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别躲了。”杜白坐在生好的火堆前，用一根树枝拨亮了火焰。 
　　我屏住呼吸，没有贸然走出去。 
　　我，现任武林盟主的独女，武力值点满，十四岁那年带着九个弟兄端了二十里外的山匪窝，怎么可能被一个病弱书生发现行踪？ 
　　万一杜白只是突然觉醒了某种天赋，正在和哪只野狗野猫野耗子玩捉迷藏怎么办？ 
　　他拨弄火堆的动作停下，转身直勾勾地对上我的眼睛，“下次再躲，不要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我走出来，笑容讪讪。 
　　小时候同他玩捉迷藏，我躺在干涸大水缸中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才能等到他揭开头顶的盖子。 
　　我多怜香惜玉，几次之后，脑补出他找不到我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于是把藏身之地换到竹林，每次都露出一片艳红的衣角做线索。 
　　结果他还是找不到。 
　　后来只好露出半个身子。 
　　若不是勉强记得这个游戏的规则，我甚至都想主动送上门。 
　　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都是等我离开，径直回到书房读书，等到时间差不多，才慢悠悠出门寻我。 
　　随着年龄增长，游戏虽然没再继续，有些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我抱着长剑坐在他身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杜白没有理我，专注地烤着架子上的烧鸡。烤出的油脂滴入火中，火苗攀附而上，烧得愈发旺盛。 
　　“把肉片一下。”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率先行动起来。解下长剑，拿手帕擦了擦剑尖，舞得虎虎生风。 
　　片好的鸡肉分成两堆，一堆是鲜嫩多汁的里肉，一堆是烤得焦黑的外皮。 
　　杜白把焦皮转到他那边，从背篓中拿出包裹起来的调料洒在一旁，温声道，“吃吧。” 
　　我在心里小小欢呼一声。 
　　他没生我气，还给我烤肉，他果然心里有我。 
　　一口肉下肚，杜白的声音依旧温和，“吃完回家去。我进京赴考，你跟着做什么？” 
　　杜白生得极好看，简直是照着我的审美长出来的样子。要不然我也不会见他第一眼，就抓着我爹的衣袖，信誓旦旦地说，将来一定要嫁给他。 
　　长大后，他愈发唇红齿白，笑起来像是一块打磨完美的温玉。但是我这几年看到更多的，便是他瘦削到不近人情的下颌，和紧绷的唇角。 
　　就如现在一般，暖色火光照在他的面孔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冷。 
　　回去？回去后被城中人笑话，武林盟主之女倒追良家妇男不成，被人退婚吗？ 
　　啧，手上的鸡肉突然不香了。 
　　我泄愤一般，把手上的油往杜白衣角处抹净，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一板一眼地回答。 
　　“有人花五十两委托我护送你去京城。五十两，不知道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 
　　酸气冲天的话没说完，脑门被结结实实地弹了一下。杜白眉头微拧，眼中多了道我看不懂的情绪，眼角泛着被我气出来的嫣红，轻声斥责，“别胡说。” 
　　他的衣袖拂过鼻端，抖落一片药香。 
　　想起眼前人是个被药浇灌长大的娇花，心中所有的不满霎时清光。 
　　罢了，长得好看的人值得被原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