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看见浅咖色大衣明晃晃地摆放在课桌上,沈若谲才想起自己刚才去找班主任的目的。
她明明是要以衣服潮湿为理由请假出去一趟的,但是现在……
沈若谲感受了下裤腿上的潮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是少在班主任面前出现为好,免得她老人家又阴阳怪气地把她怼个没完。
有了这样一个思想觉悟,沈若谲接下来的时间都安分守己,直到中午放学才感觉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誉栀中学是不强制学生住宿的,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住宿时长。
沈若谲觉得这是学校唯一人性化的一点了。
之前填住宿志愿表的时候,她本来是想选择最长的那一个,一个月回家一次的,但最终分配下来的结果却是一天回家两次……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邬芹是改嫁到沈家来的,那个时候她还很小,沈立群也没有孩子,对邬芹带来的这个小拖油瓶虽然不太喜欢,却也没有过分的刁难。
至少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七岁那年,沈若皖出生。
她继父有了亲生儿子,自然是事事以他为先,对他溺爱得很,他说往东绝对不往西。哪怕沈若皖想要摘星星够月亮,怕是她这个继父都要想尽办法去做。
而邬芹同样,一边是跟前夫的孩子,一边是和现任的爱情结晶……任谁都知道该怎么去选。
故而,沈若谲在这个家庭的尴尬处地可想而知。
至于沈立群为什么明明讨厌她,却依旧执着地要她往家里跑……这事就要问问她那个好弟弟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个受虐倾向,每次都被她欺负,哭得死去活来后,他总会嚷嚷着迟早要她滚出这个家。但当她真的可以离开的时候,不放她走的人也是他。
思及此,沈若谲自嘲一笑。
可能在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受人摆布吧。
“谲谲回来了啊,正好……”邬芹把菜端上桌,正想招呼她来吃饭,抬眼却看见女孩儿身上穿着的浅咖色大衣。
“买新衣服了吗?也对,昨天那么冷……谲谲你还有钱吗?要不要妈妈给你转……”
“您确定?”沈若谲打断她的话,挑眉朝她看去。
明明眼里含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讽刺:“难道您忘了上次一千块钱的事了?”
沈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一千块钱对沈家来说还是毛毛雨的。
上次许是邬芹对她为数不多的怜悯心发作,自作主张地给她转了一千块钱,但转头就被沈立群以“不能让孩子养成大手大脚习惯”的理由给要了回去。
至于他给亲生儿子每月五千零花钱的事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虽然这一千块钱在沈若谲这里也没多么重要,但继父这样的做法就让她感到十分恶心。
看着邬芹那一脸尴尬的模样,沈若谲轻笑一声,边往洗手间走边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转钱这种事还是等沈叔叔什么时候同意了,您再转也不迟呢。”
“妈妈,我要吃她的那一碗!”
沈若谲刚拉开椅子坐下,就听见沈若皖骄蛮的声音。她顺着男孩儿指着的方向看去。
是她面前的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上面还零零散散地飘着一些香菜。
沈若谲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吃香菜了。
这个习惯从她小时候就有,这么多年过去,邬芹还是没有记住她的喜好。
她早就不该在意的。
这么一碗加了香菜的汤,就算沈若皖不要她也不会喝,就这么顺水推舟地给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她的东西,就算是腐烂在土里,她也不愿让别人沾染分毫。
这么想着,她刚要拒绝,旁边的女人却是先她一步开了口。
“皖皖不能吃姐姐那个,姐姐的碗里有香菜,妈妈记得皖皖最讨厌吃香菜了是吧?乖啊,咱们……”
哦,对,沈若皖也不喜欢吃香菜呢。
女人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往她心上插了一刀。
明明说好不在意的,但插入心口的刀不知何时带上了尖刺,抽出来时沾染上破碎的血肉,她仅仅是看着,就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疼痛。
磅礴的水流冲击而下,在白嫩的手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沈若谲掬起一捧水,毫不留情地泼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部线条缓缓滑下。
邬芹或许是爱她的,但这份爱在她心里占比很小,小到即便她把自己肢解、碾碎,也不可能全然被覆盖其中。
邬芹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只有她,她有跟她相敬如宾的丈夫,有对她百般爱戴的儿子,有即便她做了很多错事,却依旧对她不离不弃的父母……可她呢,她的生命从诞生起,就注定与她联系紧密。
在过往十几个年岁里,她的生活里只有她。
但是现在,她突然就意识到,没有谁在她的生命里是不可或缺的,母亲正一点一点地收回对她的爱,在剩下的日子里,她只能独自一人,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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