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窗外已经没了声响,前院的热闹此刻也被隔绝在墙外,这里只剩下安静。
“还多谢南王解惑,时候也不早了,那安乐就先行告辞了。”
“王妃慢走。”
派人一路护送安乐回去,南王仍旧坐在屋内不曾离开。
“王爷,就这么告诉她了合适吗?万一她真的存了二心呢?”
男子像是在认真思索他的话,许久才开口道:“无妨,我自然会让她说实话。”
说罢手袖一挥,一缕青烟从宽大的袖口飘出,众人轻嗅几下,顿时觉得凉爽无比,纷纷赞叹。
“最近你们可不能懈怠了,曼珠阁里面几个老妖女可不能让她们翻了我姜国的天。”
“是,王爷。”众人纷纷应下。
这里看似不大,其实别有洞天,他们现在所待的地方在外人看来再平常不过,一切的摆设也好,装饰也好,都简朴大气,而在这地下,有一处宽大的香房,是专门用来制香,炼香的地方,叫做格坊。
驿站
“公主,今晚早些睡吧,明日就要大婚了。”
安乐坐在床边,还在思索着南王所说的话。
“你说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以前就听闻姜国女子一手遮天,都快要盖住皇帝的威严了。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公主你是说曼珠阁里面的几位女长老吗?”
“这也说不一定呢,毕竟人心到底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沉香以为不然,那几位都是元老级别的了,还有从前朝留下来的,现在年纪也大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野心,就算真的做成了,怕是也享不了几年的福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要我说,想不通的就暂时不要想了,等时机到了也许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公主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呢。”
安乐应下,可是今晚却失眠了。
不知道是因为琢磨不透小疙瘩说的事情,还是明日自己就要嫁人的缘故。
其实这晚,安乐想了很多。
她算不上一个冷漠无情到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可以随便马虎的人。
她对萧格达目前为止并无多少好感,特别是之前还被他戏弄过。
对于这个明日就要嫁的人,安乐不是很了解,甚至觉得他有一点危险。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何况都已经走到这样一步了,她应该在来姜国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才是。
第二天,安乐早早就起来梳妆了。看着不远处桌上的静卧着的首饰盒,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幽凉香味,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里她绝代容颜,算不上靡丽妖冶的她,今日因为红妆,倒也称得上美艳动人,抬眸谈笑间便可衬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
只那一眼,便让人深深沦陷,予取予索。
冰雕玉勾玄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
色若春晓之花,芙蓉面寒。
让人觉得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句也是负了这般美貌。
平日里看不出的惊艳都在今日一览无遗,出嫁对于女子来说,真的是一生中顶顶重要的事。
她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
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慢步行走间,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门外同样一袭红衣的南王也已等待多时了,他骑在马上,身后是一排迎亲队伍,从来时便奏乐声不断,恨不得响彻天际。
安乐慢步走出门,南王赶忙下马迎接,拉过她的手替她撩开帘子,小心翼翼地送入端庄华贵的轿撵。
起轿。
不一会就到了南王的府邸,正是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红色绸缎挂满府邸,屋里屋外尽是透着喜悦与热闹。
来的大多是皇室中人,皇帝也在此,坐在他身边的想必就是太子了,此刻正沉着一张脸,低头喝酒。南王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安乐听了许多祝福恭维的话,便按着流程拜了堂。
席间是热闹非凡,不过这都不是安乐要应付得了,都是南王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南王今日又恢复到了原先去斐雨国接她时的模样,不苟言笑,严肃沉稳,甚至还有点正义凛然,嗯,怎么形容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一样,要不是安乐昨晚见过他那副纨绔邪魅甚至有点不讲理的样子,真是还就这么打心里觉得南王就是这样一个人。
着实可怕,这人竟然有两副面孔。
不过再一想,其实也很正常,像这种生在权贵的,从小便是活在权谋之中,这么多年下来,衍生出两副面孔也算正常,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天一晃就黑了。
安乐觉得今晚的夜色是有史以来最浓重的,可能跟她此刻的心情有关吧,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要面临那样的场景,难免也会手足无措。
院里的热闹渐渐褪去,安乐听见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安静。
此刻屋内就她一人,沉香并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应该和康止一同在外面忙碌,康止的伤势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了,看得出来,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今天的他并没有表现得有丝毫异常,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好端端的一个侍郎家的儿子,将来肯定前途不用发愁,就是跟着安乐来到这边,到跟随从越来越像了,安乐也觉得有点委屈他,所以时而叫他多休息,有些事情让沉香来就行了。她甚至跟他提过要他会斐雨国的事,可是他一口回绝了。
安乐叹了口气,显得夜更加深沉,屋内点着一支红烛,已经燃了将近一半了,微弱的亮光上一层光圈围绕,莹莹地氤氲在屋内。
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
相将人月夜,早庆贺新郎。
外面的声响已经彻底没了,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
新郎喝醉了。
又好像没有。
他一身酒味,却又步伐沉稳,拿起玉如意,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随即一身如释重负地坐下凳子上,舒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起来。
“南王今日倒是与昨日大不相同啊。”安乐开口道。
“怎么不同了?说说看。”他此刻很放松,放下杯子转头看着安乐。
“南王自己心里没有数吗,说出来怎会还有意思呢?”
“哦是吗?”他挑挑眉,“那我可否能说,王妃今日与昨日也大不相同了呢?”
安乐疑惑,自己难道看上去也很善变吗?
“哪里不同?”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是吗?”他坏笑地看着眼前的人,让安乐一时哑口无言。
这人怎么就喜欢钻空子。
算了,不跟他计较。
安乐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笑笑不说话。
“交杯酒王妃还打不打算喝了?”安乐望着快要被他喝完的那杯酒,暗暗咬牙,气不打一处来,只要旁边没有其他人,这个南王就开始不尊重她。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起身端起酒杯,象征性地做了下仪式,又坐回到床边。
南王此时也就这么跟她对坐着,眸光低垂,许是喝酒的缘故吧,安乐竟然觉得他有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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