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意无:“怎么吃起药来了?”
“寄生虫在肠胃里是小事,要是游走到肝、脑、眼睛里,就大大不妙了,”欧野泥将药丢进嘴里,“在汉国,虹鳟和三文鱼我们分得清吗?”
相意无伸出手,“那也给我一颗。”
看着欧野泥和相意无嘴里都“咯吱咯吱”地嚼起药片来,王卫东忍无可忍,“海鱼和人类寄宿条件不相通,吃刺身还要吃驱虫药……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老土?”
孰料他被身边的盟友背刺,天性害怕蠕虫的柯纯顾不上自己此时是不是王卫东眼中的土狗,她颤抖着张开手。
“姐,我也要……”
周围有些其他桌食客见状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吃完了饭,咱们也让饱了么送点药来……”
欧野泥以一己之力让高档消费餐厅变成土狗的狂欢战场,听着耳边从各方传来的嚼药声,被驱虫药包围的王卫东一时间分不清对错,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荒谬感,不知自己是否才是真正的土狗。
“你……你们慢慢吃吧,我还有局。”说罢,他忙不迭地结完账离开了。
晚上,相意无接到王卫东的电话,他在与兄弟们啤酒烧烤战完第二轮后就开始上吐下泻,骇得连夜冲进医院急诊科洗胃。
“我错了,兄弟……”电话那端传来王卫东痛苦的牛喘,“我当时就应该吃驱虫药……”
相意无沉吟,“也不尽然,可能只是刺身和烧烤冷热交替,肠胃应激了……”
相意无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欧野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目光掠过欧野泥的脸,她的睫毛轻微颤动着,呼吸也深浅不一。
居然在装睡。
他凑过去轻轻喊了她一声,“野泥。”
没有得到回应。
相意无关了床头灯,黑暗中双手缓缓下移,去探睡裙的下摆边缘。
一直从腰间摸到膝盖,都是绵柔布料的质感。
相意无惊讶,欧野泥平时为了方便青壮年美男的“睡前治疗”,以及事后的清理洗漱,都是穿的宽松睡裙。
今天怎么穿了一身及踝套腕的装束?
既是连体套装又是装睡,相意无至少明白一件事——今天晚上,欧野泥并不想接受他的送药上门。
纵使泥人也有三分性子,男人共同的天性都是跪舔的不要,吃不到的偏要吃到。
欧野泥从一开始的主动邀约,很快到被动承受,现在他已经沦落到求而不得回应。
如此阶梯式下降的待遇,就算佛系如相意无,也无法坦然接受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这么下去,再过些日子,欧野泥怕不是就对他彻底厌倦,准备再对其他美男伺机出击了?
虽然两人有言在先,一切顺其自然不强求结果,但他并不期望这段感情迅速地无疾而终。
相意无并没有硬来,或者说没有彻底硬来,“怎么不肯理我,嗯?”
欧野泥的身体是渴望他的,但心里还生着闷气,“你从十五岁就开始佛光普照,我怕你当肉身菩萨忙不过来。”
“佛光普照给别人许多好人卡,也会碍于情面出席、参会、游玩……”相意无知道被女生追求并不是他自己错,但欧野泥胡搅蛮缠的话却如同在嘴上涂了一块蜜,让他忍不住要去啄上一口。
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去接触,完成亲吻牵手的恋爱步骤,“但只肉身布施了你一个人。”
“你没必要骗我。”她不是十八九岁的梦中少女,也交往过几任男友,除了最后一步以外什么都体会过。
但双标是人类的天性,知晓身边的男人被风花雪月的往事调教成如今体贴的模样,终归让她心中大不舒服。
“确实没必要,”相意无舔舐着她的唇,“所以我并未骗你。”
屋外起风了,顷刻间暴雨大作。
雨水“哗哒哒——”地敲打着玻璃窗,欧野泥惊得一激灵。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终于完全消耗殆尽,雨声响彻了整夜。
近段时间里相意无见欧野泥明显更忙碌了。
以前下班是她工作的分界线,到点就走,绝不停留,也尽量不会将工作任务带回到家里。手机扔在一旁,屏蔽了所有的工作群和铛铛消息。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绝不会承接来自上级的任何工作。
除了一个人以外,宋远哲。
只要宋远哲给她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不管欧野泥身在何处,只要手边还有可以用来办公的电脑,都会尽职尽责的帮他完成工作任务。
宋远哲在某些方面对欧野泥来说是特别的,并不只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老板,这个认知叫相意无觉得心中总像有什么东西膈应着他。
而欧野泥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主动谈及宋远哲,与宋远哲的通讯记录也是十分普通的工作与问候,没有掺杂半分男女之间的暧昧挑逗。
那种微妙的感觉让相意无仿佛罩在黑雾丛丛的林间,看不透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联。
欧野泥这几天都在帮通荣医院的魏章加班加点的做一份项目汇报,因为与会者有国外合作对象,所有内容都要进行全英文汇报,相意无也在旁帮她修改了些词汇和语法。
等到会议召开的那一天,相意无和欧野泥都坐在台下,宋远哲却突然找到了欧野泥,“小泥,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宋远哲一杵在她的面前,欧野泥明显紧张了几分,下意识地立起身来回答他,“师兄,什么事?”
欧野泥在宋远哲面前这个样子相意无不是第一次见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欧野泥竟然会有顾忌的男人,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宋远哲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你坐着。”
欧野泥知道自己这一坐下去,宋远哲对她的压迫感就会更强。
她摇了摇头,“师兄,你说吧。”
宋远哲见欧野泥如此战战兢兢,只得自己先坐了下来,欧野泥才慢吞吞的跟着坐下。
她屁股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脑袋往左右一撇,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地坐在了两位老板的中间。
相意无和宋远哲的目光在欧野泥的身上交汇,各自微笑着点了个头。
“宋院长好。”“相教授好。”
“小泥,我刚才接了个电话。本来这次汇报应该是由你魏章师姐进行,但她临产提前发作,现在正在医院检查。我问她是否取消本次汇报,魏章说这个项目除了她以外,你是最熟悉细节的人,项目总结的slides和主要纸质资料也是由你完成的,所以想请你代为汇报,你觉得可否?”
“这……”欧野泥犹豫,“平时搭把手还行,做主要汇报人我恐怕还不够格……”
“医院平时鼓励大家多参加国际交流协作,”宋远哲不介意以利相诱,“凡是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不管汇报反响好坏,医院都给予3000元的精神奖励金。”
相意无闻言,侧过了头去。
看来欧野泥的守财奴特性也不止他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什么参加会议做汇报的奖励,完全就是宋远哲临时想出来的办法吧?
他跟这只老狐狸相比,还真是后知后觉地铁差这一招。要不是当初欧野泥主动选择了他,鹿死谁手实未可知。
作为一根临危受命的救命稻草,又在金钱的鼓励之下,欧野泥当然不能直接说不行,“全英文汇报,我确实是没准备,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公开演讲了……”
宋远哲鼓励她:“照着念就行。你魏章师姐也知道你读硕士的时候演讲比赛拿过奖,我们都相信你。”
相意无的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如此值得炫耀的往事,她身边其他人都知道的过去经历,欧野泥却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提起过。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欧野泥的心中,并不是一个值得交心的伴侣?
在宋远哲的托付之下,欧野泥明显无法再淡然处之了,她扎起了披散的头发,“我尽力而为。”
她旋即低下头,在平板上翻阅着自己做的幻灯片,在最后的时间里临时抱佛脚。
其实所有的资料是由欧野泥做的,就算是魏章本人亲自来到现场,也未必有她记得熟练。
但是她此刻夹杂在两位老板之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两个人的目光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如果不找些什么佯装正经的举动来做一做,简直是无法度过眼前煎熬的时光。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欧野泥走上台去,先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开始介绍项目的研究背景。
“很奇怪吧,”宋远哲眼睛看着海上的欧野泥,话却是对着身边的相意无说的,“平时的她是一个非常低调寡言的女孩,然而只要她站在台上,面对着观众,身上就会散发出无法遮掩的光芒。”
诚然,与宋远哲同处于一个雄竞修罗场上,但相意无不得不承认宋远哲的总结出了恰到好处的精髓。
欧野泥站在那里,处于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舞台的中心,浑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生活中的拘束。
所有的语言、表情、手势都为她的演讲而服务,平时在家里对着幻灯片念都念不通顺的语句,在台上却能丝滑得一个盹儿都不会打。
她瘦小的身躯中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让在场的每一个观众的目光都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身上,为她的演讲内容所吸引。
在座的两个男人都用“我老婆真厉害”的目光赞赏地看着台上的欧野泥。台下的一个角落里,也有一个男子眼也不转地望向欧野泥。
听到疑惑之处,他也像其他听众一样拿出了手机,拍下了照片。
不过其他听众的拍摄重点在于欧野泥所汇报的内容,但他所拍摄的内容却在于欧野泥本人。
太像了。
虽然长相有差异,但身材和声音都太像了。
在杨宇过去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演讲方式。
那个人曾经在大学中无数次地参加校内外的演讲与辩论比赛。她也和眼前的欧野泥一样,只要站在台上,就会超水平的发挥,碾压同台的演讲对手。
杨宇将手机打横,两指把照片放到最大。比记忆中的那个人肤色稍白一些,更瘦一些……
不,轮廓是像的,他霍然发出了疑问。
“欧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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