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星光，一盏明火，老鸨亲自为上官蘋引路。

    上官蘋当选花魁后，老鸨迫不及待的要从她身上捞钱。

    老鸨当然知道上官蘋不是楼里的姑娘，不管是不是乔燕眉的表妹，都没有什么妨碍。

    能当她的招财树就好。

    这不今夜求见花魁一面的萧大公子就给出了一千两银子的价格，老鸨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马不停蹄带着上官蘋前去赴约了。

    上官蘋这会换上了方便的衣裙，黛蓝色的留仙裙多了些清冷、高贵的味道，与合欢楼的气氛格格不入，经风一吹掀起裙浪，新月眉下一双含情眼，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进去吧，萧公子在等你。”老鸨指向点着烛火那间房，满脸笑意。

    上官蘋点点头，推门而入。

    她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她。

    室内明亮，几层纱帘阻隔了视线，叫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莫名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但她与唐负打了招呼，自然不怕。

    “仙子姐姐。”萧长生展开折扇，语气轻佻。

    他的出现把上官蘋吓了一跳，神出鬼没的让上官蘋差点没有给他一拳，暂时按耐住自己的火气后，上官蘋款款施礼，扯出一抹笑意来，“萧公子，原是您与我相约吗？”

    萧长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得花枝乱颤，“非也非也，想见仙子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上官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内室似乎还坐着一人，萧长生见她已来使命达成，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下了。

    上官蘋一步步往里走，晚风将纱帘掀动，在空中漂浮，垂挂着的水晶珠像是碎星，一阵好闻的安神香也在诱惑她走进去。

    大雍太子季尧就坐在那里，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看向上官蘋，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男子被捆绑，嘴也被塞上了。

    季尧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来聊。

    上官蘋对这位太子殿下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百姓称颂他仁德、宽厚，但她却不这样以为，她认为季尧是个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的人，她很不喜欢。

    索性她也不装了，自然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方才一舞，可谓玄女。”季尧眉眼含笑，看向上官蘋时眼睛里似有钩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太子谬赞，怎得大驾光临到这小小青阳城中来，也不知会臣女一声。”上官蘋惯会假客套，面上的梨涡也配合她甜甜一笑。

    季尧稍稍停了一下，“哦？”眼神中饱含期待，倒像个孩童一般，“那你会迎接我吗？”

    这太子，怎么说什么都当真。

    上官蘋喝了口水躲开对视，转移话题道：“这是送给臣女的礼物？”

    跪在地上那人似乎听到了上官蘋在讲他，抬起眼睛向她求救，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很是惊恐。

    季尧拍拍手，阴翳处的暗卫倏然出现，拔掉了塞在他口中的抹布，那男子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如获新生。

    “这是赵小姬死前最后一位客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他。”季尧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大善人。

    上官蘋不管这些，机会送到眼前还不抓住，那就是大笨蛋。

    “赵小姬那日可有反常之处？”

    那男子迟疑了一会，暗卫的刀便架在他脖子上了，于是不敢撒谎，连连磕头，“没有、没有，我那日还是照例去她房里，一切都很正常。”

    “再想想。”季尧摩挲着玉扳指，不轻不重地说道。

    那男子冷汗从额头滴落在地上，努力去回想些什么，忽然语气激动起来：“赵小姬她一直问我是什么时辰了，对，她一直问我。”

    注重时间？上官蘋感到疑惑，遂继续问道：“她有没有给你提过，她有个双生姐妹？”

    那男子如同捣药似的点头，“说过，有一夜她喝醉了，我替她解衣的时候听她说她姐姐要回来了，我问她姐姐长得美不美，她说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确定你是她接待的最后一个客人？”

    那男子摇了摇头。

    “这是名册记录的最后一个，实际可能有出入。”季尧音色低哑。

    上官蘋拍拍灰，站起身来，声音脆生生的：“好，有缘再会。”

    季尧面上不起丝毫波澜，只笑意更深，“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帮你？”

    上官蘋脚步轻盈，门已半开，风轻轻扑在荔面上，让她清醒了不少，果然香还是不能一直闻的，会晕。

    “没有天上掉的馅饼，日后你需要我还时自然会和我说的，不需要我多记挂。”

    干净利落，上官蘋一向如此。她大概还说了些辞别的话，就独自闯进夜幕了。

    城衙。

    一根针落地的声响都能被精准的捕捉，四下静得恐怖，数十位官员跪伏在地，谁都不敢比谁的头高几分。

    周序站在正前方，凝视着他们。

    “不察民苦、不陈民情，何以为官？”

    楼贤跪行两步，哀求道：“臣一时糊涂，求少卿轻处。”

    周序的神色若悬崖百丈冰，不寒而栗，一字一顿道：“我会上奏朝廷，按例依大雍刑律论处，另尚京商会联合协议，由近京地率先执行，楼贤你任重却如此有负皇恩，可知罪？”

    楼贤叩首，声不稳：“臣知罪。”

    一众人等散去后，周序留了写文书的江泊谈话。

    周序将几卷废品扔在地上，半阖着双目，没投给江泊半个眼神。

    只见他唇瓣翕动，音色淡漠：“口述，赵小姬生平、死因、如今的定论。”

    这下没有给江泊半点喘息的机会，还没来得及与楼城史商量好对策，就被这位阎王爷叫到跟前来对峙。

    江泊喉结一动，静默须臾，“禀少卿，在第二桩案子出现前，我们是不知道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姐的。”

    周序不言，任他说下去。

    “死因……赵小姬尸体有不久前与他人交合的痕迹，且颈部断裂、错位，有紫红色勒痕，窒息而亡。第一死亡现场于合欢楼赵小姬自己的房间里。”

    “如何定义第一死亡现场？”

    江泊俯首，“房间散落的外衫里衣与发现她尸体时穿着一致，房内的绸布亦有撕扯过的痕迹，同样对得上尸体颈部勒痕，故我们判定凶杀发生在合欢楼内。”

    周序摆摆手，江泊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月如钩，冷风掠过，他缓缓捡起那些散落的书册，没来由得他回想起上官蘋那支舞来。

    她的确有特殊的法力，那便是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觉得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