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后路
静姝也知道自己很作,在萧海圳面前总是无法坦诚自己,也不愿轻易低头。
哪怕,她对自己接下来的艰难处境清楚得很。
不管韦林将来的发展走向如何,以她跟袁培安关系恶化的程度,他都不会让她再回到公司——与其如此,她还不如为自己跟母亲多做一份打算。
还好静姝平时就有储蓄的习惯,在国外也有信托账户,将自己的积蓄跟一些值钱的首饰都清算了一遍,不算丰厚,但却实打实都是自己的,哦对了,还有前些日子陈浩廉送她的那栋别墅庄园,就算他跟她要,她也不打算给他了——把这栋别墅卖了,可以算作她一笔大钱了,当然,前提是她手里的房产证真实有效的情况下。
至于庄慧云手底下,除了一些名牌包跟首饰,存款基本没有,只有名下的两栋小商铺,静姝将相关手续都找出来,连同自己的东西都寄存到银行的保险箱里,做好这一切之后,找了个律师朋友,委托他帮忙拟一份离婚协议。
静姝想得是,左右她无法回到公司跟袁培安去抗衡,而周柏宁那边说不上什么时候又会闹出些动静,索性自己先下手为强,化被动为主动,或许更占优势,
出于礼貌,她在咨询过律师过后,给袁培安打了一通电话,开门见山地坦诚了自己将委托母亲申请跟他离婚,“一切都按照合理的法律程序来走,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只好召开记者会,爆料你跟周柏宁的丑事……反正,这个家已经是这个样子,也不怕再给观众们添一些谈资了。”
拿着话筒的袁培安听着女儿冷静的威胁,简直觉得她已经丧心病狂,他已经接纳陈家的建议,发新闻稿宣布陈袁两家联姻失败,但商业合作继续……这种被动的形势让他损失的不止是颜面,还有被剥夺的决定权,短短几天,陈家不断派来账目明细,反正中心只有一个:没钱!当初说好的注资数额在实际应用上根本不够,还有很大一部分缺口,他质问陈家计划不周详,但陈家却将责任推到他身上,“还不是你的好女儿静姝,把婚事弄砸了之后,所有赞助商都对我们两家缺乏信任,原本可以延缓交款的项目必须提前打预付才肯出货……”
这些恼人的烦心事,袁培安还来得及找袁静姝算账,却不想,她竟转过头来当头一棒,将算盘打在了逼迫他离婚上面,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是单纯要给庄慧云出气,还不是想要瓜分他一半的财产!
挂掉电话,袁培安皱着眉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穿着职业装的周柏宁却敲门进来,手里拿着账目表,一看见他便笑盈盈开口,“出什么事了,这么不开心?”
看见周柏宁,袁培安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现在百分百信任的人,便是这个年轻的红颜知己——虽然,关于庄慧云那件事,他也怀疑过周柏宁,但她后来跟他说,自己那天去过医院,是心有惭愧,觉得对不起庄阿姨想要道歉,结果却被骂走云云,袁培安听得七七八八,但还是相信了他愿意相信的。
后来,在核算陈家账目的时候,袁培安觉得应该找可靠的人来做这件事,正好周柏宁这几天嚷着在家待着太无聊,便索性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做。
第十二章 没错,钟晗,我真的是钟晗
袁静姝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她待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商讨跟母亲的离婚细节时,家里忽然冲进来几个剪着平头的黑衣人,一言不发地将她反锁在房间内,任凭她如何叫嚷,那些人就是毫无反应。
“你这是要干什么?软禁我吗?袁培安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静姝在电话接通以后立刻对着话筒大声叫喊,但对面传来的,却是周柏宁的不屑嘲弄,“袁静姝,我劝你省点力气,等我找医生给你做完精神鉴定,你再发飙也不迟啊!”
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给袁培安出的主意!她竟然派人来软禁她,而目的是要把她鉴定成精神病!——而袁静姝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做得这一切,都得到了袁培安的默许。
即便他们的父女关系早已经斑驳连连,可是,血浓于水不是吗,他居然默许周柏宁对自己赶尽杀绝!
“不是我要对你赶尽杀绝,袁静姝,是你先逼我的!”袁培安接过电话重申,“从你刚才打电话威胁我开始,就已经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父亲。说起来,我只是在自救,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袁静姝放下话筒,心如死灰地看了看窗外……刚才,就在她打电话的时候,那几个黑衣男居然争分夺秒地拿了梯子爬上来,将窗户封死了。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出乎人的意料,转眼之间从云空跌至谷底,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原以为,她人生中最最低潮的部分,也就是当假发被周柏宁掀开,被媒体拍了丑照到处公开讽刺的时候……却不想,她的人生谷底还可以延伸拓展到这种地步:被软禁,然后……变成精神病。
眼下,庄慧云还在医院里,而袁培安已经被周柏宁牢牢控制,很难有机会在对她回心转意,门外的那帮黑衣人明显是拿人钱财,绝对会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直到周柏宁有下一步指示。
也就是说,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嗯,好像不对,若她厚着脸皮给萧海圳打个电话,他未必能见死不救。
袁静姝啊袁静姝,你昨天才义正言辞拒绝了他提供帮助的提议,难道今天,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再想一想,她是不是,真的一点翻身的可能都没有了?
还真是弱啊,恐怕周柏宁也会很失望吧,就这么两三回合,就把自己压得死死的,一点挑战也没有。
握着电话,袁静姝孬种地想,要不要报个警先?
就在她捏着电话琢磨最后这个不知道能不能作为一线生机的出口时,手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袁静姝对着电话屏幕看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可思议地摁下接听键,声音蛮是疑惑跟不置信,“钟晗?你是钟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但那声音的确是钟晗没错,袁静姝甚至能从话筒里传来的微微谑笑中想象出那个女孩子爽朗洒脱的模样,她淡淡地说,“没错,我是钟晗,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会是宇宙顶级辣妹的钟晗。”
第十三章脱困
三个月后。
当袁静姝顶着一头俏皮短发从美发椅上走下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休息区打瞌睡的钟晗睁开眼睛,定定地望了她许久。
“怎么了,不好看吗?”静姝觉得,虽然因为头发实在太短,打理不出更服帖的发型,但至少自己现在脑袋上顶着的是一头真发,再怎么说,也比她整天戴着的那件假发要顺眼吧。
“不是不好看。”钟晗合起手上的杂志,忽然伸出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整张脸也凑过来,“是忽然发现,你现在蛮帅的!”话音落,竟伸手在静姝鼻尖上刮了一下,俩人的“恩爱”模样让理发店的人见怪不怪,搞拉拉这种事还蛮常见到的。
“是吗?那接下来是要怎样,要追我呀?”静姝不甘示弱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接着俩人便勾肩搭背离开了美发店。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钟晗说要去逛街,静姝立刻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没问题,随便刷!”
看上去,好像过得无忧无虑。
可是,对袁静姝来说,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简直比普通人一辈子所经历得还要精彩跌宕。
先说说她是怎么从袁家逃出来的吧!
嗯,其实不是她自己逃的,而是钟晗将她救了出来。
已经跟静姝失去联络很久的钟晗,一直跟前男友聂向云待在一起,因为毒瘾不时发作,钟晗身体一直不太好,外加自觉对静姝心有愧疚,所以便没跟她联络,直到她某天忽然看到一本过期的八卦报纸,才知道静姝遇到了麻烦。
虽然很多前因后果钟晗并不清楚,但她却急切地想要给静姝打个电话,毕竟,在她心里,静姝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嗯没错,唯一的朋友。
自从她上次从医院里跑出去被聂向云撞到并带回家之后,手机基本已经停用,好不容易翻出来补交了话费开机,找到静姝的号码时,钟晗竟觉得有点小激动。
电话拨通,寒暄了三言两语才知道,静姝的处境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恶劣,出车祸剃光头发反而是小事情,甚至解除婚约对她来说也可以毫不在乎——重点是,她父亲养了个超级腹黑的小三,不仅把她母亲害成了重度昏迷,还把她关在家里,想要把她必成精神失常。
这些话,换做别人,恐怕连信都不会信,可是对钟晗来说,经历了太多比电影还要残酷戏剧的人生,她想到的反而是——袁静姝你要不要这么差劲啊,居然会被一个为非作胆的小三整得这么惨!
钟晗气归气,但既然知道了静姝的情况,立刻叫她不要慌张,自己来想办法救她出去。
放下电话,钟晗踟蹰再三,还是咬咬牙,走出门去,跟专门负责看管她的小弟大牙,要了聂向云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是个女人的声音,问她什么事情。
钟晗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种情况,一直忍着不主动跟他联络,可是躲来躲去,这一遭竟还是没有躲过去。
但现在不是她可以端架子耍脾气的时候,钟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带一丝情绪,对那个陌生的女人道,“麻烦你告诉聂向云,我想求他一件事。”
第十四章 真的能灰飞烟灭就好了
袁静姝仍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她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对钟晗信誓旦旦会来救她的保证十分怀疑——就算她想救,但她怎么救呢?
事实证明,袁静姝实在低估了钟晗的办事效率,她把地址告诉钟晗也不过一个小时时间,忽然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一阵骚动,然后没过多久,她被反锁的房门被打开,一个吊儿郎当的小男生后面站着个神色冷峻的男人,他只问了她一句话,“你是袁静姝?”见静姝点头,便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立刻涌进了三四个伸手利落打扮新潮的新新人类,嬉笑着将她架了出去。
经过走廊与客厅的时候,静姝看到,先前那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已经纷纷倒在地上了。
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虽然这帮人明显是被打倒,但从现场情况来看,破坏力并不大,袁家看上去跟从前没什么变化,跟她想象中的狼藉一片还是很有差距的。
后来,袁静姝被带去见钟晗,而在钟晗的解释下,她知道了那个带头去救她的男人是聂向云,关于俩人的关系,钟晗只自嘲地说了声“是我前男友”便轻轻带过,但任谁都感觉到,俩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气场,远不止前男女朋友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前男女朋友,本来就简单不起来。
更何况,钟晗现在住的地方,还是聂向云的家呢。
其实,静姝在离开袁家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带出了一部分,外加她老早准备好的,存在国外户头里的积蓄,独自生活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钟晗却坚持要她留在聂向云家,理由是她太笨,而且防御力过低,万一被周柏宁逮住,前景令人堪忧。
而静姝之所以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是因为她发现,这里虽然是聂向云的家,但他似乎很少回来,而即使回来,跟钟晗基本上也没什么交流,倒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兄弟们,反倒对钟晗十分客气。
至于静姝的到来,聂向云对她兴趣不大,本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见到了也很少拿正眼瞧她,更别说聊天交流,压根一次都没有过。
但正因如此,静姝反而觉得待在这里十分自在,虽然她对聂向云跟钟晗之间的故事很是好奇,但钟晗不说,她也不问,俩人整天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吃零食,好像许多烦恼也在她们的嘻嘻哈哈间灰飞烟灭了。
如果,真的能灰飞烟灭就好了。
她从袁家逃脱没几天,徐妈就打电话来,说庄慧云的情况,醒过来的几率不大。
韦林跟华啸合作开发“灵虎度假村”的项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作为两家关系全新的纽带,项目负责人周柏宁的出现成了新闻聚集的焦点,八卦周刊上,她优雅大方,穿着华美精致的礼服出入各大酒会晚宴,坊间关于她的背景描绘得神秘而传奇,大有将她捧做新一代社交女王的意思。
如果这些,袁静姝真的都能不在意的话……
第十五章 故事很长,你真的要听?
虽说钟晗吵着要去逛街,可是俩人在商场里转了一圈下来,累得够呛,却没买几样东西。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间报刊亭的时候,袁静姝忽然停下来,看着最新出炉的八卦杂志,封面赫然放着周柏宁与陈浩廉共进晚餐的画面,媒体狗腿谄媚地猜测,刚刚恢复单身的陈家大少,很有可能跟这位新晋的社交红人发展恋情。
果然是厉害,能将自己傍身袁培安的过往全数隐藏,还能煽动媒体为自己铺路,像陈浩廉发出暗示——只是,她难道就不怕,这么快就要踢开袁培安这块跳板,很伤老人家的心?
钟晗并不了解静姝的那些心思浮动,她只知道周柏宁那个女人是把她害很惨的仇人就是了,她忽然整个人趴在静姝的肩上,“唔好累……”可是转瞬,又将口气调整得十分严肃认真,“不过静姝,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虽然这三个月,静姝看起来沉默又安稳,但钟晗却隐隐感觉,她不会就此罢休——如果说袁静姝真这么孬种,她钟晗第一个瞧不起她。
“别跟我假正经,不就是想趴过来占我便宜!”袁静姝狠狠一挣,将钟晗推开,“我的打算……已经在慢慢实现了,第一步就是要摘掉那顶讨厌的假发!”
钟晗的小心思被识破,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些小动作,只有在跟袁静姝在一起的时候,才特别容易释放出来——特别是,看着静姝老是沉默寡言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就有一种特别想要挑动她情绪的感觉。
不过,摘掉假发……这算是什么狗屁计划!钟晗忍不住瞟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每天愁眉苦脸在聂家住了三个月,你只是想养个头发!”拜托,她以为袁静姝是在跟她演戏,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忍辱负重暗中计划,只等着某天时机成熟一举反攻,把那个周柏宁狠狠打倒在地……呃,电视剧里面的逆袭公主什么的,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你想太多了吧!”静姝忍俊不禁地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跟钟晗的感觉一样,静姝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也活泼了不少,俩人同住的这段时间,仿佛磨合出一股奇异的默契,跟从前所经历过的任何人际交往都不一样。
这种感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闺蜜了吧!
之前在书上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静姝就非常喜欢,觉得这两个字虽然跟“朋友”、“知己”一样都代表友情,但却比后两者都显得更加亲密,虽然后来,有关“闺蜜捅刀”的狗血八卦层出不穷,可静姝依然觉得,那只是同属闺蜜范畴的两个人不行,而不是“闺蜜”两个字有问题。
嗯,基于她跟钟晗这种,已经上升到某种程度的“闺蜜情”,静姝忽然决定要三八一把,转过头来定睛问她,“钟晗,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跟聂向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嬉皮笑脸没正经的钟晗先是一愣,接着看着静姝,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对面前的朋友隐藏什么,便叹了口气,耸肩道,“故事很长,你真的要听?”
第十六章 遇见聂向云,她从不后悔
“我十五岁就认识聂向云了……”
这是袁静姝第一次知道,看似洒脱不羁的钟晗,却有那样凄惨悲凉的过去,她跟母亲从小就被不务正业的父亲抛弃,母女俩相依为命到她九岁的时候,因为打工的饭店里遭遇火灾,钟晗的母亲不幸去世,年幼的她被好心的街坊邻居收养过一段时间,不过她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动荡日子。
“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混混……当然,他现在也是个混混,只是比那时候混出点名堂而已,我跟他经历过的事情,可能是你没办法想象的,我们一起偷过便利店的零食,被人发现以后他拖着我跑了整整三条街;我生病了,发高烧昏迷不醒,他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又没有钱,最后竟然把药店里坐堂的中医大夫给绑了过来;他为我挨过几次打,最严重的是肚子上挨过一刀,我当时以为他会死的,就一直哭一直哭,可他那么疼,却拼命抬手给我擦眼泪,对我说,傻瓜,就算我真的死掉了,你也不要哭,要挺胸抬头,漂漂亮亮的活着,这样才像我聂向云的女人啊!”
虽然钟晗说自己很难想象她的生活,但是,袁静姝却听得心潮澎湃,怎么没法想象呢?那种艰难晦涩的青春岁月,空气中都是潮气发霉的腐烂气息,活着的意义也没有梦想与信念那样冠冕堂皇——可是,虽然生活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惨淡灰白,可是她跟他,两个孤独者的相遇,即便亡命天涯般地走在一起相依为命,但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幸运?
“后来呢……”静姝哽咽了下,缓缓问道。钟晗回忆里的过去是那样沉重压抑,但她的样子却没有任何难过与遗憾,反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丰盈与得意,总之……袁静姝能感觉到到,不管是遇见聂向云,还是跟他在一起共同走过的那段岁月,钟晗是绝对没有后悔过的。
但是,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才让钟晗在面对现在的时候,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巨大的悲伤与绝境,好像她和聂向云……已没有未来。
钟晗回头,很认真地看了看静姝,忽然冲她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就当是感激你吧!”
“就当是感激你,在知道我是个瘾君子的时候,没有敬而远之,反而把我送到医院,还苦口婆心劝我戒毒。”也正因如此,钟晗决定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静姝,“还记得之前,我丢下烟摊偷偷跑掉,回来的时候告诉你,有个混黑道的家伙,叫安东,想要我当他的情妇?”
静姝点点头,而钟晗的表情则沉下来,“那时候我只告诉你一半,另一半是,安东跟聂向云是死对头,但他们谁都没有实力扳倒对方,所以对立的关系僵持了很多年,直到现在都是——但聂向云不知道,安东曾经绑架过我……对,除了侵犯我,还让我染上了毒……”
“钟晗!”不等钟晗最后一句话说完,袁静姝已经将她揽在怀里狠狠抱住,“别说了,你不要说了。”
袁静姝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好奇,她知道,钟晗刚才的表情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证明,她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要经过多少痛苦与煎熬,去将那伤口碾压成粉,而不至成为阻止她活下去的毒药。
第十七章 这个仇,她是必须要报的
这天,袁静姝在抱住钟晗之后,这个总是不拘小节,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女孩,终于像个寻常人家备受呵护的小姑娘一样,在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倔强与悲伤,静姝全然能够理解,她知道钟晗为什么离开聂向云、也知道她为什么在聂向云找到她之后的冷漠以对、她更加知道,钟晗到现在还深爱着那个男人,却宁愿让他误会她,也不愿跟他在一起的理由。
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东西,但命运对于钟晗,明显更加刻薄了一些。有些东西钟晗只需自己想清楚如何去做,静姝可以无条件提供支持,但她不想左右她的决定。
她的人生虽然苦涩与艰难,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指点。
大哭过后的钟晗跟静姝去了大排档,俩人叫了满满一桌小吃,一人干掉了一打啤酒——喝酒的提议是钟晗说的,静姝积极响应,却没想到,叫嚣着左一杯右一杯的家伙,却喝得烂醉,好在静姝还算清醒,吃力地将她拖回了家。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姝将钟晗安顿好之后,累得满头大汗,却反而不怎么困了,听着钟晗均匀的呼吸声,静姝心疼地给她盖好被子,关上灯,便退出卧室,走到客厅。
倒杯水坐在沙发上,袁静姝满脑子里像是挤满了丰富的影像,上演着一幕幕的爱恨情仇,有钟晗,也有自己的。
早在今天,钟晗问她有什么打算,袁静姝就早已想好,她二十几年平静无扰的生活,被那个叫周柏宁的女人搅得天翻地覆,这个仇,她是必须要报的。
但她之所以等了那么久却迟迟没有行动,一来在情绪上,她确实需要时间去镇定;二来,好不容易重获安全与自由,她是想躲在暗处,看看那女人到底能辉煌到什么程度。不是说了吗,穷人不怕失去,但穷人一旦变成了富人,就开始恐惧,因为,他饱尝过贫穷的痛苦,所以害怕再度回到那种捉襟见肘的寒酸境地。
袁静姝在等,她必须要拿出耐心,看着周柏宁走上高位——那个位子,是踩着她跟妈妈的破碎当踏板,一步一步去实现的。袁静姝绝对不会任由她一路逍遥,她要在那个女人最光彩得意的时候,粉碎她所有的美梦。
——当然,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到底要如何出手才能打击到周柏宁,才是关键。
这三个月以来,她除了表面上看得,安心养头发,实际上,将自己寄存在国外账户的资金拿出来一部分,做了贵金属投资,不管是积累经验还是攒本钱,袁静姝觉得,就算赔钱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更好,所幸,自己虽然出手谨慎,但最近行情不错,先前拿出去的投资小赚了一笔,也让她的信心更足了。
现在,自己的形象有了好转,袁静姝下一步的计划是,四处投投简历,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机会工作。
她当然不是想在职场找存在感,而是她想知道,在褪去袁家小姐的身份之后,她以自己只是袁静姝的情况下,能不能获得被人认可的机会。
这是静姝在生活遭遇这么多变故之后,首次跟自己的内心坦诚以对,开始认认真真地思索未来,思索她想走的路。
“抛开仇恨,我也要努力过好每一天,大口大口的呼吸,吃好每一顿饭,不再碌碌无为,也不要索然无味。”
袁静姝这样想着……忽然忍不住笑出声音,拜托,怎么这么矫情啊。
第十八章 聂向云,你他妈给我看清楚了再耍贱!
客厅里的袁静姝想着乱七八糟的琐事,很快就昏昏沉沉,却懒得起身回卧房,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隐约听到一阵门锁响动,静姝警觉地坐起身来,拧开手边的台灯,看见来人是聂向云,但还没等她说话,就看见他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过来。
“聂向云?”感觉他像是喝了酒,脚步虚浮,目光也有些呆滞。
聂向云抬起头,傻愣愣地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目光纯真而清澈,温柔地唤了声“钟晗”,紧接着便一把扑在了静姝身上。
“喂……聂向云你醒醒!快起来……”静姝又气又恼,但偏偏不敢大声,生怕吵醒卧室里熟睡的钟晗,只希望这个该死的家伙能够快点清醒过来。
偏偏,聂向云如同一直踏在棉絮上的飘飘浮浮,整个人搭在静姝身上,有种一下子落在实处的感觉,让他根本来不及清醒,只想在这个踏实的拥抱下沉沦。
三年,整整三年,他是不敢想起钟晗这个人的。
当年,因为钟晗一句决绝的分手,他痛不欲生,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竟一天也无法再待下去,便只好随着大哥康霆南下打拼,每天都把自己的工作填得满满的,不敢有一丝空闲——他害怕,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她。
而一想起她,心里就会忍不住抽痛,那种痛感无法言说,像一块玻璃碎掉,没有伤口没有血痕,任何人都感觉不到它会痛,但那种破碎的痛楚,只有那些碎片知道。
钟晗离开之后,聂向云觉得,自己再也完整不了。
三年来,他拒绝听到关于钟晗的一切消息,虽然知道她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虽然知道自己回来之后有可能会再遇见她,但他并没有想到的是,再见钟晗,她却是那样一副田地。
她穿着医院的病人服,蜷缩在马路中央,围观人群将马路堵得死死,助手阿达不耐烦,跑下车子去看,回来以后支支吾吾,“云哥,是……钟晗……”
钟晗。
那个折磨他三年时间不敢想不能忘也不能提及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聂向云攥紧拳头,在车子里一忍再忍,却还是没能忍住。
那张清脆的面容、常年挂着凛冽锋利的表情、因为太过削瘦而让人想起来总是心疼的身影……
“钟晗……钟晗……钟晗……”聂向云不顾袁静姝的挣扎,自顾吹着酒气,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唤着钟晗的名字。
袁静姝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却又听见他说,“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静姝的喉咙哽了哽,神思也有些恍惚,但当怀里的这个男人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磨蹭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使出了全身力气,“啪”地一声,重重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声音太过清脆,这一巴掌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显得十分安静了。
“聂向云,你他妈给我看清楚了再耍贱!”袁静姝气呼呼地骂道。
第十九章 他对那女人可没兴趣
那一巴掌,震得聂向云耳朵“嗡”地一下,酒也醒了不少,正要抬头发怒,却见面前正气呼呼看着她的女人是……袁静姝?!!!
妈的搞什么!聂向云立刻像见到鬼一样将她一把推开,“怎么是你!”
说完,不知所措地左右四顾,并没看见钟晗,但也不好意思再问似的,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回到卧室去了。
果然是清醒了,居然没有走错房间。
大概是从钟晗那里得知,聂向云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个几岁,外加又是酒喝多了,静姝倒并不觉得聂向云有多可恨,她反而有些欣慰,这个家伙,虽然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又是一副经常出去鬼混的模样,但他心里,恐怕还是深深爱着钟晗的吧。
一定是的。不然,他干嘛要让钟晗住进他家,而且定下“不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的霸王规矩,说来说去,不就是对她还有牵挂。
只不过,这份艰难的爱与牵挂,到底能否越过那些不堪的回忆与往事,聂向云需要做的,除了异乎常人的大气与包容,恐怕还得学会,如何能打开钟晗封闭的心门。
这个,是旁人无法帮忙的。
一番分析下来,袁静姝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对他们两个,居然有种羡慕。
能够爱得这样撕心裂肺,比起那些云淡风轻的细水长流,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幸运,那些在爱情中,能够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手,还真是痛啊,直至聂向云都回到房间里很久,还又麻又疼。
今晚的事,静姝觉得还是不要吵醒熟睡的钟晗,等明天起来再如实告诉她好了,而且未免夜里再闹出什么认错人的乱子,她急忙滚回自己的卧房休息,不求睡好,只求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夜。
隔天醒来,她早早溜到钟晗的房间,将事情三言两语叙述完毕,并未见她脸上流露出任何有看点或者槽点的表情,但静姝三八的认定,钟晗这家伙表面伪装得风平浪静,其实心里,肯定已经波澜起伏了。
不过,比起钟晗那让人差强人意的反应,聂向云的表情才让袁静姝有够不爽。他是在静姝跟钟晗准备早餐的时候走出房间的,袁静姝看到他,故意主动发声,问他,“要不要吃早饭?”
聂向云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可乐,伸手打开拉环,很不给面子地说了句,“没胃口……”
袁静姝的心头,立刻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她简直想用手边的锅铲敲爆这男人的脑袋,而旁白则是:你拽个屁啊拽个屁啊!
聂向云仍是没有看静姝一眼——昨夜的事情他当然都记得,但却不想被袁静姝以此揶揄,更不要解释。解释什么?误会一桩,他对那女人可没兴趣。
他假装不经意地坐在客厅喝可乐,却在用眼角余光瞄着钟晗,看她动作笨拙地将煎蛋放进盘子里,又手忙脚乱地从电锅里盛出粥来,慌里慌张却又虔诚认真的模样,像个生疏的小妻子。
妻子……这个异常温柔的字眼,又轻而易举地刺痛了他的玻璃心。
第二十章 她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聂向云
看出聂向云忽然起身要走,静姝急忙叫住他,“喂聂向云,你要回店里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这绝对是静姝的临时起意,想要去聂向云看守的夜场去看看,听钟晗说,他那间叫“最”的场子里,最赚钱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下赌场……之前静姝一直觉得,自己的复仇大计跟聂向云经营的行当毫无瓜葛,但她在昨天夜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也许想要扳倒周柏宁那个女人,自己真的需要去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去开开眼界。
“看看?”聂向云回头,瞄了眼袁静姝,想不通这女人为什么凭空对他的工作产生好起来,下意识地想回她一句,“有什么好看……”还没开口,却看见钟晗忽然转过身来,一手搭在静姝肩膀,一边冲他道,“带我一个吧,我也觉得在家很无聊呢!”
聂向云看了看她,立刻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对这个女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怎么就连一声拒绝都说不出来呢?
路上,静姝有点惭愧地看着钟晗,“抱歉啊,我不是故意不跟你商量,就是早上忽然看到他要走,脑筋短路似的,就想要跟他看看夜店。”
钟晗则是满脸不以为然,她斜眼瞟了精神一眼,不屑道,“你的确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就算想去他的店里看,也要晚上才好玩,夜店夜店,哪有我们这样,大清早就过去的啊。”
静姝眨眨眼睛,觉得钟晗说得话极有道理。
但是,整部车子里,最不爽的人是聂向云就是了——这两个女人坐在后座上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一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拜托,刚才是哪两只眼巴巴求着他带她们出来的!简直忘恩负义!
为了报复这两个女人对他的冷落,聂向云再把车子开到店里之后,便将她们俩丢在办公室里,自己借口出去,实际上却是把休息室里还在睡大觉的兄弟们抓起来,陪他打台球去了。
而不出钟晗所料,白天的“最”里面死气沉沉,连个人影都没有,俩人又都不知道去赌场的方向在哪里,只好默默地待在办公室里,像两只可怜的蘑菇。
就在俩人待了一整天,几乎快要发霉的时候,门外总算陆续传来鲜活的声响,俩人面面相觑,立刻齐刷刷跳起来跑到楼下大厅。
妖娆的灯光闪烁,专属于夜店的朦胧感立刻充斥着这个白日里无精打采的地方,变得缤纷多彩,静姝跟钟晗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憋了一天的情绪在这时候显得尤其放松,俩人都像是第一次来夜店那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好奇。
直到……钟晗的视线里,出现聂向云的身影。
确切地说,是聂向云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却怡然自得游刃有余的身影。
在钟晗的记忆里,还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聂向云。
或者,是重逢之后,她根本就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个男人。那个镌刻在脑海里的身影太过深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替换掉。
他的戾气偏执冲动自负,明明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不像是在罗列缺点,可是偏偏,每当钟晗想起他的时候,却只记得与这些极富贬义的形容词共存的,那些诡异而又矛盾的,单纯与孩子气。
对她来说,聂向云就像个大男孩,这种感觉从未动摇。
虽然她知道,那个把她从街上捡回来的聂向云,不可能没有变化——她不是打过一个不是他本人接听的电话,但那种带有屏障的认知,远不及近在眼前的真人立体画面,令她感到冲击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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