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白当然知道这些传闻,她觉得要是有镜子,一定能看见自己脸现在惨白惨白的。
况南衡偏了偏头,笑着问:“想起来了吧?”他往前跨了一步,“你在害怕?”
李露白拼命克制自己的紧张,“没,没有的事。”
有点发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出卖了她,况南衡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你一个大外交官,还相信这些传闻,怕这些东西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李露白解释。
她没有话可以说了,况南衡也没有接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李露白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人民,心中有国家,我能怕什么?”
“那正好。”况南衡往前走去。
李露白一时不能反应过来,“你想干什么?”
况南衡停在明德副楼大门的入口,“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看看?”
李露白瞪大了眼睛,“我的天,你疯了吗?”
况南衡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笑意,只是看着李露白。
李露白强撑着回答:“我们这么进去,好像不大好。”
况南衡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锁门。”他的笑意已经明显到嘴角上扬了,“你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李露白长长出一口气,肯定的回答:“不怕。”
“那正好,我们一人走一边,看谁先到顶楼。”况南衡好像真的很有兴趣。
李露白忍不住问:“你怎么对明德副楼这么好奇?”
况南衡已经推门了,“如果我说出于医生的格物致知精神想求证唯物论呢?”
他箭在弦上的样子,电光火石间李露白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忙上前一把抓住况南衡手臂,“那我们要有个约定。”
“约定?”况南衡不解。
“谁后到顶楼,就要无条件答应先到的人一个要求。”李露白一字一句。
况南衡愣住,李露白继续问:“你答不答应?”
她好像很认真,况南衡回答,“我答应。”
李露白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意,“一言为定。”
况南衡看着她,“现在就肯定自己会赢吗?”
李露白将领口的拉链往上再拉了拉,“你知道吗,我没有输过。”她跨进推开的门,甚至没有再看况南衡,“你左边,我右边。”
气势很足,李露白心里觉得。
但是才上到三楼她就后悔了,明德副楼共有十层,原先都是国际部选修课课室,电梯早就废弃不用,从安全通道上十楼,意味着每上一层就会看见漆黑且空荡荡的走廊,明德副楼声控灯早已损坏,只能借着楼下路灯的光。如果对来时的路回头,也是空荡荡一片,不同的是,楼道里一阶一阶的楼梯后有视线盲区——令人害怕的往往不是看见,而是什么都看不见。
李露白心底发怵,开始谨慎的贴着墙壁走,一到转角就飞速跑上去。
“啪嗒——”
寂静的明德副楼里,一切声音都容易被放大,李露白吓了一大跳,立刻站住不敢动,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起伏迅速,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又再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刚刚只是幻听。她暗自握紧双手,大概楼层已经高了,这层楼连风声都很明显。
“呜——”
尖利刺耳的声音划过,李露白确信自己听见了,她心里惊骇,这是人声吗?好像是风声,可是真的好像人声——这是人声吧?可是哪来的人声?
反复建立又反复推翻的设定,这个声音时近时远,面前这层楼长长的走廊上,落叶被拂动起来。李露白已经大气不敢出,紧紧贴着背后的墙壁,然而数九寒天冰冷的墙壁都不能缓解她后背冒汗。李露白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蹲下来,但是这丝毫不能缓解她的慌张。她把衣袖死死攥住,捂住自己的双眼,根本不敢再多看什么。
“呜呜——”
这个声音变得更加迅疾凄厉了,靠得也一次比一次近了,李露白终于抑制不住喉咙里的一声惊叫,缩到了墙角里。
好像时间也变得慢下来,简直是度秒如年。楼上开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露白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她死死把头埋进臂弯里,不敢再看。
“露白,露白……”
这是况南衡的声音,但李露白却发现自己惊惧到喉咙里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况南衡很快就找到了这层楼,他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墙角的李露白,三两步就到了她身边,语气急切,“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李露白紧紧抿着嘴唇,完全克制不住发抖,她努力想看清况南衡的脸,这么暗的光却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况南衡握住她的肩膀,“不用怕了,你不用怕了,我在你身边。”
这句话简直有莫大的安定功效,李露白觉得自己突然间能够松懈了,松懈下来后她趁机站起,整个人简直接近了虚脱的状态,甚至支撑不住自己头的重量,稳不住向前顶到了况南衡的怀里。出乎意料的是,况南衡抬起手放在了她脑后,“没有关系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枯树叶被雪压碎,“嗒”地一声在耳边响起,风撩来时,像是有人在脖颈后吹了一口气,李露白心头一缩,身形猛然抖动。
况南衡一把抓住她的手,“露白。”
他手掌的温度让李露白一个激灵,那些旧日的记忆片段闪回,阴霾像烟尘一般迅速笼罩住她的大脑——怎么会这么软弱,怎么能让人看见自己最大的软肋?李露白心底几乎不敢承认这样的自己,生出莫大的危机,她下意识就猛地抽出手,背到背后,“我没有害怕。”
况南衡愣住,像是始料不及李露白的转变,昏暗的楼道里,唯有楼下路灯浅薄的炽黄,不足以让他看清李露白硬撑的倔强,可是他却能听清她微微发颤的声线,于是他顿了顿,再放软一点声音,“没有关系,你可以告诉我……”
“我说了我没有害怕。”李露白突然拔高了声音打断况南衡,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克制的发颤,咬着牙再次强调,“我好得很,你不要可怜我。”
况南衡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想拉住李露白的手,“这怎么会是可怜?我只是想你知道,我……”
李露白凭借光影迅敏捕捉到况南衡的意图,她飞快地闪开,大声激烈回应,“那你到底怎么才相信我是好的啊?”
李露白倒退着,以至于踩空一级楼梯,况南衡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将她一把揽住,直直撞入况南衡敞开外套的怀里时,她听见他也“砰砰”急跳的心声。况南衡的声音压下来,压在耳边,酥酥痒痒的气息,“我再跟你讲一遍,你不要害怕。”
害怕这个词汇仿佛戳中了李露白的痛点,她绷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攥住况南衡胸前的毛衣,强硬争辩道:“我很好,我胆子大得很。”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踮起在况南衡唇边印下一个吻,像是想证明什么一般,“我胆子大到现在敢强吻你。”
况南衡的嘴唇被凛冽的西风吹得冰凉,但这并不妨碍李露白感知到他嘴唇的柔软,皮肤的细腻。鬼使神差的,李露白又凑上去,用力在他唇上又印了一个吻,堵得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身上柑橘调的香气闻久了后,后调渐渐弥漫起雪松的清冽,让人压抑着渴望。这奇异的触碰像是一团虚妄的心火,在身体深处蹿起好高,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能看见况南衡眼底翻涌起浓重的情绪。李露白蓦地张嘴含住他的下唇,察觉到他嘴唇的一张一翕,他松动的齿关。李露白双手缓缓放下,松松的圈在况南衡的腰际,探到他毛衣下滚烫的体温,她甚至下意识撩起毛衣一角,将冰冷的手掌贴上他炙热的皮肤,他的腰腹肌肉很紧,与她的柔软相较,仿如最坚硬的顽石一般。
她终于醒神,重新站直,松开他的嘴唇。在这极致的黑暗里,万物寂静,李露白清晰听见自己的柔软的喘息,仿佛一种别样的魅惑。况南衡的高领毛衣胸前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与他熨烫得平整妥帖的深色羊绒大衣一点不匹配,这一切提醒着李露白刚刚做了多出格的一件事——她后知后觉自己恐怕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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