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下堂将军沈婳,居然兼职做马夫,还跟贼人苟且,简直是污秽不堪,臭不要脸。
我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长安城传言的精彩程度了,我爹一定会手刃我的,所以这单我不能接。
那人在地上晃了晃站稳,和寻常找到这条街上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客人不同,他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一张脸。
沈及长得偏艳丽妖气,而谢湛精致漂亮,那面前这位算得上是温润如玉。脸部线条很柔和,朗目星眸,浓眉入鬓。前提是舍去他满脸的不耐之色,以及微微扭向右侧开的脑袋,怕不是落枕了。
他这长相一点儿也不像是偷了东西的人,所以我大胆猜测,他是拐了人家小妾的软饭男。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这么不要脸,我嗤笑一声道:“你找别人吧,恕不接单。”
软饭男一咬牙,“五千两。”
笑话,我前西北大将军,武安侯唯一的掌上明珠,是会贩卖节操去贪图小利的人?
是的,我就是。
“这位公子你想从大理寺哪个门进天牢?那里我人头熟。”
武安侯府里的马都是皇上御赐的,从这条街一路跑到大理寺门前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马车刚停稳当,我掀开车帘的刹那,手被里面人猛地一拉,随后环住他的脖子。
小样居然还敢偷袭我?我冷笑一声顺势拽着他的胳膊往前一用力,就听见“咔擦”一声骨节脱臼的声音,另一只手一个锁喉勒到他脖子上,将他按倒在马车里。
这时大理寺门前的守卫冲过来,见到的就是我这一幕。随后软饭男就带着哭腔喊道:“来人啊救命啊,车夫谋财害命了!”
我:“……”
我被几个侍卫押进了审讯室里,也就半刻钟就被扔进了大牢。毕竟那么多侍卫都眼睁睁地看着我揍了那软饭男,我没话可辩白。因为那软饭男也没什么罪名在身,我又没把他真的如何,大理寺给了我两条路——蹲一个月大牢,或者是交一百两罚金。
我在大理寺的旧相识很多,除了我三哥沈遇外,我打小一起长大的的手帕交祝清欢也在大理寺供职。
但是他们两个一起去城郊办一件案子,眼下刚好不在,我就只能等着我家里得到消息过来保我。我已经能想象到举家站在门前嘲笑我的场景了,人生真是艰难。
那软饭男从审讯室里出来时,竟然过来看我。他捂着后脖颈儿蹲在木栏杆外,见四下没什么人,压低声音开了口,“我不是故意要坑姑娘的,等姑娘家人到,交上去多少银子我双倍付给你。”
他说得很认真,但是我是不信的,我嗤笑一声,“黄鼠狼吃了鸡蛋,还说要给鸡送饲料,你当我傻?”
他搓了搓手,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不得已,我爹听了一老头的怂恿非要捐个官给我做,说是能光宗耀祖。我不想做官,都不能把妹子,就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我爹,我是个废物,做官只能坑家里,不能增光辉。”
我恍然领悟了,一个连坐马车都能被劫持的废物,实在是不能担当重任。可这不是重点,我问他:“不知公子是……”
“贵和庄纪南方。”
贵和庄别名“天下第一庄”,在整个大晋都是赫赫有名,只因为这个第一,指的是第一有钱。有这一重身份加持,纪南方那张脸便变得比谢湛还要好看。若是我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纪南方做朋友,那我贫穷的处境就会彻底改变。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和纪南方相遇。
我有些激动地隔着栏杆就想去抓他的手想话个家常,随后就感觉脊背一阵阴风往上窜,不远处狱卒赔着笑的声音由远及近,“五殿下过来,这天牢真是蓬荜生辉,小的真是三生有幸能引五殿下过来……”
我的手硬生生顿住,那声音也跟着顿住。
为了凸显天牢这个地方的阴森,牢房里只顶上开了个小窗,四下点着昏黄的灯。眼前的光被挡住了一半,一双锦缎高靴映入视线里。
自回长安城我就知道肯定会再见到谢湛,但是我万万想不到会是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我脸有些热都不好意思抬头,生怕拉低五殿下的交友圈水平线。
“把牢门打开。”
五殿下吩咐之下,“哗啦啦”门锁被打开,谢湛直接走了进来,干脆利落地和我并排坐在枯黄干草之上。
我微微抬头,见纪南方有些诧异的视线在我和谢湛身上来回流转。
狱卒让了让手,“小的先带纪公子出去吧!”
纪南方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止了之后还是含蓄地说了,“姑娘且安心,我说的话一定算话。”
等到这周遭只剩下我和谢湛二人时,我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我如今处境说得不那么惨痛才没开口,可身边这位居然也不说话。我们相顾无言,就这么尬坐着,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的。
坐了一会儿墙根传出“吱吱”的响声,我非常自然地将靴子脱下来直接顺着砸了过去,耗子凄惨地号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这下谢湛总算是有了动作,转过头看着我。如今他不用像在西北那样,为了和黑花令上的画像区分开而将头发勒得发际线靠后,只是一半松松地挽上去,用白玉冠束着,余下的一半柔顺地披在肩头,赏心悦目得有点儿过分。
“方才那位是谁?”他开口第一句问的居然是纪南方,打得我有点儿措手不及。他一说话我才察觉到这距离貌似有点儿近,我不自在稍稍往后挪了挪,“是贵和庄的公子,呵呵那什么,多日不见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见到五殿下,可真是巧。”
谢湛嘴角上翘,又是那个乖巧的笑容,只眼神不错一下地看着我,“其实并不巧,我到大理寺办事撞见下边人说着要去武安侯府送信,差人拿银子来赎人。我猜应该是你就过来了,果然,我猜对了。”
我“呵呵”干笑着,心里盼着我家里快过来个人赶紧把我带走,改日我容光焕发,帅气逼人再在谢湛面前闪亮登场,弥补一下这段的丢人。
“我截下了那个报信的人,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和陈大人说一声你就回去吧!”谢湛眼底的光有些模糊,突然低下头看着我的手,“方才我见你伸出手想要握纪南方的手,这是为何?”
握纪南方的手是为何?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了。
不过如今他掌握着我能出天牢的命脉,我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五哥刚从西边回来,说是一个什么族的礼仪,见到人要握手以示和谐。虽说纪南方坑了我进来,但是我也是理解他的,四海之内皆朋友嘛!”
谢湛恍然,“原是这样,那我呢?”
“末将……哦不是,草民说过,殿下是我兄弟,兄弟一生一世一起走,谁先忘记谁是狗。”
谢湛的笑意更深了些,手顺着伸了过来。他长得白,手也白,干干净净,纤纤细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该握一握手。”
我一时无语,有种搬起石头砸碎自己脚背骨的感觉,却也只能伸出手搭了上去。刚贴上去就被他握住,谢湛的手很干,我的手心却有些濡湿。
“临离开西北的那晚我喝醉了,但清楚记得我脚受了伤你为我揉捏,记得你说,会有的,让我放心。我一直记到现在,果然你真的回长安了,不得不说,战百郎真的是言出必行。”
不叫我战百郎能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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