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你搞错了吧，我们家小成从小就很乖，很有教养的，怎么可能做出故意欺负同学的事情呢。”一个胖胖的妇女嗓门最大，站在她身边的罗成一言不发。
“是啊，这事情肯定是搞错了。”另外两个家长也气势凌人地跟着附和，“说起来，这个学校机房的电脑，还有设备都是我们家捐的，还看不出来我们全家人都是很尊重学校的吗？”
校长挠了挠有些秃的脑门，说：“这个事情……”
“对啊，而且孩子之间不过是弄个恶作剧，开个玩笑吗，很正常的呀，哪里就像这个家长说的什么差点儿害死她弟弟什么的，她说什么你都信啊。”胖胖的妇人斜眼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林溪。
林溪哼一声，说：“恶作剧？我弟弟昨晚去跳楼，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他现在已经是个尸体了，要不要我给你也弄个恶作剧，说你全家都升天了。”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啊，没素质。”
“校长，我不管这几个货捐什么东西了，这事你要是不处理，我就马上报警，我相信他们做了什么，不是靠我嘴巴说，让警察来查，到时候这几个已经成年可以对自己行为负责人的成年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个事情，报警事情就弄得太大了。”校长赶紧摆摆手，“这个具体的处理，我看……”
“我看就退学吧。”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几个屋内的人一起朝门口看去，瞬间目光就被吸引住了，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羊毛的白色妮子，微卷的长头发一直垂到腰间，身材挺拔高挑，明艳动人，美貌完全媲美电视里的美艳大明星。
右手打着石膏吊着胳膊的陈小白，本来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看到她进来，微垂了垂眼睛，走过去。
女人走到前面来的时候，正好视线和看着她的林溪对上，只是一瞬，但林溪还是从她的眼睛里察觉到了敌意。
“校长，我是给陈小白办理退学的。”
“是陈小白的家长是吧。”
沈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十分冷静地又重复了一句：“我是来帮他办理退学的。既然他不想好好在学校读书，那就让他称心如意好了。”她抬起头，“不过，我希望校长要一视同仁，其他三个人也应该受到同等的处理。”
“这不行啊，这不是升不了学了吗。”胖胖的妇人叫起来。
“我坚决不同意，这个所谓的受害同学不是还什么事都没有吗，这样就直接把我儿子打成杀人犯了吗？”
“就让她去告吧，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告什么告，我看她能怎么样，吓唬谁啊。”
“就是。”其他家长也跟着附和道。
林溪本来想要吓她们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来了之后，掀屋顶理论，反倒将来了她一军。
“好了好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对于林江同学确实造成了伤害。”校长转向林溪，“这样吧，这边我们这边先商量一下，学校一定会给你一个负责的答复的。”
林溪思考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结束了，我们就先走了。”沈琳转身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林溪。
陈小白跟着她走出去，此时学校的下课铃声响了，两人走在渐渐鼎沸的人声里。
“要是林江真的死了，你打算怎么收场呢。”沈琳问他。
“他不是没死吗。”
沈琳余光瞄了他一眼，说：“是用你的断胳膊换的吗，我提醒你一下，要是让老板知道你私下偷偷转学，跑到这里来上学还故意接近林溪的弟弟，他会很不高兴的。”
“你果然最在意的东西就只有哥的感受。”陈小白轻轻蹭了蹭鼻尖，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但是怎么办，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你输给林溪了呢，你变得越来越像哥，但是他却想要一个更有人情味的伴侣。”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下贱的东西！”沈琳突然停下来，眼睛里充满着厌恶，“每次看到你这样的人却长着一张和老板很相像的脸，我就厌恶至极，你真该感谢你那个早年抛妻弃子又早死了的妈，不过是仗着流淌着一半同样的血缘，才会被老板从国外接过来，你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少爷吗。”
陈小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露出了比之前含蓄的笑容要夸张的多的笑容，说：“真是好久没听到人这样形容我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我跟哥最像的就是这张脸了。”
他摆摆手，说：“别动气，我无意惹怒你。毕竟，在哥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他眼底浮上了落寞的神气，但是只是一瞬间，陈小白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放心吧，我不会再惹事了，毕竟我可是对现在的生活感恩戴德呢。走了。”
沈琳躺在光滑的浴缸里，鼻尖萦绕着她最喜欢的玫瑰香薰的味道，周围是高级酒店套间都有的配置，装修豪华，家电高级，但是冷冰冰的。
这些年，她住在各种各样高级的酒店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多。在浴缸里徐徐升起白色的水汽中，她恍惚地回想起了大学拍毕业照那天的事情。
沈琳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拍完毕业照片回到宿舍里，她去洗了个澡，换上刚买的蓝色裙子的时候，宿舍的人才从一起从外面拍照回来。
“沈琳，你怎么这么着急就回来了，都没在学校里留影，还穿得这么漂亮，要出去啊，该不会是和男生吧？”
“算了吧，人家看得上谁啊，大学四年情书堆得比书还要高，也没看搭理过谁？”另外一个室友酸溜溜地说。
“你猜错了，就是和男生出去。”沈琳语气从容却坚定地回击她。
沈琳穿着裙子转过身抬起嘴露出一个微笑，明媚得让人离不开眼，她从床上拿上包，走出去，刚关上门，里面就传来轻蔑的声音：“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仗着长得漂亮吗，我看啊，有一句话说得好，作贱别人的人终会被别人作贱，男生？说不定，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大家好歹都是这么久的同学吗，我们要不等会去吃点儿东西吧……”
沈琳没再听下去，她捏了捏肩上的包带，他跟齐木，不，现在应该叫陈一水，他们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面了，四年里，齐木改了名字，还变了什么呢。
打车避开了下班高峰期，当站在日式料理店门口的时候，沈琳对着手机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才推门进去，正是饭点的功夫里面开始陆续进客，她报了名字服务生就带她来到了位置上，陈一水已经在里面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剪得有点儿短，露出脸部干净清爽的轮廓。
“坐。”他把菜单递过来，“这顿我请，算是庆祝你毕业。”
沈琳笑起来，拿过菜单，说：“我都可以，要不，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没关系，我之前有点儿事情，已经吃过了，你点吧。”等沈琳点完菜，陈一水从座位旁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入职合同，你先拿回去看一下吧，薪资待遇都在里面，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告诉我。”
沈琳接过来，随后从包里拿出笔，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字。
“不再看看？”
“我相信你。”沈琳顺便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银行卡，摊开递给他。
“这是什么？”陈一水问。
“这是这么多年，你给我的这张卡上我花的每一笔钱的明细，我会连利息一起还给你的。”
陈一水抬抬嘴角，说：“欠债必还，这点上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嗯，还有的地方我也没有变。”沈琳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我想问……”
她刚开口，陈一水的手机信息响了一下，他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飞快地回了信息。
“你想问我什么？”陈一水抬头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这四年你去哪里了，做了什么，还有，有没有遇见一些新的朋友？”
陈一水停了一下，随后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了，说：“沈琳，既然你已经答应愿意做我的助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只把我当作老板看，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做，你慢慢吃吧，账我先结。”
沈琳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直到菜全都上来了，然后她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在桌子正上方，挂了一盏日式的吊灯，亚麻的灯罩，发出柔和淡雅的光，她一边吃，正对着面前的空座位，一边思考。
在面前的菜还剩下最后一口时，她想通了，陈一水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开心扉的人，最坏的结果是到最后他依然不接受，但是他也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自己可以作为助理一直陪着他，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白头到老吗？
想到这里，她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包推开餐厅的门走了出去，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学校，沈琳靠在车窗上，车子行驶了三个路口，准备往右拐到另外一条路上的时候，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窗外一晃而过，陈一水？
“师傅停一下。”沈琳赶紧让司机师傅停车，她从车上下来，打算左拐回到刚刚那条路上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从拐角传来女声的大呼小叫：“齐木，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不是好东西，徐珂他让我跟他出国我就去啊，他以为他谁啊他。在他妈眼里，我就一小市民，家里有钱了不起啊，呵呵，去他的海归，谁稀罕，分手就分手！”
“你还是少喝点儿吧，你酒量这么差。”
沈琳在墙壁慢慢探出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生正东倒西歪地坐在路牙上，旁边还放了几个啤酒罐子，手张牙舞爪地挥着，她说：“我酒量哪差了，啊？我还可以再干个八百瓶！失恋无罪！喝酒无罪！”
林溪气势如虹地喊了一嗓子，就又软了下去，继续哼哼唧唧，随后她转头看旁边的男生，说：“哎？你今天没戴眼镜啊，早说了现在谁还戴那种又土又厚的黑框眼镜啊。”她直接上手搓他的脸，“你说你这皮肤怎么这么好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儿嫉妒你，你怎么不化妆皮肤都比女的还要白还要好呢，你妈怎么生的你啊，我真是嫉妒。”
“我妈早死了，你忘了？”
“哦，对，sorry！”林溪含含糊糊说着酒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刚弯下腰鞠躬就往前栽倒，陈一水立马站起来接住她，林溪顺势就扯着他胳膊，“你说我跟了徐柯四年了，说分就分了，这人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我失恋了，失恋了，好难受啊。”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往他身上擦。
陈一水抱住她，伸出右手摸她的头，说：“别哭了，失恋就跟感冒一样很正常，这大街上谁没得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失恋会跟感冒一样频繁，那我这辈子还会失恋很多次，呜呜，啊啊啊，我不要，我弹开，弹开你的诅咒！”林溪浑身扭动抗议，顺势推开他，“别摸我的头，像摸小狗似的！”
陈一水看她扭动像条蛆似的，在原地跳大神，就想笑，他伸手过去又在她头发摸了两下。
“别摸我头发！我都发型乱了！”林溪口齿不清地喊起来。
看她来了精神，他又继续逗她，直接上手给她的头发揉成了疯子。
“齐木！你烦死了你！”林溪气得直跺脚，扑上来就抓他，两人就在马路上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
整个卫生间，都装满了白色的雾气，周围都变得雾蒙蒙的，镜子也蒙上了水汽，变得反射不清任何事物，沈琳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她却是这一堆朦胧不清事物里唯一清醒着的人。
在那天，沈琳发现了，原来陈一水并不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和别人真正亲近的人，而是，他把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一个人。
沈琳的身体慢慢从浴缸探下去，直到脑袋淹没在浴缸的水里，让她可以暂时隔离开这个让她讨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