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他是真心把谢昭华当做自己未来的大嫂。
对她那种懵懵懂懂的好感也多来自哥哥的夸赞。
他羡慕哥哥能被这样一个明媚率真的女人喜欢。
五年之前,他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父王带着他赴了不少的宴席,相看了不少的姑娘。
那些女孩子们,或柳弱花娇,或仪静体闲,却无一处像她。
而他也恰巧得知谢昭华依旧是孤身一人,于是他对她的非分之想在心田里如春日的蓬草漫无边际地滋生了出来。
他本可以更早地寻过来,只是他始终难以面对哥哥。
长兄如父,且哥哥对他关怀备至,他不愿横刀夺爱。
直到最近,打听到了哥哥在边关的一切之后,他坚信哥哥的心中早就没有了她。
见她蜷缩在他的怀里,眉头紧皱,他的心中也柔软了许多。
不管她曾经如何,现在他已是她的入幕之宾。
他与哥哥不一样,绝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他将手臂枕在她的脑后,手上下来回地摩挲着她的腰侧,来分散她的痛苦。
他的身子也是僵着的,不敢有丝毫动作。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他一边亲吻着软发,一边喃喃。
似是安慰她,其实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原来也不是轻松的。
熬过了那阵剧痛,谢昭华惨白着脸,仰着头去寻他的唇。
她口间的热息扑在他的鼻尖,绵软的丹唇在他脸上磨磨蹭蹭,最终咬住了他的唇。
小巧如玉的舌尖推开了他的银齿,勾卷着他的口壁。
她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火热的夜晚。
眼前一模一样的容颜,让她分不清是今朝还是往昔。
她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失去了往常敏锐的判断力。
她那满头的青丝如瀑布般铺在榻上,衬得她肌肤如雪。
他勾卷起了她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尖狠狠地嗅着,是魂牵梦萦的味道。
即便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能记得他们在宫宴上错身而过之时,她身上散发的那缕缕香风。
在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靠着这为数不多的回忆熬着日子。
“抬起头来。”
谢昭华的浓睫微颤,仰面对着他。
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如果说言语是可以骗人的话,那行动一定是真实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深邃如夜的眸子,忽然烧红了脸。
这是她爱如生命的男人啊,十年前是,十年后依旧是。
好在相隔了悠长的岁月,他们终究在一起了。
她的心充盈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搂紧了她,用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诉说着这十几年的相思离别之苦。
他的声音颇为平静,却犹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暗藏着旋流。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她默然地听着,手一直在颤。听到最后,她忍不住捂着面痛哭出声。
原来这漫长痛苦的十年,是错失的十年。
在遥远的京都,有一个人与她承受着相同的折磨。
“抱歉,若不是我这么固执非要来边疆,我就不会不知道我认错人了……是我蹉跎了我们彼此十年之久……”她后悔不迭。
她的所作所为,不止让她痛苦万分,也让傅清承受了不该遭遇的痛楚。
她该拿什么去弥补他们错失的十年呢。
“不要紧,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没有错怪她,只是温柔地用唇吻干了脸颊上的泪珠。
他缓缓地起身,在自己的长衫里摸索了片刻,找出了一方药盒。
“别动。”他修长的手指沾满了温白的药膏,指尖轻轻旋动,为她仔细上药。
他的眸光,坚定而专注,一如当年他看她的样子。
谢昭华的脸不由地又红了。
也不知他这些年是否有过红袖添香,上哪里学的这些伺候人的本事?
只是一想到他也许会言行不一,她就分外介意。
一个男人,怎么能口口声声地说爱着一个人,却又跟别人行欢呢?
“想问什么就问吧。”傅清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替她开了口。
“没什么……你平日里也是一个人生活吗?屋里没有暖床之人?”
傅清微讶,将药盒放在了一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肌骨。
“从未有过,从未想过。”他看向她的目光又充满了炙热。
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清河郡主。
京都却有乱花,但他的心性足够坚定,便从不会被迷眼。
他俯下头,用喑哑的嗓音告诉她,他很想她。
虽然等了许久,但终究还是等来了她。
他轻咬她的耳,将她的名字缓缓道来:“小昭华……”
……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谢昭华披着一身星光而归。
她住在城中的将军府,虽与傅湛住在同一府内,却隔着将军府最远的距离。
十年前,她曾为与傅湛住在一个屋檐下而雀跃,后来才明白,这个距离就是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隔阂。
小院子的门虚掩,她明明记得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
她推开了院门,还未踏入院中,就听闻了一声轻咳。
“谁?”她警觉地问。
这声咳嗽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显得太过突兀了。
“阿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乍响。
他怎么来了?
谢昭华甚感意外。
“为何要去青楼狎妓?你竟要堕落至此吗?”
傅湛快步走向前,拽着她细腕,隐忍着胸中翻腾的火气,一字一字地诘问。
就着清亮的银辉,谢昭华能看到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脑海里只闪过“莫名其妙”这四个大字。
明明是他推开了她,却要像长辈一样时时刻刻地管教她。
“放开我。”素白的手掰着他粗糙有力的手指。
傅湛握得更紧,似乎要掐断她的手腕。
“回京都去。”他强硬地道。
谢昭华被他这副态度激怒了,他就如茅坑里的石头让人讨厌。
“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生活?我用不着你虚情假意地来装好人,但凡你为我好,就该在十年前告诉我真相!”
傅湛脸色骤变,乌黑的眸子之中满是慌乱,紧张地问:“什么真相?你知道些什么?”
谢昭华见他这副神态,便猜自己说中他心事,叫嚷道:“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人,当年那个对我好,回应我的人根本不是你!”
傅湛松了一口气,听得似懂非懂。
“阿华,你魔怔了。”
多么可怜,竟然神智错乱了。
他想去抚摸她苍白的小脸,也许他真的对她太狠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为什么要隐瞒我?”
傅湛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傅湛的。
她只想知道真相。
“什么解释?阿华,你不能再这样胡闹了,回京都去,找个好人家嫁了。这里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
又是这样的话语,她听过了无数遍。
可笑他以为她还在喜欢他。
“还没冒充够吗?不是说醉酒都忘了吗?十年前在宫宴上的不是你,吻我的也不是你!”
她像一只炸毛的小兽,张牙舞爪地冲他咆哮。
傅湛也被她吼出了脾气,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是我。情迷意乱的是我,吻你吻到断气的也是我。”
谢昭华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摔得七荤八素。
他在说什么?
他竟然说当年那个人是他?
今天那个在她耳边述说相思之苦的又是谁?
谢昭华如遭雷劈,思绪乱成一团。
良久,她才艰难开口:“你说你都不记得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傅湛拧着眉头道。眉宇之间带着咄咄逼人的英气。
“你骗人!”谢昭华怒吼。
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记忆。
他们的感情那么真实,那么炙热,他们曾经的眼里只有彼此。
如果傅湛是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一定也像她一样,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过去。
可是他没有,他一定是骗人的。
“阿华!你疯了!醒醒吧,不要沉浸在过去了!”
傅湛晃着她的手,试图将她晃清醒。
她没疯,她只是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
她想逃,逃到傅清那里,跟他说我们私奔吧。
无论真相是如何,她就想活在傅清给她编织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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