块后，其余全进了自己的五脏庙。

    “漫漫，你吃那么多怎么还吃不胖啊？”

    旁边桌打麻将的女生见她跑来跑去拿吃的，真是羡慕嫉妒恨。

    余漫随摊手：“体质原因吧。”

    扎人心的一句话，那个女生露出受伤的表情认真打麻将了。

    虽然吃不胖，可无论是什么体质吃多了都会涨肚，隔了一会儿后，她摁着肚腹说：“周检察官你先打，我要去尿尿。”

    啧。

    吃吃喝喝，狂跑卫生间的人不少。

    余漫随费了点时间才回来，遗憾地告诉他们：“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跟几个老朋友约好了下午见面。”

    外面雨下得正大，她又没车，有同事挽留：“还是别走了，跟那边说一说下次再见不行吗？”

    “对啊，而且这边要走出去近一公里才有车，还没等到上车你就成落汤鸡了。”

    “唔，恐怕不行，人家都到了就差我了。”

    徐佑宁听到动静过来，力劝她：“再玩会就可以吃下午茶啦，有漫漫你喜欢的草莓布丁，跟那边说一声，等吃完下午茶雨停了再走呗。”

    不得不说，徐佑宁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她舔舔唇，很是为难：“这样啊…那我……”

    她正要开口，拽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没接听直接挂掉，无奈地摊手：“在催我过去了，看来只能下次才能吃啦。”

    语气中不无遗憾。

    徐佑宁只得妥协：“那行吧，那我送你下楼，再开车送你去路口。”

    她客气地推辞：“不用啦，这边不能没有你。”

    牌早不打了，周漾背靠墙旁观完全程，适时提出：“检察院那边有事催我过去，顺便载她一程。”

    余漫随先一怔，思索后说：“那麻烦周检察官了。”

    如此一来就少了两个人，个别女生小声抱怨：“本来来的人就不多，连周检都要走了还玩什么啊……”

    徐佑宁劝留：“周学长你就留下来吧，朱行之学长没来，漫漫和你都走了就没剩几个人了。”

    “抱歉，工作上的事不能耽误，你们玩吧。”

    他做什么决定从来说一不二，绝不至于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或一份草莓布丁就改主意，不像某些人。

    他拿上外套，语气不怎么好地喊余漫随：“走了。”

    “嗯，大家拜拜。”

    见挽留不成，徐佑宁只能送二人下楼，自责道：“其实都怪我，早点通知大家就不会出现这种麻烦情况了，还害得你跟周学长不得不改了安排。”

    余漫随摆手：“没什么的，你邀请我们来家里玩也是好意。”

    走在前面的周漾听两人的对话，眸色幽暗若有所思。

    三个人先后下楼梯，徐佑宁叹了声气：“其实希望漫漫你留下来还有个原因，我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看到我舅妈终于想起来，你跟她女儿挺像的，我今天本来还约了舅妈来我家，想让你们见一见呢。”

    她神色惊讶：“啊？有那么像嘛？”

    “嗯啰，她是我舅舅的继女，说起来我应该喊她声表姐，我们小时候各自在不同地方读书没见过几次，开始还不确定，后来看了她的照片，真的是越看越像。”

    “那回头有空了你帮我约你表姐出来见见呗，没准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妹呢哈哈哈。”

    她开玩笑地说，徐佑宁惋惜地叹了声气：“见不着了，出车祸过世好多年了。”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转身。

    余漫随脚步没刹住撞到他身上，哎呀一声，面露疑惑：“周检察官你怎么啦？”

    周漾置若罔闻，定定地瞧着徐佑宁，神色冷肃：“她叫什么名字？”

    “啊？”

    徐佑宁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她”指谁，答道：“我表姐叫洛暮。”

    自她去世后，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了，走得近的像褚如风他们几个，在不得不提起她时也只是用“那个人”代替。

    那个人，那个人。

    好像只要不提她的名字，那些回忆就不存在，听的人就不会难过似的。

    站在两人中间的余漫随察觉到气氛不对，先看看徐佑宁又看向周漾，拉了拉后者的衣服，小声关切地询问：“周检察官，怎么啦，你们认识嘛？”

    这个你们，当然不是指他跟徐佑宁。

    周漾回神，缓口气又问：“徐鹤年跟你什么关系？”

    “呃，我舅舅。”

    徐佑宁挠了挠头，面色微红：“庭审那天我也在现场，知道公诉方的代表是周学长你，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或怨恨，我舅舅他……”

    他顿了顿，组织好措辞，才说：“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一直到进了车里，周漾都还冷着一张脸，这种冷漠又跟往常不同。

    副驾驶的余漫随偷瞥他一眼，小声地喊：“周检察官？”

    周漾闻声看过去，以眼神询问她何事。

    余漫随手抚一抚小心脏，长长吐出口气，愿意搭理她，问题就不大。

    她看了看手机时间，说：“原先不是说请你吃饭吗，干脆就今天吧，我这边就过去喝个茶很快出来，等你处理完工作的事情我们去吃饭，再晚我都等你。”

    他现在没心情想吃的：“改天吧。”

    “啊…好吧……”

    她难得地不吵不闹，点点头同意：“那你有空了通知我就行。”

    知道自己放了他鸽子不对，她把姿态放得很低，他漫不经心地回应个嗯。

    余漫随要去的地方是本市的一家星级大酒店，路上途径宇兴大厦，周漾没来由地多看了一眼，楼顶的“宇兴控股”在雨水中巍然屹立。

    大雨倾盆，酒店门口堵满了车，见不好开过去，周漾转而开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楼还方便些，也不会被雨淋到。

    车子掉头后停稳，她边解安全带边调皮地说：“谢谢周检察官，等我发工资了付你油钱。”

    “不需要。”

    他淡淡地回，兴致缺缺。

    余漫随追问：“那你要什么嘛？再买副袖扣？”

    语气像在哄个小孩，他不屑地冷呵：“不需要。”

    “咦，好吧。”

    她关上车门，站在车外跟他招手：“谢谢啦，雨天路滑，开车小心点。”

    他摇上车窗发动汽车，驶出去几米又打开，后视镜中，她微笑着又招了招手方才转身走向电梯。

    对面有车开过来，周漾注意力收回，会车时，余光瞥到对面开来车辆里的人，眉头一皱。

    虽然就一眼，但周漾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因为她们母女很像。

    可不就是徐佑宁刚刚提到的舅妈，宇兴控股的现任副总。

    洛暮的妈妈，李姝颜。

    见对方下车进了余漫随先前乘坐的电梯，他眉头拧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