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叶轻对于跟异性相处完全没头绪,也不知道她跟陆野鸣的这种开始,应该用哪种方式进行下去。好在,陆野鸣替她考虑到了,提议不必着急,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那晚过后,陆野鸣只要有空,就会接送她上下班。他们下班的时间相差半小时,除去通行耗费的时间,还余些,正好让陆野鸣有机会,多看看她。
舞蹈教室里一些对舞蹈怀揣梦想的小孩子们,在她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他们的热爱。
她脸上最多的表情,是绽开酒窝的笑容。陆野鸣猜测,她一定很喜欢小孩子,将来也会是个好母亲。
他清楚地记得,和她初遇是在小学六年级,那个即将毕业的6月。
第二天有测试,他去学校旁的文具店购买老师要求的黑色0.5mm签字笔。人很多,签字笔被一抢而空。或许这是学校的统一要求,他这么想。
正打算换家店,斜方递过来一支签字笔:"同学,你是1班的吧,我们是同一个老师。我这儿有多的笔,给你一支。”
突如其来的善意,似乎因为有一个共同点,显得格外亲近。
他接下,道过谢,又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仿佛就等着这句话,迫不及待倾巢而出:"我叫徐佳佳,双人徐,两个‘佳人’的‘佳’。”
“2班的徐佳佳。”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身量中等,着最简单的校服,眼下略有几块黄褐色的小斑,他后来才知道,那名为雀斑。
“对的对的。”
她们三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不曾想到,转个角,又遇到了她。不过她看上去,难过极了。
些许尖锐的话语,飘飘荡荡地落入他耳里。
“妈妈怎么跟你说的,放学直接回家,忘了?”
“我跟同学去买文具,明天不是要考试吗?”
她挣着那位女士的拉扯。
“我说过,需要什么,我会给你买回来,你不要乱走。”
“我没有乱走,就在学校附近…”
“还不承认,那我怎么没找到你?你让妈妈很担心知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告诉过你,去哪儿都得妈妈同意了,才能去?”
“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闭嘴,今晚不许吃饭。”
“妈!”
远了,听不清。
那时的他,在原地茫然无措,旁观着一切。往后的无数个午夜梦回里,他都在懊悔。哪怕是上前打个岔,帮她转移一下母亲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心里揣着这回事,他就总想见见她。
他每天往班主任办公室跑,有要交代给二班科代表的事,都由他传话。可他每次只敢透过门,装模作样地巡视一圈,视线飞快地掠过她,再找到科代表。叫出她的名字宛若登天难,仅仅缺了那一小口的勇气。
他设想:假若从他嘴里喊出那三个字,她会出来的吧。棘手的是,她出来了,又能说什么呢?道歉?过去太久了,不适合不是吗?
毕业那满满当当两个月、毫无负担的暑假里,有一天“徐佳佳”出现在他面前,欣喜万分地告诉他,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跟他进入了同一所初中。他仅有一个念头,原来她不叫“徐佳佳”,那她是谁呢?
“等多久了?”叶轻微喘,额角还沾有几滴汗珠:"再稍稍等我会儿,我去把练功服换了。”
回忆被打断,陆野鸣还有些愣:"…没多久,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了。”
叶轻点头,小跑进更衣室。
很快,她一身轻松,拎着个帆布包就出来了。配上白T浅色牛仔裤,再加一双板鞋,活脱脱一个清纯女大学生。
“久等了久等了。走吧。”
“别急,你先擦擦汗。”陆野鸣递过一小包纸巾,指了指他右边太阳穴的位置:"这里。”
叶轻抽出纸,往左边一按,纸立马氲湿一团:"谢谢。”
他边笑边摇头:"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的是他们母校附近。
叶轻惊喜:"你也是这儿的学生?”
“对。”
傍晚六点多,车流量大,不好找停车位,只好停远些,以步代车。
“那你是在这儿读的初中?”
“初中高中都是。”
“那你成绩挺好吧,也对,警校收分也高。”
“听你的意思,你也是这儿的学生,成绩也不错吧。”
“也就勉强保了个高中,后来成绩就一直垫底了,所以才走了艺术这条路。”
吃完时间不早不晚,两人沿着滨江路散步。
“好像每座城市,不,每个地方,都有一条路叫做滨江路。”
“的确,有些地方甚至有好几条。”
“你说它们有区别吗?”
“不清楚,多少有点吧。不过,我觉得共同点应该更多。”
“哈哈哈,比如打太极的老人家,跳广场舞的阿姨。”
“对,简直无法再赞同了。”陆野鸣竖起大拇指,笑意盎然。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江风带来惬意,陆野鸣反倒无端生出一股紧绷之感。
他喉头上下一动,承认:"是。”
“怪不得。忘了问你,感冒好些了吗?”
第一晚送她回家后,陆野鸣就发起了高烧。她打趣,警察同志的身体素质像这样,还怎么为人民服务了。
“早就好了。”
“嗯。”叶轻停下来,双肘撑在石栏上,看向乌漆麻黑的江面。
“我不是…”他想解释却被打断。
“我还没听过你喊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从前知道我的话,应该知道吧。在你看来,我那个节目上的名字,是不是很傻,很没有必要?”一串话前脚踩后脚地出来,咄咄逼人了些。
“我没有这么觉得…”
“那你怎么觉得呢?你的VCR不是给的‘叶木子’吗?”
“你听我说…”陆野鸣着急道。
“好,我听你说。”叶轻闭了闭眼。
“我用‘叶木子’,是猜测你既然上节目不愿意用真名,我就不会擅自将它公之于众…”
“我谢谢你。”
“…我的理性和感性现在有些混乱,但我必须说。2013年10月12日,你发了第一条微博。内容是:秋日之叶,随风飘零是唯一的结局吗?我想告诉你,当然不是。还有我这个‘野人’,能将你这片轻柔的秋叶,戴在身上。起码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无奈。你…我,我有表达清楚吗?”
陆野鸣紧锁眉头,抿直唇线,一脸焦虑地看着叶轻。后者却兀地粲然一笑:"谁会说自己是‘野人’啊。”
他隐约感觉这姑娘的关注点偏了:"所以,你能理解吗?”
“你怎么还翻我微博啊,还看些非得不行的。”
“叶轻。”他的语气加重。
她笑:"诶。”
“你风马牛不相及地扯东扯西,你…”
“我懂了。”她不再嬉皮笑脸:"我很感谢你,真的。”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起名叫‘叶木子’吗?因为我的生父,姓李。木子李。”
“我知道我妈,尽管不甘了一辈子,还是希望我找个好人家,还是希望我能有个依靠,别像她。但我确实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所以我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你,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我们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只为两个人考虑。”
“我没有要逼你答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是空穴来风,我的爱情不会是那场龙卷风。如果你觉得太快了,不能适应,那我不常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
“你…”
“挺晚了,我送你回去。”
沉默是此夜的南城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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