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梵靠在车门上,低垂的指尖夹着一支烟,偶尔吸一口。大多时间,就任由它在指尖明灭。
打电话之前,他也犹豫了片刻。那些资料,说急也不急,甚至他自己也可以搞定。但他仍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抬起头,看着那扇窗亮着灯,甚至有男人的身影偶尔晃过。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打了出去。
半支烟的时间,陈海茉带着一脸怒意下了楼。
她闷着头走路,步履匆匆。
“喂!”
季修梵出声。
她吓了一跳。
电话里,季修梵只说“有急事,到公司来加班”,她只当他已经等在公司了,却没料到他竟然就在她家楼下。
季修梵伸手把车钥匙扔过来,海茉慌慌张张地接住。
“你来开。”
他打开车门,然后绕到副驾驶的位置。
“为什么?”
“我喝了酒。”
“那你刚刚是怎么开过来的?”
“酒驾。”
海茉咬咬牙,坐上驾驶座。她微微偏头,可以闻到身边人身上淡淡的酒气,应该是聚餐刚刚结束吧。
莫名地,她觉得心里很烦躁,就是不喜欢他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喜欢他清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样子。
她心里有怨气,落在脚上的力量便不知不觉重了起来,车子“嗖”一下窜了出去。季修梵条件反射地抓住副驾驶座的扶手。她心里偷笑。
到了公司已临近零点,发现确实没有太多需要她做的工作,心里不免有些不满。
季修梵自己的事儿倒是不少,他头也没抬,眼角眉梢还有困倦,只说:“我等一下要去机场,两点多的飞机,去悉尼出差。”
海茉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软了下来。
难怪公司里的人都叫他拼命三郎,真是没见过他闲着的时候,好像这个人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生活一样。哦,对了,他新近是有绯闻的。海茉挑挑眉,把自己手里的资料整理好,转身去外面给季修梵泡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他的案头。
他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说:“谢谢。”
她有些不自在,只道:“解解酒吧。”
凌晨一点,他们从大厦出来。有北风呼啸着扫过空荡荡的街路。
看着海茉身上单薄的外套,季修梵终于有些内疚:“抱歉,这么晚还麻烦你。”他又看了看手表,“我得直接去机场,不能送你了,你自己坐出租车吧。记下车牌号,发给我。”
海茉看着他倦意十足的脸,拿过他手里的车钥匙:“算了,我送你吧,这路上又拦不到车,你难道还想酒驾去机场?”
说着,也不容他拒绝,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凌晨的路况倒是很好,去机场的一路几乎连红灯都没有遇到过。
“没想到你的车开得这么好。”他靠在座椅上,突然说。
“当然,我驾龄四年,无一例违章记录。”她随口答道。
说完,又沉默下来。因为想起这是季修梵第一次坐她开的车,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吧。原来他们中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空白。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两点。
她正打算下车送他进去,他突然说:“你别下来了,我自己进去吧,车你先开着,路上小心。”
她想了想,这个时间回市区,坐机场大巴也不太方便,于是也没有推托。
她看着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向候机大厅走去,路边有一层薄薄的雪,在夜色里仿佛有微微的光亮。
季修梵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大步走回来。海茉连忙降下车窗。
“还有事吗?”
“Merry christmas。”
他说完,也不待她回应,便再次离开。
一瞬间,海茉的大脑里空白一片。
“和尚。”她只想大声喊他,但嗓子就像哑了一般,这两个字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甚至握得骨节生疼。
这些年,她来往于新西兰与安城之间,这个机场她再熟悉不过了。但每次行经这里,心情都不免郁郁。
那时她第一次坐机场大巴,战战兢兢,偷偷来这里等待从外婆家回安城的季修梵。她永远记得,心里第一朵花开的声音。
而几年之后,季修梵在这里与她告别,他把琥珀戒指重新送给她,他说陈小猪,我等你。然而那一别却成了永恒。
她不喜欢这里,在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里,这机场都仿佛一堵墙。
就如同此刻他们相距咫尺,却永隔天涯。
重逢之后,他似乎一直站在一个陌生人的位置。而这一声“Merry christmas”,却令海茉觉得他从不曾离开过。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压抑着内心的冲动,略略放松双手,然后掉头离开。
车子在驶离机场大约几百米后,她不经意地转头,看见他落在座位上的一只黑色皮手套。海茉只犹豫了几秒钟,再次迅速向机场开过去。
凌晨的候机大厅,比日间要安静许多。
她盲目地四下奔跑着,终于在安检通道口看见他的身影。
“季修梵。”她大力地喊出声。
那边的男人身形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
“你的手套忘在车里了。”
海茉大口喘着气,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旁边的那个女生似乎与他很亲近,女生有年轻姣好的面容,长发垂肩,身材高挑。海茉忽地想起这些天来与季修梵有关的八卦,脑子里再次有什么炸裂了一样。
她举着那只手套,尴尬地看着季修梵,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哦,刚好我没走远,就送过来了。”
季修梵面无表情地接过去,客气地说:“谢谢你了。”
说着,他转身走向安检台,其间似乎与那个女生说了句什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陈海茉盯着他的侧颜愣了愣神,又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转过身,亦大步走开。
她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陈海茉,你真是只猪。”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就是感觉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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