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庄晓月回到公司,将做好的合同传给了李一鸣,并打电话给李一鸣申请退出这个项目。电话那边的李一鸣,听了她的主动请辞,足有半分钟没说话,最后问她:“你确定?”
“是的,李总。”
“让Anne给我个电话。”说完,他挂了电话。
不过半小时,Anne来跟她交接了她手头上该项目的工作内容,然后,坐了最快一般航班飞往广州。
庄晓月看着Anne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种上学时临时宣告放假的愉悦感。她拿出手机,忍不住给纪岩发信息:“那个证明题,你准备怎么做?”
纪岩的信息回复得有点晚:“刚在上课。不要急着知道答案,在还没有得出结果之前,不可以弃题,明白?”
庄晓月眼角弯弯:“我会吗?”
“你以前就有这个坏毛病。”
庄晓月放下手机,决定晚上还是回翠竹苑蹭饭吃。
李一鸣是在三天后回到公司,据说这次谈判还算顺利。但从他进办公室的那个神色,让整个办公室的气压骤降到了零下。
下午,庄晓月的内线电话响了,她接了电话,嗯了一声后,起身去敲了李一鸣办公室的门。
里面,李一鸣脱下并不宽松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并长吁了一口气。见到她进来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小庄,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庄晓月没有应声,依旧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将手上的资料啪的一下甩桌上:“我老婆那边,你怎么联系上的?”
庄晓月目光闪过诧异,神色有片刻晃动后,又沉寂下来。
“小庄,漂亮的女人大多愚蠢,我以为你是个意外,看来,是我看走眼了。”说完干瘪笑了一下:“你爱搅浑水就玩吧,只是,这工作还是要做的。晚上有个饭局,你陪我去,王总指明要你去,为了以后双方的合作,我不好拂了别人的面子。”
“好的。”
她出了办公室,以李一鸣的名头问了Anne晚上饭局的安排,在确定一系列的流程后,她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信息给纪岩:晚上我有个应酬,9点左右你来泰皇接我,好吗?
纪岩的信息很快过来,只有一个字:“好。”
下班后,庄晓月磨蹭着理好了东西,然后跟着李一鸣下了电梯。电梯里,他微眯着眼看着她,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庄晓月始终背绷得很直,在电梯门开的时候,挡着开着的门,让他先出去。
等车之际,庄晓月忽然发现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车,偏转目光之际,只见纪岩从正面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静。她上前正要开口,却不料他忽然越过自己,呼地一拳挥在了身后李一鸣的脸上,这一拳,来的又快又狠,让他整个人跌落在了地上,他睁眼之际,却又是第二拳抡在了自己脸上,接着又是一拳。
虽然过了下班时间,有个别走的晚的,诧异地看向这边。
庄晓月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看着被揍的惨叫连连的李一鸣,发现自己的身体很诚实,拒绝上前拉开他们,然后心底某处在不停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过了一会,她看见门禁口处人影晃动,慌地上前拉住纪岩,边拉他边喊:“走吧,保安来了。”
这边纪岩才松了手,看着已瘫成一团的李一鸣,笑笑:“这种时候,可以打电话给老婆求求情,你还有更劲爆的料在我这里,白金会所还有印象吧。还有,她不陪你应酬。”
地上的李一鸣鼻血糊了脸,只剩喘气的份。
而庄晓月却拉着他,往车边跑去。
上了车,发动车子后,庄晓月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却是忍不住用手锤他:“傻瓜,纪岩,你这个傻瓜。”然后锤着锤着泪就糊了脸。
第二天,庄晓月照旧去上班。全办公室已寒如北极,早会上,李一鸣座在那边,某人貌似就是故意的,所有的拳头都避开了重要部位,都是冲着门面去的。而平时弥勒佛样的李一鸣顶着一张肿成猪头般的脸,众人很难从他已然破相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整个会场俱是战战兢兢。
早会结束,庄晓月的内线电话再一次响了,她接了电话,又再一次进了李一鸣办公室。
这一次,李一鸣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侧仰在椅背上,疲乏十分。
“小庄,你好歹也跟了我一场。咱们好聚好散,这一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前提是你走之前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他勾着眼看她,像是看一团难以分解的垃圾。他早已见惯这些,自视甚高的他从来都是把她看死在眼里,只是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
庄晓月站在办公桌的另一端,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李总,我从没想过要离开。”
李一鸣斜睨了她一眼,略显不耐烦道:“说吧,要多少?前提是东西要给我。”
庄晓月“不明白”道:“李总,我喜欢现在的工作,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李总要炒我鱿鱼?”
对面的李总可怖的脸上奇异的红了,忽然抓起一叠资料朝着她扔过来,吼道:“滚。”
下班时间,纪岩没有来接她。她诧异之余打车去了翠竹苑,家里没人。她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拿手机拨了纪岩的号码,拨了很久,对方才接起。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庄晓月拿着手机愣了一秒钟,问道:“纪岩呢?”
“哦,表哥他不在,去跟医生谈话了。”
“他怎么了?”
“他没事,是我二姨住院了。”
“在哪个医院?”
半个小时后,庄晓月赶到了电话里的医院,找到住院部。在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庄晓月找到纪伯母,几年未见,她的头发花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是多了不少,或许是刚做完手术的原因,她一直在昏睡,而手臂上的输液管缓慢的滴着,病房里安静之极。
与此同时,她那颗一直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用担心,幸亏发现得早,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早上只是手麻,幸亏表哥不放心,来了就进手术室,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年纪大了,康复还要一段时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孩,有些自来熟的拍了拍她肩膀后,跟她说了情况。
庄晓月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凭直觉猜她就是萱萱,莫名生出好感来。
有护士进来换点滴,两个人跟着进去,看着护士忙完。庄晓月还有很多话想问,无奈萱萱电话响了,她冲庄晓月笑笑,晃动着手机出去接听了。
庄晓月看着依旧陷入沉睡的纪伯母,想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曾经中气十足的小老太也经不住岁月的磨耗,此刻的她,苍老得她有些认不出她来。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即便从未联系过她,但心里对她的挂念却是丝毫未减少过。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回头,见纪岩走了进来。他整个人透着疲倦,见她在这里,神色间又放松了不少,进来后,他只伸手按住了她肩膀,她反手回握住他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传达某些东西。
她看着纪岩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纪伯母,神色却是怔怔:“虽然明白终有一别,但越到这种时候,越不愿意放手。晓月,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庄晓月喉咙发苦:“纪岩,别多想,伯母这不是挺过来了吗。”
纪伯母是在傍晚醒来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整个人还比较虚弱,有气无力地想要搞明白自己的情况。
纪岩一边将熬好的粥端过来, 一边头也不抬道:“你是千年的妖精,哪能这么不经折腾?”
气的纪伯母当即骂了句孽子。
庄晓月站在一边,却忍不住心里翻滚。他接过纪岩手上的粥:“我来吧。”
纪岩手上的碗转到她手上,纪伯母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昏黄的眸子亮了一下,然后看着她,又看了看纪岩,舒心地笑了笑。
庄晓月也冲她笑了笑,然后吹凉了勺子里的粥,喂给她。
纪岩就站在她们身后,波澜不惊的眸子鲜少有了波动。
“嘿,”回来的萱萱忽然叫她:“表哥你发什么愣呢。”
纪岩转身,看了她一眼:“快点去吃饭,吃完饭早点回去。”
萱萱翻了个白眼:“我除了随叫随到,还要随叫随走吗。不行,我不要跟你吃饭,我等晓月姐一起去。”
等庄晓月喂完粥,纪岩就催她们去吃饭。
“你不去吗?” 她问他。
“你先去,我在这边看着。”
“好。”她走到门边回头道:“我跟公司请了一个月假。”
纪岩点点头,双眸闪闪看着她。
“纪岩,加油哦。”她回赠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时光荏苒,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冲她做握拳的手势。纪岩愣住,随着她的笑意,那个光圈晃的他睁不开眼来。
她和萱萱俩人出了医院, 在外面随便寻了家饭馆,等菜的当儿,萱萱忽然托着下巴看她:“晓月姐,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美。”
庄晓月笑笑,诚实道:“有几个。”
萱萱羡慕道:“你看你多瘦,又白。应该没缺过人追你。”她眨眨眼:“也难怪我表哥对你念念不忘。”说完,自觉说漏嘴捂住嘴巴。
不过片刻后又莞尔道:“看不出来吧,我表哥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也会夸人?我高三那年,你简直就是我的教材。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惨,表哥甚至拿着你做过的试卷跟我做过的进行比对。然后他一讲,我听不懂,他就说你,说你一点就通,然后看着我。你知道吗?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
看得出来,萱萱很开朗,丝毫不介意将自己曾经的糗事说出来。
庄晓月沉默,比对试卷这种事,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不过,后来他又闭口不提你人。我当时还奇怪,他以前总爱提起你。他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他说你爱吃的零食,穿校服喜欢将拉链拉到最上面,生气的时候又不说话。”萱萱边想着边喋喋不休:“对了,他还说有一个不好的习惯。”
“嗯?”
“他说你难过了从来不会哭,都是自己忍着。这样忍着不会难受吗?他当时这样问我。”
庄晓月手抚着玻璃杯的杯壁,不说话了。
“别看我表哥平时凶巴巴,其实可心细了。”边说着菜上来了,萱萱笑笑:“吃饭吧,饿死了。”
一顿晚饭,让她和萱萱由线下又变成了线上好友。
吃完了饭,庄晓月再次回到了医院,纪伯母手上输液管扯了,大概还是虚弱,人又睡着了。而纪岩一边膝盖上放着手提电脑,正对着屏幕专注地看着什么。见她进来,问道:“吃完了?”
“嗯,给你打包了些,饿吗?”
纪岩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大手一捞,将她捞到自己身边坐下。
“萱萱回去了?”
“嗯。说上来又要被你撵来撵去,还是早点回去睡觉。”
他侧目:“那等会我送你回去。”
庄晓月摇头:“我就住这边吧。”
她不想让他这么辛苦,白天上课,晚上还要陪护。
纪岩眸光微动,那眸光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刷在庄晓月身上。
“只有一张床。”
庄晓月看着那张不过一米的小床,心脏漏拍了一下。
“那,那我——还是回去吧。”
纪岩垂下眸子,视线又落回到屏幕上,看了一会,开口道:“看来你陪床的决心还是不够强烈。”
庄晓月给自己整了个大花脸。
纪伯母术后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白天庄晓月陪,晚上纪岩陪。纪伯母看到庄晓月和纪岩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动声色却是有情有爱的样子,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心情好,恢复的自然也好,纪岩白天不忙的时候会给纪伯母带饭,带过来的都是营养餐,但每次都会多带一份不一样的,必定是庄晓月喜欢吃的菜,扔到她手边,看着她馋嘴的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庄晓月贪恋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所以纪岩来的时候,顿顿都会将自己吃撑。坐在一边动也动不了,便眼见着自己跟皮球似的膨胀开来。
这期间林姐曾联系她,提醒她快点来复职,要不然职位不保了。
庄晓月想想自己也休了够久了,纪伯母眼看着恢复得不错,她的确是要上班了。
这天,天气不错,庄晓月推着纪伯母在住院部的院子里散步,纪岩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她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围着鱼群说着闲话。他就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眼神里含着无限的暖意。
还是纪伯母先看到了他,不满道:“鬼鬼祟祟的,也不过来?”
纪岩笑笑,不说话。
他们陪着纪伯母在外面晒了会太阳,要回去的时候,庄晓月开口:“纪伯母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准备去上班了。”
纪岩推着纪伯母,脚步停了下来:“你们公司的假有这么难批?你不过才休了一个月而已。”
庄晓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一个月已经很久了好不。”
“不行。”
“为什么?”
纪岩安静地看了看她,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问纪伯母:“晓月在这边,你欢不欢喜。”
纪伯母张口便道:“我肯定是欢喜,难得有女孩儿听我唠叨,围着我转。只是,也不能耽误了她上班——”她略一抬头,看见纪岩正盯着自己看,转头对晓月说:“晓月,你再留些日子,陪我解闷,就这么决定了。”
庄晓月垂着眼睛,没再说话。
她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和老太太之间问题,是纪岩在故意捉弄自己。
回到病房,安置好纪伯母后,庄晓月转身之际却忽的手臂被提高了,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带进了病房里侧,下一秒身后的帘子呼啦被拉上,将他们隔绝在仅有一张单人床的密闭空间里。纪岩的双手几乎是环住她,像是怕她挣扎,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再留几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不想让外面的纪伯母听见,贴着她的耳鬓,温热的气息全扑在她脖颈上。
“纪岩,我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住院第一天,纪岩就请了护工,到目前为止,庄晓月虽然说是陪护,但也只是陪聊而已。
纪岩抚摸着她的头:“可是,依赖,是会上瘾的。”
庄晓月愣住,也有点迷糊,依赖?指的是谁?是纪伯母依赖自己?还是——
但之前的纪岩鲜少会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来,他最近却总是信口就来,让她错愕之际又抑制不住砰砰乱跳的心。
这一次,她想要探究个明白,仰头去看他之际,却不料自己的下巴被捉住,他的唇跟着落了上来。
他的唇带着热度,落在她唇上,碾压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用力。只是很轻的贴上了她的唇边,像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在确认她没有抵触之后,那炙热的气息转而辗转到她的唇上,一只手由下巴托住她的后脑勺,几乎是同时,她的唇被撬开,他的气息趁虚而入。在他的手和他的身体之间,她觉得闷,只能张开嘴,整个人晕乎乎的,任由他的索取。
所幸,他并没有逗留太久,很快退了出来。她被刚刚戏谑过的淡粉色的唇色上还泛着水光,纪岩伸手,大拇指按上去,一点点将那层水光擦干净,便低声道:“再留几天,跟老太太一起出院,嗯?”
庄晓月还沉浸在那个迅疾的吻里,整个人还是迷糊,但胸口又在剧烈的狂跳,为了掩饰窘境,她轻轻点了点头。
“等会再出去。嗯?”纪岩转身出去之前跟她说,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半分无奈只道:“你这爱脸红的毛病以后要好好改一改。”
等纪岩出去之后,庄晓月渐渐恢复清醒,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妥协了。纪岩是用美色迷惑自己了吗?
出院那天,家里有不少亲戚过来。纪岩这厮,当初纪伯母中风住院,他任是没有告诉大家,顺带着也不准萱萱多嘴。可怜的萱萱,在出院之际,被自己的母上大人训斥了好久。亲戚们过来,又是鲜花又是果篮,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将整个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纪伯母中气十足,广泛宣传着自己的中风事迹,然后将自己的儿子猛夸一顿,凡是夸上自己儿子的时候,都不忘带上庄晓月。张口便是:“我儿子呀,还有晓月,两个人,这么多天,没日没夜陪着我……”
庄晓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住院这一个月,她胖了好几斤。昨天在医院外面的大药房里,她看到那个意料之外的体重,不满地瞪了一眼纪岩,纪岩看着指针,认真道:“果然你不做事,就会胖。”
在亲戚各色心知肚明的眼神中,一边的萱萱忽然凑了过来。这么多天,他们已经在微信上聊成了好友,此时冲她挤挤眼,好奇道:“表哥到底是怎么追你的?好难想象啊。”
庄晓月愣住,她可不敢说前两天还被某人美色吸引,被按在墙上亲。
好在纪岩及时出现:“这个包帮忙拿出去,还有这个,这个也带上。”边说着,边挂了三四个包在萱萱手上,而后自己提了几个,看到身后的庄晓月,将一只手上的包转到另一只手上,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亲戚,牵起她的手往外面走:“你到车上去歇会,好了叫你。”
一边的萱萱提着三四个包,表情比哭还难看。为什么?她也只是来探亲的不好吧,为什么就默默降级成了苦力了。而自己的表哥,完全一副重色亲友的样子。自从晓月姐来了后,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这个妹妹,越想,越忍不住痛心疾首,手上的行李好像越发的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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