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晓我和少爷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从我与他的第一次相遇开始。
说是相遇,倒不如说是解救。父母贫穷,为了贪图几两碎银子,将未满九岁的我卖了邻村的人牙子。我跪下苦苦哀求,把额头都磕破了,都没能阻止他们。
父母拿着银两远去,搓手兴奋谈论,:“这丫头总算没白养,拿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为儿子盖上新房子,娶上媳妇了,来年再抱上孙子.....”
他们嘴里说出这些亲飘飘的话让我的心如处冰窖。说不恨,那是骗人的假话。自此,我没了父母,只肯用“那对夫妇”来称呼他们。
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痕,就被人牙子身后随行的几个婆子拖上了车。人牙行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纠纷与麻烦,都会选择将人卖的远远地。上了车,我低眉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大多都是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其实这几年田里的收成还不错,远不到卖儿卖女的地步,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那对夫妇能如此狠心!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女儿也能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看守的婆子看着神色怏怏的我们,这时开口说话了:”你们既然上了这辆车,就别想以前的事情了,万般皆是命!要怪也只能怪你们投错了胎,谁叫你们投成了穷腿子的女儿呢?“听了这话,我的心中更是愤恨,为什么我要投胎于这个家中,得到他们如此不公的对待!在心中更是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我和其他几位小女孩几经辗转,牛车加上行船,离开了这个我从小生长的小渔村,来到了青城。在赶路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动过逃走的想法,一方面是人生地不熟、我无处可去,还有一方面是牙婆为了防止我们逃跑,看管很严。除此之外,牙婆管理起人来,很是有一套,恩威并施,拉拢与打压的手法更是玩得炉火纯青。女孩之间心思各异,彼此各自防备,我实在不敢交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来牙婆的怒火,让自己凭空遭罪。就这样,我们这群黄毛丫头只能乖乖地听从牙婆的话,不敢起什么坏心思。
青城很大,也很繁华,入眼所见,皆是我平生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但这可不是容我们这些小丫头欣赏的好地方,来到青城以后,我们便被集体关在一个房间里,牙婆每日早出晚归,身旁的伙伴也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我看着这样的情景,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很快,我也到了卖出去的这一天!
那日一大早,牙婆便点了我的名,让我跟着她出去。也许是出于这几日买卖很顺利的原因,她的心情很不错,早饭的时候她还特意塞给我两个白面馍馍!乡下地方,加上那对夫妇重男轻女,除了逢年过节,我能吃上白面馍馍的时候屈指可数!但今天,我却没了吃它的胃口!我食不下咽,跟着牙婆的身后走着。只见她灵活地在人群中游走,穿过几条小巷子,拽着我的手,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前!
人口买卖往往不是一道手就能促成的生意,往往是经过牙行和官府的好几道手续,但也有不正规的牙行,会选择在私底下交易。而经哪位牙婆的手卖出去,也是一份运气。手段多,门路广的牙婆会更加倾向于良家门第,大多会将小丫头卖入各个府中做粗使丫鬟,倘如一朝得了贵人的眼,也算是结了一份善缘。但也有心肝比较黑的婆子,为着拿多一份钱,会选择在私底下交易,将人卖入那些腌臜地带。而不幸的是,我就遇上了这样的牙婆!那位牙婆捏着我的脸,像打量牲口一般看着我的牙口,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懂得了屈辱的感觉,而当时年幼的我还不知道我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地。
几人站在一旁交涉,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终这番买卖的结果是,我入了青楼。
不过青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初入青楼,我拒绝进食,想借此表明自己绝不为妓的决心。老鸨刚开始还好言劝告我,在她的带领下,让我见识到了以前从未见识过的珍馐佳肴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但她见我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便下令他们对我动了刑。青楼里多的是让人吃尽苦头,却又让人瞧不出伤痕的法子。
几次刑法惩罚下来,我疼的死去活来,便也服了软。我收起了我锋利的爪牙,开始变得乖巧起来。老鸨见有了成效,便也歇了心思,用心教导我礼仪、规矩。
我很聪慧,师傅教导的东西几遍就会,老鸨执起我的手,笑眯眯的看着我,直夸我天生是入这行的好苗子。我虽年幼,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夸赞人的好话,心中更加坚定了逃离这个地方的想法。
在这里,我学会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的道理。而温顺乖巧的模样也变成了我欺骗众人、达成自己心愿的伪装。在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上,我瞅准了机会,趁众人松懈对我的看管,绑了衣物袋子,便从二楼的窗口翻了出去。到底是没有相关的经验,落脚的一瞬间,我察觉到脚踝传递出来的痛觉——脚定是崴了。但我丝毫不敢耽搁,我知晓,要是这次逃跑没有成功,被抓回去,我将面临的是什么。我咬着牙,拖着崴了的脚,一瘸一拐的的向前走去。我一刻也不敢在大街上停留,因为那样的目标过于明显,只能往小巷子里走。
这家青楼的势力在这片区域早有耳闻,普通人家轻易是不敢招惹的。我悲从心起,即使从青楼里逃了出来,我仍无处庇佑、无处可去。但容不得我伤春怀秋,青楼里派出来的彪形大汉、粗使婆子便开始在街上大肆搜寻了起来。我听见嘈杂声中盘问行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心中愈加慌乱,只能往更加偏僻的巷子里蹿。
在搜寻的空档里,一个眼尖的婆子发现了我,带着另外两个大汉追了上来。此时的我早已精疲力竭,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人,我心中更是一阵绝望。难道我的一生真的要葬送在这青楼里了吗?
也许是上天怜悯,听到了我祈求的声音,让我遇上了刚从酒坊出来的少爷。
而我与少爷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拉开了帷幕。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