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梵来得很早,何况酒吧一般下午都没有什么客人。
他把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随意点了一杯酒。
昨晚接到电话的时候已临近午夜,电话那端的人讲话的声音太过正式,反而显得有些紧张。
“您好,我是陈海茉的朋友,我想和您见上一面。”
他几乎立刻就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吉恩。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三个月前的新西兰,刚入春,天气仍微冷。
那天下了雨,他打着一把黑伞在那幢白色公寓楼前徘徊了很久。他一直留意着二楼的一个窗口,窗子半开着,阳台上种着大盆的蔷薇花。但始终不曾有人影出现在窗口。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鞋尖上。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走过去,按下了门铃。
胖胖的女房东打开门,手里拿着几封信,刚要开口,忽然看清面前是个陌生的中国男人,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请问,陈海茉是不是住在这里?”
女房东正要回答,有人骑车过来,单脚倚地,和房东打招呼。
“嘿,吉恩,你来得正好,这儿有人找海茉。”女房东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信递给吉恩。
季修梵转头看过去,而对方也正认真地打量着他。
他并未太留意,只记得那是个金棕色头发的大男生,学生模样,格子衬衫外罩着一件透明的雨衣,头发淋湿了一点。
“你找陈海茉?有什么事吗?或者,你可以把你的姓名和电话留给我,我会转交给她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手里的信封,然后把它们装到背包里。
他的中文说得真不赖。
季修梵依稀看见某封信上有陈海茉的名字,于是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大男生,不觉有些警惕。
“不,谢谢,有些话我想当面跟她说,你能把她的地址……”
“抱歉,她回中国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会回来了。”
对方耸耸肩,脸上有些难过的表情。
季修梵脑子里便只剩下这句——也许不会回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她回国做什么呢?会是去找他吗?不,不可能。
他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难以让人消化,于是匆匆地摆了摆手,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地想一想。
以至于他忽略了那个叫吉恩的男生,也忽略了他在自己身后关切又带着疑虑的问候。
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街路上走着,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也不知道天边的彩虹是几时出现的。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几次默默静立在那栋白色公寓楼下,都不曾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有人走过来,马丁靴在木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季修梵抬起头,看见吉恩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
他起身,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吧,吉恩·菲尔德·朗曼先生,我叫季修梵,在您叔叔的公司任职。”
吉恩讶异地看了看季修梵,把旅行包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你这个人,可真不好。”吉恩丝毫不掩饰喜怒。
季修梵笑得有些无辜。
“中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要说文言文,我的文言文还不太好。”吉恩说着,抓了抓自己的满头金发,一转身对服务生招手:“服务生,麻烦给我们酒。”
季修梵看着面前的一打啤酒微微一思量,开口道:“你不是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新西兰吗?确定要喝酒?”
“哦,看来你把我调查得很清楚嘛。”吉恩再次表示不满。
如果说在新西兰季修梵第一次见到吉恩的时候,并未对这个大男生过多留意,那么当他在AC的办公间里听见吉恩这个名字时,就必须把这个外国人列入自己的警戒范围之内了。
要掌握吉恩的私人资料并不难,只是他没想到吉恩会是AC中国分公司大BOSS的侄子。那么想来,关于陈海茉“空降兵”的传闻,也并不都是假的,恐怕连海茉自己也不知道幕后的操作者就是吉恩。
思及此,他不由得对吉恩笑了笑。
笑容冷冽,让人浑身不自在。
吉恩亦冷着脸,挑衅道:“季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您明明没有失忆,为什么要刻意欺骗她?”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失忆了。”他换了个坐姿,有点懒洋洋地解释。
他回想着重逢时陈海茉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很有趣。
“那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你不觉得她太狡猾了吗?面对一个不容易套牢的女人,不如将错就错。”
单纯又善良的大男生开始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看着季修梵,张开嘴,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不由得有些苦恼。
季修梵举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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