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
马车里的气氛着实诡异。
一开始三人相顾无话,冯相露和周序二人各拿着书翻阅,上官蘋就仰头睡大觉。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挑起来的话头,霎时间书香四溢。他二人讨论起诗句来,大雍重武轻文多年,习武比从文更容易出头,久而久之武人多文人少,各国提起大雍,亦少了些诗情画意,举国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文坛大家。
许是冯相露察觉到冷落了上官蘋,抑或是存心要让这位财大气粗、看着就胸无点墨的大小姐出丑,继而转眸看向上官蘋,笑问道:“上官小姐可曾写过诗?”
是了,自从大雍皇帝意识到其他国家都暗自嘲讽大雍粗鄙之后,颁布了不少政策来鼓励文学创作,可惜他并没有从实质上提升文人的地位,所以一直不见起效。
其中最可笑的政策便是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完成学业后需交书院一本自己所写诗集方可予以结业,所以上官蘋刚刚从云中书院结业,肯定是有自己的诗作的。
上官蘋知女主冯相露失去弟弟,如今对她满怀敌意,所以也没生气,反而开心地回应了她。
写诗不会,背诗还不会吗?
上官蘋清了清嗓子,杏眼如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此诗气势辉煌,豪迈不羁,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作者及时行乐、莫负光阴、豁达乐观的情感,配合上官蘋娇柔的嗓音,怎么看、怎么听都不和谐,但却更加让周序欣赏、佩服。
周序双眼含星,语气甚至有些激动:“上官小姐……我能摘录下来吗?”
上官蘋小手一挥。“当然了。”
冯相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马夫却禀青阳城宁四巷到了,这是她的家,她偏身掀开窗帘,望着熟悉的街景出神许久。
周序轻咳两声提醒她:“冯姑娘,到了。”
冯相露闻言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眼圈泛红,不肯再讲一句话,末了决定般地站起身,抱着那一坛骨灰下了马车。
周序和上官蘋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格外萧条,简直就不像在青阳城内,与途径的南兴街不同,那里商铺、小贩满街都是,还有街头各种艺术活动,而这里,街上根本不见人。
好奇怪。
冯相露引他们进屋内,尘土塞鼻,可以看出她们一家家境清贫,一应家具朴实老旧,有着几十年的居住痕迹,书中说她是因贫困而去尚京寻亲不假。
周序俯身用衣袖将木椅上的灰拭去,严肃道:“冯姑娘,你既是青阳人又为何会在那间客栈住宿?”
冯相露从柜里拿出一块破旧的抹布来,将落灰的地方都仔细擦拭,语气低落:“小城要读书了,家里没有什么存银,听说我们的舅舅在尚京做生意,于是准备去尚京投奔他。”
周序一个“请”的姿势,上官蘋自然地坐在他擦好的木椅之上,上官蘋托腮看冯相露,“冯姑娘你舅舅叫什么,不会是叫冯赤峰吧?”
冯相露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愕的看向上官蘋。
这是什么运气,随便一说还说中了。
上官蘋真诚地解答道:“冯姑娘,幸亏你没有去,据我了解,冯赤峰在尚京是做风月生意的,半个月前尚京商铺联合签订新的协议,冯赤峰认为损害了他的利益,与长安街商行大闹一场。”
上官蘋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结果他名下的店铺都被查封了,最近满身债务,他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态,如果还邀请你去尚京,恐怕另有所图谋。”
冯相露的抹布掉落在桌案上,质疑道:“不可能,那是我们的亲舅舅,他怎么会害我们呢!”
冯相露自小失去父母后,与弟弟冯小城相依为命,舅舅说去尚京赚钱,一去就是八年没有音讯,好容易来了书信,上官蘋却告诉她是为了骗她谋利,叫她如何肯相信这赤裸裸的事实。
冯相露孱弱的背不停颤抖着,周序虚扶着她。
上官蘋将话尽量说得更圆滑了一点。“当然了,也不能肯定他就是不想带你们从头打拼的意思。毕竟尚京发展要比青阳城好得多。”
正当气氛尴尬时,唐负推门而入,墨发高高束起,十分利落帅气。方才他是去采购安葬冯小城的一系列物件贡果等等。
他们此次出行一个侍从都没带,只有一个马夫,所以一切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还真是他们这些小姐少爷的初体验了。
“好了,走吧。”唐负言简意赅。
“来了——”上官蘋感觉到气氛不对,溜之大吉,和唐负先行出去了。
太阳高照,几缕清风送凉。
唐负走在她前面,不过几步距离,她看到他的左肩缓缓探出一根糖葫芦,是她最爱的山药串串,冲着她晃了一晃。
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她一把将糖葫芦夺了过来,笑吟吟的:“给我买的?”
“嗯。”唐负应了一声。
日光暖暖的,将少年的耳朵都烧红了。
唐负翻身上马,俯身看她,“我以为你现在不喜欢了。”
上官蘋桃腮塞得满满的,像个小仓鼠一样,她愣了愣,然后笑得明媚。“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的。”
唐负忽然回忆起落水的那天。
……
“你喜欢周序?”
“对。”
唐负俊朗的面容上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就乌云密布了,他转过头不再看上官蘋。
上官蘋云里雾里的。
什么啊,他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她快速的把糖葫芦吃掉。毕竟他没有给冯相露和周序买,为了不让他难做,上官蘋真是替他操碎了心。
唉。
等了许久,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
很焦虑,又不小心放男女主单独相处了。
她无意间在马车上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就搁在周序的座位之上,这应该是他常常拿出来记录的本子,经风一吹,竟翻开了几页纸。
说实话,偷窥他人隐私确为错事。
但她的眼就刚刚好锁定在那几个隽秀有力的字上——户部尚书上官宗贪污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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