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腿部的绑带裂开，流淌出一道黑紫色的血痕。

    冯相露将冯小城抱回怀里，检查他的确只是被迷晕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出来，那盒子很简朴，没有一丝花纹，里面装着一些行医治病的用具、药品。

    她取出一根小木棍，尖端塞上一团棉花球，再摸出装着药的白瓷瓶后，蹲在了歹徒的旁边，为其上药疗伤。

    周序两指夹住茶盖，慢慢刮去茶沫，并未抬眼看他，只是说：“我们有几个问题，望阁下如实相告。”

    歹徒既知现下处境，也不再故意掣肘，略微颔首。

    “一，你因何挟持孩童。”

    “说实话，我、我并不知道内情，我只是奉命行事，但是这是我绑的第七个孩子，我们每绑一个都要交到松顶山，这是上头的吩咐。”

    冯相露从药瓶里倒出两粒红色药丸，用手碾成沫，然后撒在伤口溃烂之处，翻出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这歹徒说话十分藏七分，即使是栽到他们手里，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度。

    专绑幼童，难道是贩卖人口？

    上官蘋感到头疼，为什么《万般玲珑》是个未完结的连载小说，又为什么是以上官蘋这个炮灰女配为视角看世界。

    简直是地狱难度嘛！

    她只知道，小说中女主的弟弟没有逃脱毒手。而就目前看来，冯小城算是安全的吧。

    周序似乎并不在意他答什么，继续抛出问题，虽然是含着笑意的，却极具威慑力。

    “那蛇呢？”

    药劲上来时，歹徒“嘶”了一声，配合语境倒像是学蛇叫，有点滑稽。

    他尴尬地垂着眼，支支吾吾的：“是上头给的，要我在这个客栈放了，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邪性，刚放就咬了我一口……”

    他的话语前后矛盾，顾头不顾尾，明显是哄他们玩的。

    唐负不愿与他周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索性打开窗户赏月了。“上头、上头，你倒真是他的好走狗。”

    半个时辰已过，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冯相露起身收整物件，不痛不痒地嘱咐道：“记住这个药有不可逆的效果，如你今夜擅自行走，则彻底废了，余生与瘫痪无异。”

    歹徒吓得冷汗浃背，连连称是。

    他打的主意不过是这边把他的伤治好了，然后自己没有把关键机密说出来，待伤好之后工作照样干，两全其美。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呢？

    他们将他关在了冯相露定的这个房间，然后移步到隔壁的隔壁，也就是上官蘋的房内叙事。

    这个夜注定不安宁。晚风渐起，光秃秃的枝干随风左右摇晃，几片被残食的叶子飘落，倒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冯相露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三人说：“松顶山就在这家客栈的后面，那是一座荒山，鲜有人烟，不过有一味珍稀药材隐在土里，我爹曾经带着我去过那里。”

    周序将窗户关好，阻隔了上官蘋的视线，闻言，一双温柔的眼睛望向他们。

    “不如我们分两路，两个人守在这里看守凶犯与保护孩童，另两个人去松顶山，看看是不是有他们的藏匿据点。”

    上官蘋还没反应，唐负的眼神倒是把她锁定了。

    少年在月光下惹了清辉，满是恣意潇洒之气，一柄剑背在身后，眼神也那般暗流涌动地望向她。

    这是干嘛？

    在真正女主角面前，上官蘋修罗场了？

    “上官小姐，和我留在这，我们探讨此案。”

    “上官蘋，跟我夜探松顶山。”

    原来是大小姐的能力太出众了。这真是天才的烦恼。尽管她的脑子告诉她十分想去松顶山拯救孩童，但想到让男女主单独相处，她感到有些担忧。

    左思右想，和桌子上的沙糖桔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上官蘋才张口：“我留在这里吧，冯姑娘到底对松顶山还是熟悉一些，更利于夜间搜索。”

    话语落地，唐负就没影了，冯相露见状也跟了出去，临行前拜托上官蘋多注意一下冯小城。

    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窗遮不住月色，将人照的朦胧，正如这迷离的事态，让人看不穿。

    周序也从未让人看透过，譬如上官蘋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在查上官宗贪污案。

    “上官小姐，在想什么？”

    一盏茶推到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在烛火下格外漂亮，似乎察觉到她的失神，他忽然很想帮上官蘋拂去袖口染上的灰尘。

    上官蘋眨了眨眼，将茶盏揽过。“没什么，对于这件事周少卿怎么看？”

    “按他所说，蛇是命令他放的，孩子是命令他绑的，而这之间唯一的关联是可以引发哄乱。”周序沉静道。

    上官蘋呷一口茶，“但是，为了绑一个孩子搞这么大阵仗，还伤及他人性命没有必要对吧~”

    周序点头，“除非这两件事，本就没有关联。”

    上官蘋探过身，同他咬耳朵，“有没有一种可能，蛇就是来咬我们的。”

    周序睫扇一颤，“可店小二……”

    上官蘋凑得更近，“他是唯一和我们接触的人。”

    她感觉到周序呼吸有些急促，才察觉自己靠得太近了，于是笑笑起身，“蛇有灵敏的嗅觉，如果想锻炼它闻味杀人，应该，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我想京中不乏想杀你的人。”上官蘋抬眸看他。

    周序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似乎有异议，“唐负，他是南境少主，未来执掌五万南境军的继承人，想夺了他位置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很难辨别来者是哪方势力。”上官蘋打了个寒颤：“至少我是被你们无故牵连的。”

    安静了半刻。

    周序依旧笑着，竟有些宠溺的味道，“他来此的主要目的应当是放蛇杀人，此时他恰巧看到了落单的冯小城，本想一并把他拐走，因放出时意外被蛇咬伤，已经很难行走，故将其绑回房间。”

    上官蘋打了个无声响指，做了一个Wink表情。“合理。”

    烛光摇曳，少女如此娇媚生动。

    周序向来对自己识人断物的本事很自信，但今日上官蘋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她是如此聪慧机敏，坚韧勇敢，完全是一朵假“娇花”。

    “上官小姐。”

    “怎么了，周少卿。”

    “今晚月色很美。”

    上官蘋几乎忘了自己的攻略男一大业，心里还记挂着冯小城，坐于床畔向他招手。“别看月亮了，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