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从货架这边绕到那头去,陈小白穿着一件黑白两色的套衫,手里拿着饮料还有几包泡面,已经在付款了。
看到他出去,林溪跟着他,收银员提醒她还没付钱,她就赶紧付了钱追出去,好在陈小白没有走远,她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跟着他,要是能知道他住在哪里也好。
大约走了有几百米,到了路的尽头,她跟着陈小白往左拐进一个巷子,一拐过去却发现人不见了。只有一条仅仅点着暗黄色的路灯,暗漆黑邋遢的巷子。
“人哪去了。”
林溪在踌躇着,后面忽然就响男声:“你跟着我干什么?”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陈小白从她的身后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刚买的东西。看清楚了林溪的脸,笑起来:“原来是林江的姐姐啊。”
“林江的姐姐?你不是认识我吗,干吗说得这么生疏。”
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酒量很好,还知道我有两个弟弟,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当时太着急林江了。毕竟你长得跟陈一水长得就是一副有关系的样子。”
听到陈一水的名字,林溪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紧张,随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原来知道了啊。”
“所以你承认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了,你欺负林江也是因为我?”
“我承认我转去那个学校是因为你的原因,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哥那么喜欢。”
“那林江呢?你还骗我说他没朋友。”
“如果我说,我是有点儿讨厌他,你信吗?”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无忧无虑得像个白痴一样,大概是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吧。”陈小白刚说完,就伸出手捂住嘴巴,干咳了两声。
“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他摆摆手说:“你来找我是又来帮你弟弟报仇吗,还是因为我是你男朋友的弟弟呢?要是前者我觉得我也不欠他什么了,要是后者更没必要,哥可能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我吧,在他眼里,咳,咳,我什么都不是。”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他转过身去,脚下有些不稳,缓了一下,慢慢走出去。
“喂,你……”林溪刚去拉住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吓了她一跳,“我去,你发烧了。”
“我没什么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神经了你,这么高的温度不降温,想变脑残啊,还买泡面吃。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陈小白撑手扶了扶墙,又勉强直起身子来,“回家就可以。”
林溪看他坚持,就说:“那我送你回去,怕你死路上。”
她赶紧去路边打了一辆车,陈小白也没再拒绝,两人从后门上车,陈小白说了一个地址,路程距离不太远,起步价就到了一个老小区。
老小区没有电梯,楼梯灯也坏了,林溪拿着手机照明,两人慢慢爬上去,她好久没爬楼了,到了四楼的时候,已经开始喘了。
陈小白用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林溪看他进门,刚准备离开,面前的人就身体前倾,往前倒了下去,林溪吓了一跳,连拖带拉地给他弄到客厅里。
屋子里面面积不大,一眼就能够看清了基本的格局,一室一厅一卫,厨房在拐角处,屋子里没有电视,沙发的旁边放着书架还有一些置物柜子,她把他拽到沙发上,就赶紧去了卫生间,打湿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给他放在额头上降温,陈小白已经烧得有些意识不清楚了,两颊也烧红起来。
林溪赶紧去置物柜里找退烧药,上面的柜子里都放着一些杂物,垃圾袋修理的工具箱,她又拉开底部的柜子,里面看起来好像都是书,她又拉开了一点儿,透着慢慢潜进去的灯光,她愣了一下。
一柜子都是陈一水的小说,有那个连载了十年火遍全球的推理小说。还有早期的,同时期的没那么知名的统统都有,林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躺在黑暗中的陈小白,安静的像草原上静默的绵羊,陈小白难道一直以来都崇拜着陈一水的吗?
陈小白醒过来的时候,客厅只开了顶部的轨道灯,不太明亮,但光线也足够,屋子里还有一种煮东西的香味,是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味道,产生一种可以将人拉到现实里的踏实感。
厨房里淡淡的白光透出来柔柔的铺在地上,陈小白感觉自己的身体没那么热了,想要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身上一阵酸软疲惫感袭来,他拿掉头上的毛巾,发现自己胸前T恤有一片咖色的污渍,他正坐起来。
“醒了啊,把茶几上半杯药自己灌了,刚你睡着就给你灌了半碗,还洒了不少,别浪费。”
“你在煮什么?”
“面条,正好我也饿了,下楼买药的时候,顺便买了点儿面条还有菜回来,你这冰箱里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汗。”陈小白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走了两步,还是回身把茶几上剩的那半碗药灌了下去。
林溪正在桌边呲溜吸面条的时候,听到厕所门响,抬头一看,面条差点儿呛到嗓子眼,硬咳了两声才咽下去。
眼前的陈小白就穿了一条平角裤裤子,光着上身,胸前有些褐色的旧伤,身材倒是十分好,肌肉均匀结实有致,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林溪咽咽嗓子,说:“你不能穿件衣服吗?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呢,我至少也是一个客人吧。”
“我衣服都洗了,没有别的换。”他微微朝阳台抬了抬下颚,确实飘荡了几件衣物。陈小白走到沙发的位置,拿起茶几上透明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他背对着林溪的时候,林溪清晰地看到了他身上的伤,淤青疤痕都有,有的像新伤,有的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她之前看到手臂上的伤看来只是冰山一角,一想到这些可能跟陈一水有关系,她就觉得碗里的面条不香了。
是不是陈一水干的?这话她有点儿问不出口。
“你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陈小白转头看她,嘴角忽然出现一抹不明意义的嘲弄,“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像你这种正常人,我怕你接受不了。”
林溪深吐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必须陈一水自己说亲口说才行。
“要吃面吗,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厨房,一会端着碗出来了,坐在林溪对面跟她一起吃。
“姐姐,说实话。”他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她,“你应该挺讨厌我的,但是,你帮我,为什么,是为了哥吗?”
“跟他没关系,我知道那个所谓的恶作剧你没参与,不管怎么说,你也变相地救了小江和我,但是,我依然觉得你欺负别的学生,行为依旧很差劲。”林溪转折找补了一句,申明自己的立场。
“哦。”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林溪有些尴尬,转头瞄了周围一眼,问道:“你是一个人住?”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这屋子像是有第二个人吗?”
“是吗,我倒是听说你女朋友挺多的。”她漫不经心地提起。
陈小白的眼睛抬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说:“姐姐,你该不会觉得如果我现在谈恋爱是早恋吧,你呢,你第一次谈恋爱是几岁,上床了吗,你跟我应该哥不是第一次吧。”
林溪又差点儿呛到:“这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什么小孩啊,这是你十几岁小孩说出来的话吗,那你告诉我你谈几次啊,睡过几个啊?”
“你有兴趣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拉倒吧,我才没兴趣。吃完了,我走了。”林溪一口喝完汤,站起来就拿上包打算开门出去。
“等一下。”陈小白开口。
“又干吗,我可没兴趣继续跟你讨论是不是第一次的问题。”
“你帮我买药又送我回来,好歹让我送你下楼啊,我们小区治安可不太好,毕竟不交物业费。”
林溪想起那个黑漆漆的楼道,刚才买药回来比较着急一路狂奔上来也没顾得上害怕,现在……算了,就让他还个人情.
陈小白开了手机照明,他让林溪走在前面,他在后面给她照路,脚步慢慢地跟着走。
林溪之前觉得陈小白和陈一水很像,现在看来并不是,在卸下故作成熟的面具之后,这个孩子有着陈一水所没有的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天生的温柔。
“对了,有个事情我忘记说了,你该回去上学了。听说你再不回去专业课就要被挂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最好明天就去。”
陈小白脚步微微一顿,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你去过我学校了?”
“嗯。”
这回陈小白没再追问为什么,也让林溪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想关心他的行为,也许潜意识里是想要帮陈一水弥补他一些。
“知道了。”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了一句,林溪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就这么答应了。
两人在黑暗里看不到彼此的脸,但是脚下的那一片光通出来的路此刻却变得更加清晰了。
走到小区门口,林溪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她坐上车,转头看窗外,陈小白伸出右手给她招了一下,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刚刚这一小段路,她感觉有些什么事情好像不一样了。
陈小白看见林溪走了,转身准备回去,突然被两个穿着紧身T恤的男人挡住了去路:“你就是陈小白,果然是个小白脸。”
“有事?”
“哟,挺厉害的吗,找个安静地方聊聊?”他手上拿着棒球棍子威胁性地甩了两下……
林溪去包里摸手机,按了两下没反应,打不开了,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手机没电了,拿出充电器准备充的,却又想起自己拿出手机充电器用的时候忘了拿,于是她赶紧让师傅掉头:“不好意思,师傅你掉头,还回刚刚那个小区。”
他们等了一个红绿灯之后,又回到了小区,林溪透过车窗看到,刚刚他们站着的位置上此时停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陈小白正和几个打扮夸张的社会青年在一起,站在最靠近他的人伸手就推了他一把,陈小白打算回手,车上又下来几个人,直接把他架着塞进了车里。
“这什么鬼。”林溪想下来的时候,前面的车已经发动了,她赶紧和师傅道,“师傅跟上那辆车。”
“小姐,你一下要回来一下又要跟车,你到底要干吗啊?”师傅抱怨地说道。
“我多加你钱行吗,你赶紧追上。”
“多加五十?”
“行行。”
林溪跟着他们一直来到远离城市,城郊的一处工厂,四周空旷又是黑漆漆的,到了晚上更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一个鬼影都没有。
林溪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说:“师傅,你在这等我,要是过了十分钟我还不出来你就直接报警。”
“不是吧,你要这么麻烦吗,那你先把钱付了。”
“好吧。”林溪手机没电了,还好身上有零钱,只能先给钱稳住他,临走又跟他嘱咐一句不要走。
眼前是一家做海鲜的旧厂,大门上面还挂着灰扑扑的牌子,灰头土脸看起来已经是不在经营的样子,她从门口摸到里面去,有一处开阔的大厂房里面亮着灯。
“臭小子装大头,跟老大抢女人!”
“刚才下车的时候差点儿就让他给跑了,身手还不错,幸亏你偷袭给了他一棍子,扁了一顿之后,现在就像摊烂泥,不敢嚣张了吧。”
“我看那小子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之前打架可没这么弱鸡。”
“管他呢,这回让他待在里面,冻成个死冰棍。那家伙听说没家人了,死了也没人找。”
林溪躲在门口听他们说话,看他们往门口来,赶紧侧身躲在一堆杂物后面,眼看人走远了她才出来。
“冰棍?他们说的难道是……”她抬头看着门口海鲜工厂的牌子在风里晃晃摇摇。
她找到冷库但是没有已经不运作了,又绕了整个工厂一圈,终于在树丛下方的阴影里找到了一个冷藏车,门上开门的地方用一根棍子别着横在门把手上。
林溪骂了一句:“这些王大蛋真想杀人不成。”
她赶紧把门上的棍子拿下来扔到一边,打开门,里面没有灯,只有打开之后潜进去的月光,里面靠着车壁放着两排铁架子冷气开得很足,她一下子牙齿就开始打筛子了。
“陈小白,陈小白。”她叫了两声。
“嗯……”在车的角落传来类似小狗呜咽虚弱的声音。
林溪赶紧爬到车上去,猫着腰到他身边去,她刚走了两步,后面突然伸出一双手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往前面栽倒,手上的包也给抢走了,门从后面一下子就关上了,里面瞬间没有了灯光。她踉跄跑到门边,外面响起插门的声音。
“喂,你干什么,把门打开,救命啊!”
外面的还是没有一点儿声音,一双带着白色丝绸的手从门把手放下来,月光下皎洁如玉的面庞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冷藏车里面的求救声慢慢地小了下去。
沈琳退回原处,伸手把林溪的包捡起来放在车边,自语道:“这样,他应该会发现吧。”
她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月光下,那笼罩在漆黑树影的冷藏车,真像是一个棺椁一样。
“要是发现不了的话,死了也挺好的。”
她走到车前去,打开车门,把操作台上的温度按钮往下扭动了一圈,然后关上门,身心舒畅地迎着皎洁的月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城郊的空气还真是清新啊。
周围越来越冷的温度,林溪全身已经完全没办法动弹了,眼前只有一小片光,还是陈小白剩电不多的手机,完全没信号,电话也打不出去。
她摸过去过去,推了他两下,陈小白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动。
“陈小白,陈小白。”她努力喊他,一边去拿着手机照他的脸,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嘴角和头都破了看起来是之前刚被狠揍过。
林溪把他的头架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伸手一摸额头上烫得惊人,又开始发烧了吗,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嘴巴里呜呜地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词汇,鼻息也很微弱。
“喂,陈小白,你可千万别死啊,快醒啊。”
她把车厢里剩下的一些塑料布全给他盖在身上,两只手拼命地给他身体搓着,抱住他想要给他温度。随着越来越低的温度,她的心跳好像也开始变慢了,林溪感觉手指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不要啊,爸妈林江、林河,还有陈一水,我都放不下,我还要见他们呢。”
低头看到嘴巴已经灰白色的陈小白,她说:“你也千万别死啊,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你去做,值得爱的女生等你去爱,你以后什么都会有的,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你赶紧醒啊。”
她不停地说着,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在她全身僵硬,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然后逆着光进来一个人,像是神明一样。
等回过神她才发现不是光,是潜进来的月光,门被打开了,穿着白色运动装的男人进来,带着黑色的鸭舌帽。
“林溪……”
“陈一水……”林溪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他弯下腰几步就走了过来,一直到她面前,把身上的运动装外套,套在她的肩膀上。
后面跟随着医护人员。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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