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瑶下午照常来上班，不一会儿顾修然也回来了，张继跟在后面，两人隔了不近的一段距离。

    今天是张继跟着顾修然出去应酬，看起来还是怕他怕得不行。

    星瑶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后就开始专心写稿子，没注意到男人的到来，直到身边一阵带着清冷冷杉香的风吹过。

    星瑶的鼻尖动了动。

    下一瞬就看到桌边多了一颗糖。

    徐福记的芒果味棒棒糖。

    星瑶最爱吃的口味。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轻轻在桌面敲了敲，发出几声闷响。

    星瑶慌忙四周望了望，生怕被别人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明什么都没干。

    顾修然看她这副样子总觉得好笑，像只受惊的兔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红眼睛瞪他，他没再逗她，迈起长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星瑶不自觉地松口气，嫩白小手偷偷摸摸把棒棒糖攥紧，迅速放进口袋里。

    视线再次挪回电脑屏幕上，对着那一串串金融专业词汇，却始终没办法再静下心，口袋里的那颗糖透过衣料摩擦皮肤，痒意直钻进人心底。

    过了半晌，小姑娘把糖摸出来，剥开后填在嘴里，甜滋滋的芒果味中带着微酸，在口腔蔓延。

    星瑶这才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方方作为总裁办摸鱼第一把好手，工作期间总爱往别的工位窜。

    这会儿她正站起来伸懒腰，视线随意乱瞟，一眼就瞅见张继红着耳朵尖不知道在看谁。

    方方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她八卦心四起，随着张继的视线望去。

    这个方向正对着老大办公室门，只有星瑶和老大两个。

    她往星瑶那边望去，女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工位上，脊背挺直，脖颈修长，长发随意挽了个低马尾垂在脑后，几缕碎发散在鬓边，侧脸精致皮肤白皙，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双手正放在键盘上飞快敲着。

    方方瞬间明白了，总不可能是老大。

    瑶瑶这种温柔知性的少女形象，最招刚进入社会没多久的男学生喜欢。

    方方捧着玻璃杯先去茶水间接了杯开水，回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晃去张继的位置。

    她装作无意随口一问：“哎小张，你觉得我们瑶瑶怎么样？”

    没想到张继脸一下子红了，眼睛都不敢往星瑶那边看，磕磕巴巴，“挺、挺好的。”

    看他这副反应方方更觉得有戏，这孩子连脖子都红了个彻底。

    “我们瑶瑶没有男朋友哦。”她说着给了张继一个“你懂”的眼神，“把握机会。”

    张继似乎还想辩解一下：“方方姐我……”

    “嘘，”方方伸出食指比了个手势，“姐懂。”

    张继：“……”

    鉴于昨天刚刚被正主手拆cp，方方急需新的情感寄托来续命。

    温柔知性女编辑和内向腼腆小奶狗，绝配啊。

    至于老大，他还是算了，方方现在对他很失望。

    哪有这样的霸道总裁！

    简直太过分了。

    老于见方方回到位置上也凑过来。

    “你跟小张说什么呢？”

    方方想了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遍，包括自己磕错cp的事情。

    老于听了暗叹她的脑洞，方方想起一出是一出，又忽然道。

    “咱们老大的那个初恋你知道吗？”

    老于显然也知道。

    “把照片放在相框里，天天摆在办公桌上的那位？”

    “你怎么也知道？”方方满眼惊讶，她还是因为经常送咖啡才见到的。

    “就最开始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有一次老大应酬喝醉酒，回来抱着那个相框哭了一宿。”

    “哭？”

    “也不算吧，没出声的那种，但是眼角一直有泪。”

    方方想想那副画面，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太不可思议了，老大那么酷炫狂拽的男人竟然还会哭？

    啧啧啧，白月光初恋的杀伤力果然巨大。

    这种男人不能碰，她要抱好瑶瑶远离老大。

    星瑶把几天后要用到的采访提纲做好后去茶水间接了杯白开水，出来时恰好看见一个女人被小陈领着进到顾修然的办公室。

    看不见正脸，星瑶觉得背影有点眼熟。

    方方见她端着茶杯回来马上把头扭过来，疯狂朝她使眼色：“看那是谁？”

    星瑶又看了一眼，还是摇摇头。

    “田薇！”

    田薇是金融圈有名的财经记者，采访过不少金融大佬，跟那些老总都能说上两句话。

    怪不得星瑶觉得眼熟，那天在峰会上，厕所外面，两人打过照面。

    星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像她这种级别的记者，能约到顾修然的采访并不奇怪。

    方方进去送咖啡，出来时一脸愤怒，脸色都白了不少。

    星瑶见状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第一美女记者啊呸，自己给自己封的吧，丑死了！”方方一顿吐槽：“说我冲的咖啡太苦了，我是老大的助理又不是她的，有病吧。”

    星瑶给她接了杯白水，方方接过一饮而尽。

    喝完又继续骂：“来采访还不穿职业套装，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后一句：“瑶瑶你比她好看一千倍。”

    话音刚落，田薇从办公室走出，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方方说的话了。

    星瑶看了眼手表，距离她进去还不到十分钟，一个完整的专访最起码得半个小时，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这么早出来才对。

    田薇走到星瑶身边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她肩膀一下，应该是听见方方说的话了，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狠狠瞪了星瑶一眼。

    “有些人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长得再好看不还是个哑巴。”说完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

    方方最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欺负，硬着头皮就要往前冲，“你臭嘴说谁呢！”

    被星瑶一把拉回原地。

    方方咽不下这口气，脚上的高跟鞋在抬腿间甩了出去，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轨迹升起又降下，正中田薇的脑门。

    女人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被砸散，乱糟糟的。

    刚从楼下交接完工作的老于和张继进门就看见这副场景，脚步不由顿住。

    片刻后方方觉得自己干得漂亮，最先中气十足地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田薇站在总裁办正中央，脚边躺着方方那只三十九码的高跟鞋，场面着实滑稽得很。

    老于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后面跟着的张继都咧嘴笑了。

    田薇被气得脸色发青，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狼狈地走出自动感应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差点崴脚。

    星瑶帮方方把鞋捡回来，扶着她在转椅上坐下。

    “瑶瑶你别脾气太好了，她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嫉妒你。”方方怕刚才那声“哑巴”伤害到星瑶，此刻声音放软安慰她。

    星瑶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是脾气好，就是觉得没有必要生气，白白浪费自己的情绪，不值当。

    办公室里小陈心惊胆战地站在门口，回想起刚刚那位美女记者，心里不停唏嘘。

    不过那位记者也是，说是来采访，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被他提醒一句还要哭。

    长得确实好看，是那种小白花类型的，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

    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哦，但是刚刚老大是怎么说的来着。

    “要哭滚出去哭，老子不吃这一套。”

    语气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眉毛皱得能夹死个苍蝇。

    然后，她就被请出去了。

    离开前女人似乎觉得惊讶，那副柔弱的表情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可置信。

    应该是没想到自己的美人计会不起作用，看起来肯定没少用。

    也不知道那些夸她业务能力强的人是怎么想的。

    小陈偷偷感慨，他们老大，看上去就不是那种沉迷美色的人啊。

    也不对，应该说，只沉迷那一个。

    他跟老于是最先进入XY的，在集团创立初期两人就留下工作了，方方也是后来在他们两个之后来的。

    总裁办里都传遍了，老大有个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初恋。

    妥妥的大情种。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顾修然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老板椅上的男人脸色阴沉，显然还没缓过来，食指曲起不停在桌子上轻敲。

    “去把星瑶叫进来。”

    “好的。”

    星瑶被叫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她想不到顾修然找她的理由。

    办公室一如既往得整洁，一尘不染，落地窗前放了一排盆栽，修剪得很好看。

    发亮的瓷砖上有一张纸，是刚刚小陈收拾垃圾落下的，星瑶顺手捡起，第一行正中间“提纲”两个字尤其明显。

    陌生的字迹，应该是田薇留下的。

    星瑶走上前，放在男人的办公桌上。

    除了电脑，办公桌上只摆了个相框，正对着顾修然的老板椅，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顾修然眉间的烦躁还没褪去，垂眼看了眼纸上的内容，躁意更胜。

    “觉得怎么样？”

    星瑶没明白他的意思，想着应该是问纸上的内容，刚才她随便看了眼，提纲主题还是可以的，于是点了下头。

    顾修然看她竟然点头，气得不行：“有人想泡我你就这反应？”

    星瑶看他这个样子，猜到方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惹他不开心的事，想顺着他于是又点了下头。

    其实田薇也没说错，她确实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的情况，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拖累。

    一时的贪恋她没法控制，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六年前那样了。

    顾修然这次真的是被气到了，嗓音冷淡：“如你所愿，出去吧。”

    星瑶第三次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小姑娘走得决绝，转身的瞬间手掌却攥紧了，下唇紧咬，眸子里也渐渐溢出水雾，视线模糊。

    星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或许是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吧，她默默地想。

    可是刚才田薇那样说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她一点也没变，跟六年前一样，听不得一点狠话，他语气稍微生硬一点她就想哭。

    豆大的泪珠掉出来的一刻，背后贴上来一堵温热坚硬的胸膛，男人的手松垮地圈在女孩腰间，哑着嗓子道歉。

    “对不起，不该凶你。”

    不说还好，一说星瑶的眼泪就决堤似的往下掉。

    就像摔倒的小孩，如果没有人关心的话她可能站起来拍拍衣服就没事了，但是妈妈在身边就会哭个没完没了。

    “不哭了好不好？”

    “我心疼。”

    顾修然放开星瑶，两人并没有离得多近，只是衣服刚好接触的距离。

    将女孩转了个身，用大拇指指腹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星瑶偏了下头，轻轻吸了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