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纷纷而下,碧蓝色的小伞缓缓移动着步入棚下。
张望着下班晚高峰的车辆,长长的一条龙,程思语闷声等候着。
清楚没那么快,她低下头,盯着泛黄的鞋尖出神。
“等一下上号?去你家?”刘文把伞拿下,粗暴地抖了抖,与身旁的人商议道。
不加以理会身后的动静,程思语看了眼毫无变化的红灯又低下头去。
程思语察觉到那个久久不出声的人漫步上前,站到了她身旁,笑道:“成!别送就行!”
闻声,程思语一愣。
不用看,站她身旁的人就是阮遇。
她曾多次站在讲台下听他讲话,多次偷摸假装路过,实则在留意他同朋友的谈话。
“老子什么时候送了!你可别乱说啊!上次那是意外!”刘文怒道。
刘文是阮遇的兄弟,程思语不知有多想同他搞好关系,这样,她也就可以离阮遇更近点了。
阮遇明朗地笑着,声音上挑,“哦!”
可能是看到同校的校服,又或不是。
下一秒,他往旁边一瞟,程思语猛地把伞往下拉,遮住自己。
明显被吓到了,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窘迫过,心也跳的厉害。
多么想他能留意到自己,也多么想他能忽略掉自己……
阮遇挑了下眉,为她的举动感到奇怪。
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又不认识。
直到他目光移开后,程思语才敢缓慢把伞抬高。
确保自己的半张脸还被伞遮住,她微微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很是激动,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瞧过阮遇,以前那些假装相撞的路过,远远都不及今日这般。
阮遇单手打着把透明塑胶雨伞,穿着人人嫌弃的“蓝精灵”校服。
但穿在他身上却很明朗,雨珠错落在脸上,下滑,一切都是那般的少年感十足。
片刻,程思语低落的垂下头。
往头顶看自己老到家的天堂伞,再看看那双染上泥泞,连边和鞋头都发黄了的黑色帆布鞋,自卑感一下就涌了上来……
红灯转换,程思语没有立即拔步走去,她突兀的定在原地。
舔了舔唇,随后跟了上去。
她刻意的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如同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般。
而这一切都只为了能跟在阮遇身后……
关于暗恋阮遇这件事,程思语有时觉得老天都在帮她,有时又觉得不是。
就如同,他们家离得很近,上学下学一条路。
就如同,他今年初三,即将离开,而她还要再呆两年才能追上他。
每每想到阮遇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开,程思语的唇都会下压。
她抿着唇,定在原定,任由雨点打在伞上劈啪作响,目送他远去离开。
而她,到家了……
后头的拖沓声截然而止,那股子怪感又浮现,阮遇眉头不由的一皱,回头向后看去。
本来还在念叨着怎么挥刀的刘文,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也回头向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程思语早就进院子了。
刘文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中邪了?
阮遇觉得奇怪,但什么也说不上来,他问:“你觉不觉得刚刚那女生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刘文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哪来的眼熟。
他撞了撞阮遇,坏笑道:“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所以觉得人家……”
话没说完,一巴掌落下。
刘文习以为常的揉着肩,听阮遇道:“想什么呢!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刘文啧了声表示不满,“就开个玩笑嘛!至于下手这么重嘛!”他笑着往前凑,“再说了!就你那颗渣男心,也不是没着可能!”
闻言,阮遇勾唇一笑,没再言语。
走在路上,刘文继续讲着他那杀敌策略,但阮遇好像并不怎么在乎。
他闷着声,久久才喃道:“或许是在学校见过才觉得眼熟吧……”
刘文听不清楚,问他又不说。
回到家时,饭菜香已经扑鼻而来了。
李姝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叫唤着程舟和程思语,但却只有一人应答。
她走到玄关,刚想开声,只见程思语竟就那么傻站着盯着鞋发呆。
见惯了自家女儿的呆傻,她也见怪不怪了,“干嘛呢?快去洗手吃饭去!”
闻声,程思语才回过神来缓缓点头往里走去。
戳着饭难以下咽,程思语叹了口气,好烦哦!
程舟坐在一旁,见状给她夹了块肉,缓声问:“是最近在学校有什么烦心事吗?”
坐在一旁的李姝也抬起头看她。
程思语抿了抿唇,摇头。
烦躁的不是不能买鞋,而是年少的心动和喜欢。
见她不想说,程舟也不会强问,而是引导,“有什么烦心和困难的,别一个人憋着,可以同爸爸说。”
程舟对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耐心且伟大,但程思语实在是不敢坦白喜欢一个人。
她不曾同任何人说起,哪怕被看穿几次也从不承认。
她语气轻飘飘的道了声“没”,但最终还是没吃完那半碗米饭。
睡前,程思语在脑海中过了许多遍阮遇所穿过的鞋,她觉得小白鞋最符合他的气质,文雅不失大体。
思来想去,程思语便决定投其所好。
第二天一早,程思语便把攒的零花钱取出,直接动身去了时尚街。
李姝很喜欢到这买衣服,用她的话说就是,便宜实在还实用。
程思语极少来,不识路的她转悠着,走到尽头时一家小型的欢乐城就映入了眼帘。
起初她怪自己没方向感,但直到她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才直谢老天保佑。
阮遇坐在一辆红色摩托车上,长直的腿自然收缩在两侧,倾身向前,目视显示屏,身体连车随着赛道摆动着。
而阮遇旁边那台车上坐着的正是刘文。
此刻,程思语已经牢牢地被水泥灌固在原地了。
偶像剧般,那么多人的欢乐城,都如同自动添加模糊特效一样,只剩阮遇一人能入她眼。
阮遇喜欢打游戏,这点她是知道的。
在讲台发言的他应当数纯净少年那款,但要是照现在看来,他应当属于风。
风把燥热的夏季连同少女的青春悸动一同吹来,让他们相遇。最后,燥热的风又刮起,把他们吹散。只留少女一人还在原地苦苦追随,等风最次吹起。只求不要再把他们分开。
金色体显示出一个大大的1字,阮遇起身,往刘文扬了扬头,语气嘚瑟:“怎样帅吧!”
自知跑不过他,刘文也只好动动嘴皮子:“咋的就把你给能死了……”
阮遇含笑着,突然眉头一皱,思绪一顿,那股子怪感又浮现。
他回头向后看去,可后头除了来往的行人便什么也没了。
躁意涌上来,他扭头问刘文:“你有没有感觉怪怪的?”
刘文拍了拍他,调侃似般呲笑,往推币机走去,“我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倒是你怪得很。”
虽是调侃,但这话不假。
有时阮遇也会觉得是自己病了,老感觉后头有人在盯着自己……
静默了会,他起身追上刘文,却也还是频频回头。
双手捂着胸口,程思语靠着墙闭了闭眼,冰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短T传来,差点就被发现了……
“唉唉唉!小姑娘你别走啊!”她跑上前,拽住程思语,“你手脚怎么这么不干净呢!”
程思语愣住满是疑惑,她手脚不干净?
以为她装傻充愣,大妈便开始指着她大声责骂,店里店外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你说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就不学好呢!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东西!”
闻言,众人议论纷纷,程思语惊得眼睛瞪大,“我没偷东西啊!?”
见她还不承认,大妈是彻底怒了,招手大声吆喝着:“大家快来看啊!这儿有个进店顺东西的小偷!”
程思语忙的摇头解释着,但却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未经世事,哪见过这阵仗,她心里除了委屈和百口莫辩,便只能站定在那了。
一字字一句句的“没有”都打了水漂,再看着周边围满的人群,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她偷什么了!?”越过人群,那人淡定的开口问道。
眼睛早已泛起水雾,模模糊糊的,但程思语还是认出来了,那人是阮遇……
要不是大妈死死拽住她手臂,此刻她真想逃离这,或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么多次同台的颁奖他都没注意到她,可偏偏就是这么窘迫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程思语低下头,不敢看他,也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脸。
如果阮遇也相信她偷东西了,那她在他心里是不是永远都会留下小偷这个骂名?
想到这,她声如蚊蝇,再次说了句“我没有”,但却依旧不敢把头抬起来。
她以为,阮遇不会听见的,或是在这人人都在指责她的时候随波逐流,不会相信她。
但他那句语气坚定的“我相信你!”,她真的听得好清楚啊!
委屈涌上心头的时候她忍住没哭,所有人都不相信指责她的时候她没哭。
可偏偏却因为阮遇这句“我相信你!”再也憋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下,程思语抿着唇,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莫名的有些心疼,阮遇稍稍皱眉。
他弯下腰,语气温柔的哄道:“别怕!哥哥给你撑腰!”
脑充血不足,程思语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此刻,她的脸却是那般真实的滚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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