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彼此都没有说话，连音乐都没有，那么静。
车子一路向北，经过热闹的人群。有约会的情侣，手牵着手在广场巨大的圣诞树下轻吻。海茉回望那棵圣诞树梦幻般的灯光，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她又看看他的背影，依然专注而沉默。
雪越下越大，下车的时候她发现小区门前的路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于是她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探身敲了敲车窗。
季修梵把车窗降下一点。
“路有点滑，你慢点开。”
她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妥，即使是陌生人相送，不也该这样交付一点人情的吗？
季修梵却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当海茉再度转身离去，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轻按了一下喇叭。
“陈海茉。”
海茉回头，再次弯腰看着他。有雪随着北风落到她的脸上，睁眼都有些吃力。在她微闭双眼的一刹那，忽然有来自指尖的温热温柔地划过她的脸庞，拭去霜雪的痕迹。
海茉一愣，瞬间睁开双眼。
季修梵似乎也被自己的这个举动惊到了，讷讷地举着右手，定定地看着她。
她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站直身体。
季修梵极自然地收回手，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说：“有雪花在你脸上。”
海茉冷着脸，暗忖：难道这人喜欢毫不避嫌地给每个女员工拭雪挡雨？
季修梵掏出手机，问她：“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嗯？”
“号码。”
“哦。”她不大情愿地报了一串数字出来。
然后，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季修梵的号码，微微有些失神。那十一个数字，已经在她的记忆里保存了若干年。小猪家的和尚。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名字。他竟然一直都在用这个号码，从未改变过。
“把我的号码记住，也许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喊你加班。”说完，他连给她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一踩油门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而陈海茉站在雪地里，捧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始终没有给那个号码找到一个妥帖的名字。最后，只存了一个大写的J。
手指快要被冻木了，一点也察觉不到冷。
再望不到他的车时，她缓缓抬起手，摸着脸颊上被他轻触过的地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在大雪里问自己，如果他没有忘记你，你们的故事会有转折吗？
然后，另一个自己回答说，不，如果他没有忘记，只怕你早已逃离。
季修梵闷闷地坐在车里，此刻的思绪并不平静。车内的温度让他烦躁不安，就连音乐也让人觉得聒噪，索性伸手关了空调和音响。
窗外的雪渐渐大起来。
他将车子在路边停下来。
这是一条陌生的街路，行道树的枝丫在深夜里只微微显露出灰黑色的轮廓。
他坐在那儿，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地渐渐染白，他抬眼向远处望去，仿佛有女孩雀跃又模糊的身影。那女孩笑意盈盈地朝他走过来，却在快要临近时倏地消失在霜雪中。
不过是一场幻觉。
他重新启动车子，向着那幻觉消失的地方开过去。
心里依然有期待，就仿佛有什么在那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