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白被他牵着,因此总落后他半步,看着他的背影,她轻而易举就失神了。
直到坐上况南衡的车,李露白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问话:“你这是想干嘛?”
“带你离开。”况南衡言简意赅。
李露白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你今晚好像有点跟以往不太一样。”
况南衡又是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你知道我的以往是什么样吗?”
李露白认真回忆思索,“你高中成绩很好,很优秀,好像打篮球也很好,有一次课间我看到过。”
“仅仅是这样吗?”况南衡问。
才察觉那句话似乎有被忽略的意有所指,李露白转过头看着况南衡,犹豫着问出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直到现在李露白才留意到况南衡单手开车应该是个习惯,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膝上,双眼看着挡风玻璃前的道路,其实神情很平静,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况南衡回答:“也不是,只是突然发现,你好像真的不了解我。”
这句话听得李露白有些莫名的压抑,夜幕下的城市车流穿梭,人群接踵,所有情绪都容易带入难以名状的孤寂。
“你还有空吗?”李露白问。
况南衡点头,“我明天的夜班,今天轮休。”
“那我们回附中。”李露白说。
况南衡有些意外,转过头看着李露白,不确定的问:“回附中?”
关山大学附中是他们曾经毕业的高中,一所被戏称为批量产出人才的学校,算起来即使在同一个地方,也好几年没有回去过了。
“对。”李露白给出肯定的回答,“就当趁今天毕业重聚的机会,你给我一个重新回忆你的机会。”
况南衡有点讶异的样子,他迟疑着说:“其实……你不用。”
“有时候我会奇怪,你为什么会想拒绝我靠近你呢?”李露白轻声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红灯跳转到黄灯,行人驻足路旁,黄灯跳转到绿灯,况南衡将车变道,转了个弯,“因为我原本想换我来靠近你。”
李露白仍旧没有因为况南衡改变的方向而感到雀跃起来,她只是看着身侧的况南衡,“可我一点也没能感觉到你在尝试靠近我。”
这句话听起来更低落了,车里很长时间陷入了静默。况南衡的车速好像更快了一点,他们越过了前边好几辆车,周边的行道树倒退迅速,甚至连路标也来不及看清。
很久了,况南衡欲言又止,最终开口说话:“李露白,我既怕你没想清楚,又怕你想太清楚。”
李露白一字一句说:“你知道吗,理解太多反而痛苦。”下一个路口就是附中的校门口了,她解开安全带,“所以你可不可以先不要预设,可不可以,先让我试试看。”
况南衡将车停在路边,李露白没有等他,她先一步打开车门,站在车边就那样看着他。
他也看着李露白。
今天傍晚的时候又下雪了,现在即使已经停下,树桠上的积雪遇到风还会扑簌簌地四处飘扬。但在夜幕里因风而起,满目的絮白,不用再多出星月,也将冷硬的黑夜显得温柔无度,这样营造出来的氛围容易让人有些丧失理智。李露白就立在这样的光景里,连她的明艳也被糅合起来,有赖于她极其流畅的面庞轮廓,暖光的路灯灯光和清冷的风雪洒在她的头顶、肩上时,好像是热烈与寂静她都拥有,磊落但内敛,她一点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况南衡突然觉得,所有深渊都可以被起底,所有压抑都可以不再讳莫如深,想坦白多于想隐匿。这缕思绪像暗夜仅存的光明一般,浮浮沉沉。
她就像光风霁月,人间星光,是容易心生向往的存在。
况南衡解开安全带,“你怎么这么快,不可以等等我吗?”
有赖于当年的出类拔萃,他们的脸能被记住,其实更有赖于门卫室的保安大叔没有换,他们相对轻易的就被允许进到校园里待一会。
一进附中是条长长的林荫道,种的是枫树,以往一到深秋的时候,附中艳红的枫林是很值得看的风景,但是似乎当时的大家都只苦恼于这里是公共卫生区,深秋落叶就意味着值日任务加重,于是附中枫林就成了只有毕业生才能体会到的特有风景。林荫道的一侧是操场,一侧是教学区;操场的积雪积了很厚,大概是寒假的原因,所以并未被及时清除;教学楼里没有亮灯,黑黑沉沉的,玻璃幕墙也变得黯淡,与暗红色的外墙面格外相宜。
李露白突然停在原地,揣在衣袋里的一只手伸出来指了指教学楼四楼的玻璃长廊,“站在那里能把操场看得很清楚,你知道吧?”
况南衡点头,“知道的。”
得到这个肯定又显得有些多余的回答,李露白继续说:“有一年体育节,我就站在那里,看到你作为你们班接力赛的最后一棒反超了隔壁班,拿到了第一,然后你被同学们抛了起来,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我想你那会儿应该很开心。”
况南衡回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还记得这件事,是高二那年的体育节吧?我当时的确很开心。”
往前再走就是附中的礼堂了,李露白指了指礼堂,“升高三那年有场市联考,你的理科综合拿了全市第三、全校第一,得到了表彰,我在你前边领的奖,领完在台下看你的时候,其实感觉你并不是很开心。”
况南衡低了低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总感觉差了一步,是会有点不甘心。”
李露白笑笑,“我理解。”
高中部的教学区最先路过,李露白站住脚,四下看了看,才指了指这层楼的顶端,“我们好像是这栋楼。”她有些不确定,“那时候我们班在七楼,你们班在八楼,但我总记得……课间抬头时,教室门口会路过你。”
这次况南衡迟迟没有回答,李露白觉得奇怪,转过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好像很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李露白印象里已经有过好几回了,这个眼神深邃且沉静。
况南衡走上前来几步,把李露白的手重新塞回衣服口袋里,将她肩上的落雪掸去,“天气这么冷,你不要把手伸出来。”
没有别的话,李露白避让了眼神,后退半步,“我知道,这没有关系。”
况南衡反而上前一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李露白这次索性退了两步,“我不冷。”
况南衡站住了,“这里是明德副楼。”
“什么?”李露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废弃荒置的明德楼副楼,原先国际部的楼,不是我们的教学楼。”况南衡又加了一句,“就是传闻有什么东西那栋楼。”
李露白霎时僵住,觉得后背阴风阵阵,瞬间就涔涔冒冷汗,动也不太敢动了。
每个学校都有一些恐怖的传闻,这些传闻不知道从哪一届学生开始流传,总之一届传给一届,好像成了冥冥中的一种继承。附中也不例外,附中最招学生讨论的,就是废弃荒置的明德副楼了。作为一所封闭式的完全中学,这些传闻就有更多的版本了,有人说复习到半夜时听见明德副楼里有女声唱歌,有人说晚上在楼下抬头看时,能看见顶楼天台有穿红裙子的身影立在墙边,直勾勾的往下看……关于明德副楼的恐怖传闻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已经不能追溯了,总之就算是在白天,没有人影的明德副楼萧瑟寂静,也足以让人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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