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会是萧海圳的,应该只是巧合
回到房间,袁静姝觉得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终于出现了点可以称为挫折的东西。
当然,她没有过多地将那个周柏宁放在心上,不管她想要干什么,现在她已经成功怂恿父亲当她的靠山,即便自己今天以不闻不问的方式甩了一记下马威,但可以肯定的是,父亲不会因为她跟母亲的不快而改变决定,他一定会留她在袁家住下。
母亲选择隐忍不动,多半考虑到她即将到来的婚礼——可这么重要的事情,母亲分得清主次,父亲却头脑不灵光,如果要因为这件事情恼火,那她还真有一点。
至于婚礼……她真的因为那个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婚礼而感到隆重而紧张吗?
好像,并没有吧。
却忽然有些烦躁。
从陈浩廉今早出现在竹尾,到俩人将近一天的相处,她的别扭与防备无时无刻不在启动,而原因只有一个:她,心虚。
这种感觉跟萧海圳在一起的时候倒没有,可今天清早,当她开门时看到陈浩廉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心虚与慌乱像洪水一样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也是由此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个麻木可憎到,可以坦然自若地顶着‘偷情’的压力在他面前惺惺作态。
是在侧面肯定自己三观未泯?
袁静姝不禁有些好笑,这种说法,未免太高尚了些吧。
她跟萧海圳……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跟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正因如此,才会让人更加觉得,隐隐有种危险将至的刺激。
萧海圳说他是为了报复所以来纠缠她,且不论动机真假,但就面对他的‘报复’自己根本无力抵抗的局面,袁静姝就很不喜欢。
她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淡漠无波,只是因为骨子里极其不喜欢处于被动,或者受制于人,而现在,不管是她跟萧海圳未知的发展还是结局,仿佛都不是由她说了算。那根线,被他狡猾地掐在了手里。
所以,连同即将到来的婚姻,都显得岌岌可危起来。
怎么办,是继续走一步看一步,还是想办法扭转局势,自己来把握未来的走向?
袁静姝在动脑筋这方面向来懒惰,不到万不得已,她是舍不得动用自己矜贵的脑袋瓜的。所以,这问题才刚冒出了点苗头,就被她晃着脑袋闪掉,揉着头发跑到阳台上,打算吹吹冷风就去睡觉。
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让她又陷入了另一个难以自控的局面。
明明只是靠在阳台扶手上矫情发呆,却不想,漆黑静谥的夜里,忽然有一道光束在以非同寻常的频率闪耀。袁静姝定睛一看,辨出光束源自一辆车灯,忍不住深想,立刻有种脊背发凉的颤意。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随便一辆车出现就是他萧海圳!
慌张否定的同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的房间后退,而就在这时,放在卧房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他当她是什么,随传随到的站街女吗?
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彻底粉碎了袁静姝的侥幸。
那部越来越近的车子,此刻正停在她视线所及最为清晰的地方,不厌其烦地闪烁着耀眼的车灯。
“喂,你好。”踟蹰许久,袁静姝还是在深呼了一口气后将电话接起,声音尽量听起来轻松无谓,“请问哪位?”
话筒彼端,却似故意要揭穿她的故作镇定般,使坏地漾起了几分笑声。
“是你?!”这声肯定,几乎要让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却仍带着些许不甘心,冲着话筒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话一出口,立刻觉得有些失言。像他这样的身家,能搞定的事情太多太多,即便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也都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在一声甘拜下风的叹息之后改了口,直截了当地问,“你来干什么?”
心里原就潜伏着丝丝焦躁,外加回家之后因为周柏宁而引发的状况,袁静姝感觉自己此刻的神经异常疲惫,实在没有力气应付萧海圳了。
但他却明显兴致不错,声音轻佻又亢奋,“当然是想见你,就过来看看。”紧接着问,“要不要出来兜兜风?”
大半夜的,一个男人来找一个女人出去,是想兜兜风?
袁静姝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出声来,“拜托,兜风,你是在逗我玩吗?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你要找我干什么,不是吗?”
现在是怎样?她才刚因为自己的形势太过被动而烦恼,他就迫不及待跑过来招惹她,还这么明目张胆,他当她是什么,随传随到的免费妓女吗?
“口气这么冲,心情不好?”萧海圳敛起笑意,口气却仍带着揶揄,“我真是觉得今晚月色不错,想带你到外面转转,莫非,是你想到更好玩的事情了?”
袁静姝对着话筒沉默了几秒钟,胸口因怒意充盈而剧烈起伏。她咬紧牙关,狠狠怒视着萧海圳的车子,想象着此刻他正坐在驾驶位里,一边拿着话筒一边观看猎物一样地望着阳台上的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势在必得。
如果说昨天,他在用高超的‘技术’使得她在身体上被征服,那么今天,他的举动,绝对是在蔑视她的尊严。
在他眼里,她就那么贱,只要他一出现,自己连一点起码的自持都没有?
原本并不打算在今天就跟他摊牌解决一切的,可既然他已经赶过来挑衅,那她就奉陪好了。
当然,不是在电话里。
她要落落大方地走到他的车前,打开车门坐进去,斩钉截铁地跟他做个了断——虽然,这么做的结果十分危险。
毕竟,不管是萧海圳那个人,还是那辆承载着太多欢愉记忆的车子,都足以令她不那么理直气壮——就在昨天,她从抗拒到顺服,中间不过短短几分钟。
况且,她同意下楼跟他见面这件事情本身,就带着妥协的意味,以萧海圳的德性,搞不好会以为她在欲拒还迎。
而袁静姝的目的,恰恰是想让他在最得意的时候,给与最坚决的一击,让他知道她的某些底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攻破的。
在她带着一颗骄傲昂扬的心走下楼时,并不知道,今夜的袁家,还有一个人因为兴奋激动无法入眠,正站在阳台上观看这片富人别墅区并不算美妙的夜景。
周柏宁。
当她看着一道白色身影走出袁家大门的时候,立刻认出是袁静姝,视线直追,直至她走到环路处,坐进一辆车子,这才回过味儿来——那辆车,好像并不是白天看到的,属于她未婚夫的那一辆。
事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周柏宁忍不住嘴角轻扬,自语道,“袁静姝,看来你这个人,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呐!”
凭直觉,她感觉自己今晚看到的这一幕,将会成为很有价值的筹码。
第二十三章 了断?抱歉,我没想过。
看着袁静姝一言不发地坐进车子,而脸上的疏离并不同于之前见到过的那种孤高冷漠,萧海圳就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但以他的性格,向来不喜欢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即便看出问题仍能不以为然,还故作贴心地询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还是……我们就随便转转。”边说,边将车子开离了别墅区。
“随便转转也太‘随便’了……”袁静姝意有所指般冷冷说道,“还是去找个地方待会儿吧,最好能喝一杯。”
态度愈发不善,萧海圳却乐得任她生气,扬高了音量,“抽烟、喝酒……你呀,还真是我见过最不淑女的淑女。”
“哦?”静姝这句接得很快,“我以为,在我跟你去酒店的那一刻,这辈子就跟那两个字无缘了。”
“多么正确的决定!忠于享受比贪图那些可恨的虚名强多了!”萧海圳继续无视她的不良情绪,话音落,车子顺势停在路边,脸上的表情也暧昧起来,带着引诱的成分向她凑过来。
从他扭转方向盘的瞬间,袁静姝便猜到他会有这一步举动。
尽管心底已经做好了抵挡的准备,可是,当他靠过来的瞬间,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嘴唇是那么恰到好处地衔住自己的唇瓣,就像飞鸟停落在栖息的树干上那么理所当然。
战胜情欲的代价,就是要在原始的欲望复苏以前,用强大的意志掐断那种足以令人心醉的熟悉与亲切。
这也是袁静姝觉得,有必要跟萧海圳面对面解决问题的原因。
只有在他面前,直面所有比想象中立体百倍的困难,断然说不,她才有胜利的可能。
所以,在萧海圳的嘴唇从轻触转为下一步进攻的时候,她虽然艰难,但还是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进攻受到阻碍,起先萧海圳并未气馁,只当她跟从前一样,故意扭捏作态,只是渐渐,任凭他如何辗转厮磨,却怎么也无法撬开她牢牢锁住的齿,更别说回应,终于觉出她的坚决来。
“居然这么狠心!”萧海圳故意笑得很伤心地离开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恼怒,但更多的,却是对眼前这女人有了一点能称之为了解的东西——她看似柔软,可一旦下定决心,就变得无比倔强。
“你明白就好。”袁静姝不以为然,偏头望了望车窗外,幽暗的道路在街灯的照耀下,透露出气死沉沉的光芒,像她的生活,好像光鲜又丰富,却显得茫然而乏味。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改变,又或者懒得改变什么。
叹了口气,她勉强提起了精神冲他问,“说说看,能让我们了断所有关系的方式,你给我一个。”
明明是很好商量的语气,但在萧海圳听来,却觉得十分生硬刺耳,这算什么,最后通牒吗?目光锐利地向她扫过去,那张熟悉的面孔在夜幕的衬托下,线条有些单薄,但弧度恰到好处,有一种惹人怜爱的美感。
那感觉甚至让他的心,在某一瞬间轻轻颤抖了一下——连萧海圳自己也十分意外,自己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反应。
可他宁愿当做,自己是被这女人激怒,才产生了奇怪的错觉。
“了断?抱歉,我没想过。”目光冷冷一凛,萧海圳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袁静姝的提议。
第二十四章 她竟敢调戏他!
萧海圳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重逢的时候,袁静姝就了解这个事实,所以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而且,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这绝对是从来都没有察觉过的勇敢。
窗外的月色依然朦胧如纱,袁静姝摇下车窗,任由夜风挟带着一抹清冷吹进来,声音也显得冷静起来,“坦白说,你的技术很好,至少回忆起来都令人感到愉悦。可是,我总觉得做人应该有控制自己沉沦到何种程度的能力,比如说今天,我必须要跟你做个了断,谁也不能阻止我忠于这个决定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探讨暧昧关系的话题,她竟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毫不羞怯。
“沉沦?”从刚才开始,萧海圳就已经暗暗升起了一股愠怒,现在却趋于怒不可遏,伸手狠狠压住方向盘,“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沉沦?我还以为是无与伦比的快乐与刺激。”一字一顿,通通从喉咙里逸出来,带着不愿被她看穿的骄傲与自负,殊不知,咬牙切齿的不甘已暴露一切。
这个时候继续激怒他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袁静姝回过头来,温和地冲他眨眨眼睛,“快乐跟刺激……当然是有过!”耸耸肩膀大方承认,也大方转折,“但我发现自己并不算个纯粹的婊子,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人。所以,就先丢掉一个不能跟我结婚的好了。”
态度明确,她想要自己的婚姻,保有最起码的道德感——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就有够单薄。
萧海圳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略带嘲弄地冲她说了句,“我今天有去竹尾找你,看到你跟未婚夫玩得很开心,绝对谈不上应付。”
无形中承认了这个让人倍感挫败的事实——没错,他今天早上起来之后,鬼使神差地把车子开到了竹尾,结果却看到她跟陈浩廉两个人在玩钓虾,虽然俩人距离并不近,也并没有时不时像情侣一样做出亲昵举动,但那名正言顺的画面,却让他很是不痛快。
袁静姝虽然有些震惊萧海圳今天居然也去了竹尾这件事,转过念却感觉十分不屑,“所以呢?你看到我跟陈浩廉在一起之后妒火漫天,一路尾随,然后等到他离开之后找我出来……可是先生,这种戏份的角色代入好像有点不妥当吧!”顿了顿,她眉眼一挑,“除非,你爱上我了。”
“爱?你确定如果我说我爱你,跟你认为的爱是一个意思?”萧海圳觉得这个女人会把他跟这个字眼连在一起简直愚蠢到家,即便他自己也解释不了心里那种扭捏不爽还混合着期待与意犹未尽的情愫到底应该怎样归类,可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那个字,爱。
他才不想让她有所误解——虽然这种误解本身有可能是她故意营造的烟雾弹。可是,既然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继续纠缠除了让自己显得型格太低实在没什么意义,或者要玩就要玩得高端一点——让这个女的舔着脸回来找他,那样才更加有趣。
对,那就这样好了!……当然,更具体的游戏设定,他得好好想想。
心情比刚才却是好多了,他略带戏谑地看着她问,“袁静姝,你会是那样的女人吗?甘心情愿做一个木偶般的陈太太,然后华丽空洞像个木偶一样过完乏味的一生。”
看他的表情,袁静姝觉得这是萧海圳决定放过自己了,虽然隐隐觉察出一丝阴谋的气息,但她还是打算先松口气,便顺着他的问话答道,“萧先生,难道说继续跟你鬼混,我的生活就会有趣多少吗?别可笑了。”说完,她忽然冒出个不怕死的想法——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整个人轻盈地冲着萧海圳凑过去,对着他的脸颊恶作剧般飞快地啄了一口,然后打开车门跳下去,清脆而得意地道了声,“再见,后会无期!”
直至袁静姝拦了辆出租车离开,萧海圳却仍处在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妈的!她竟敢调戏他!
第二十五章 风波暗涌
隔天早上,袁静姝起床的时间比平时足足晚了两个小时。
大概是昨晚解决掉萧海圳那个大麻烦之后睡得特别踏实吧!静姝并没有懊恼自己引以为荣的规律被打乱,起床之后心情不错,然当她伸着懒腰走到楼下餐厅的时候,才想起家里那场还没有开始的战役来。
貌似,很快就要开战了呢……
餐桌上,父亲母亲坐在一起,看似平静,但明显气氛不同寻常,而那个引发父母关系紧张的导火索周柏宁小姐,则温顺可人地站在餐桌旁,娇滴滴地冲两个人打招呼,“伯父、伯母,早!”
这女人长得漂亮,又天生一股温柔可人的媚态,在同性圈里肯定备受排挤,异性们则趋之若鹜奉为女神——在袁静姝看来,这种严重的两极分化视角在父母身上得到了绝佳体现。
面对她的招呼,袁培安慈眉善目,亲切地冲她扬扬手,“柏宁啊,别客气,快坐下吃饭,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家?”旁边的庄慧云忽然出声发难,“这个家的女主人最近好像没有额外认领家庭成员的打算。”
这就开始发难了?嗯,对于一个窝了一晚上火的女人,在大清早沉不住气,已经够忍让了。
眼看着父亲变了脸色,而周柏宁也十分尴尬,袁静姝不介意自己这时候走过去给母亲站队,来满足她傲娇的好胜心理。
“爸妈,早安!”拉着椅子坐下来,才转眼故作惊讶地看着周柏宁,“周小姐也在啊!”
言下之意,暗指她昨晚竟然没有离开。
庄慧云欣慰不已地冲着女儿笑了笑,果然是自己生的,懂得帮老妈出口气。
袁静姝此言一出,令周柏宁好不尴尬,连带刚才想要责备庄慧云的袁培安都不得不将话噎回去,改为替她解围,“昨天,我已经把楼下的客房,安排柏宁住下了,我……”
“培安!”打断他的是一脸没商量的庄慧云,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往面包片上抹果酱一边道,“我同意她住在我家,已经是底线。”刻意强调了‘我家’,俨然霸气正室范儿,这是庄慧云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决心要呈现的态度,“至于什么要把某人当家人一样对待,抱歉我刚才说了自己没有那个打算,你也别指望我一退再退。我给你权限,但你也得照顾下我的感受吧!”
话音落,在袁培安思索沉默的空档,庄慧云轻蔑地抬起眼帘,冲着周柏宁一瞟,“周小姐,既然选择要寄人篱下,自己也要注意下分寸的,不是吗?我们家工人的吃饭时间,是在二十分钟以后。”
“慧云……”袁父终于忍不住出声,语重心长间还刻意看了看袁静姝,渴望女儿能够懂事识大体帮忙打个圆场,却不想,袁静姝却只顾低头喝着碗里的玉米汤,根本就不打算卷进这场暗战。
开玩笑!母亲分明是在立规矩,她看好戏开心还来不及,根本没理由当什么老好人——况且,以周柏宁出现在他们家的角色,恐怕只有跟母亲表达一致对外的决心,才有可能达到震慑逼退的效果吧。
打圆场的却是周柏宁本人,主动表示出谦逊,“伯母,真抱歉我的存在带给您那么多不便。”又转过头去看袁父,“没关系的伯父,那我就等一会儿再吃饭好了。”说着,便乖巧无比地退到一边去了。
时候差不多了,袁静姝这时候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冲着父亲问,“爸爸,我的婚礼致辞准备得怎么样了,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哦!”
纵然袁培安有心想为周柏宁再争取点福利,但妻女的态度却让他不由得有些犹豫,为了这个‘故人之女’,掀起一场巨大的家庭风波到底值不值得……
第二十六章 她倒要看看那个周柏宁有什么动作
关于让袁家其他成员把周柏宁当成亲人这件事,袁培安最终选择了让步。
因为,他想到,对周柏宁还要另作安排,如果现在激怒已经站在统一战线的妻女,绝对是不明智的。
饭后,他把女儿袁静姝叫到了书房里。
先是关心地询问了女儿婚前各项准备的进展,又跟她闲谈了几句最近的生活状态——倒不是袁培安惺惺作态,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他还是很牵挂的。只不过,静姝从小就跟一般小女孩不一样,她不善撒娇,沉着稳妥的性格很少让他操心,相应得,也就少了许多父女间该有的亲近,这点,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但他从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一直秉承保守经营原则的小公司虽算不上是毕生心血,将来全数交由女儿去打理却是顺理成章的打算。跟许多商人一生跌宕起伏且自诩精彩的状态不同,他更偏好安稳平定的生活,喜欢牢牢把控周遭可能发生的变数,不容许任何意外打乱或胁迫自己做出让步。
这样看来,袁静姝在这一点,倒是跟他很像。
至于周柏宁的出现,则是个意外。当她带着股月华的遭遇向他倾诉的时候,他仿佛透过平静却乏味的生活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也曾有过不顾一切的热血情怀,在那莽撞又倔强的岁月,那个美丽却充满棱角的女孩像个永恒而晦涩的记号,从未忘记,但也轻易不会想起。
但听说她过得不好,他却心酸得有些难受——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能被什么事情牵动情绪,感觉自己还能为了什么人引起这样大才触动,袁培安简直是有些感激周柏宁的出现。
于是,照顾以及改变这女孩命运的重任就这样被他记在自己名下——他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不是吗?当初他无法决定跟月华感情终结的结局,但现在他可以让她的女儿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迈进截然不同的人生,这简直比再遇到月华还要令他感到兴奋。
“静姝,眼看就要举行婚礼了,筹备这些事情很麻烦,正好柏宁现在我们家,就让她当你的私人助理吧,爸爸希望你各个方面都能做的更周到一些。”私事谈完,袁培安终于将话题引入重点。
私人助理?袁静姝觉得有些好笑。她想到过,为了让那个周柏宁在家里住得理直气壮,父亲会给她安排一个虚职,但私人助理——简直虚到不能再虚了。
她在公司里有个跑腿的小助理,最近因为婚礼的事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小助理也清闲得要命,分分钟担心自己因为毫无用处被炒掉。至于私人助理,且不论她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婚礼如期而至,就算真的有事情需要她帮忙,一星期之后她就要嫁到陈家,她总不会也要跟去,这个私人助理的任期会不会太短了些?
不过,既然是父亲主动提及,也是有意要她给个面子,袁静姝便没有拒绝。反正,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倒要看看那个周柏宁有什么动作。
第二十七章 袁静姝,太骄傲可能会受伤哦!
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之后,袁静姝吩咐徐婶煮些糖水。自己则回到房间翻了会儿杂志,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徐婶,打开门,却看见一脸恭顺温和的周柏宁。
“袁小姐,您方便吗?我想跟您说几句话。”
这么快就来投诚?袁静姝满脸含笑地看了看周柏宁,觉得她最识趣的就是没有叫她“静姝”或者“小姐”——袁小姐,这个称呼不错。
“进来吧!”她拉开门,向后退了一步,将周柏宁让了进来。
纯白的皮质沙发上,袁静姝随意坐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周柏宁,眉目动人,举止大方,完全看不出寒酸贫苦的出身,但在她面前,又没有喧宾夺主的盛气凌人,让人很难没由来就讨厌。
或者说,这女人很善于讨人喜欢。袁静姝倒很好奇,她会说些什么,让自己相信她是真的单纯无害。
“袁小姐,真的很抱歉,我的到来,让太太跟您都感觉到不愉快。”周柏宁开门见山,再诚恳不过地跟袁静姝低头,但紧接着,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当我翻到妈妈以前的照片跟日记,看到她跟袁伯父那么激烈浓重的爱,想到这么多年她跟我爸爸有多么痛苦,我就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爱过的男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想要证明那种激动人心的感情真的存在过,并不是我妈妈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但我并没有想到,袁伯父会这样动容……”
“小姐,糖水好了!”
袁静姝刚皱起眉头要打断她,徐妈却抢先一步敲门进来,端来了一碗甜品,看见周柏宁,毫不掩饰诧异,“周小姐也在?”
却只把装着甜品的精致瓷碗递给静姝,再没看周柏宁一眼,便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
真是没什么待客之道呀……
袁静姝端着瓷碗,拿着小勺舀了一口,气氛因这被打断的小插曲显得有些尴尬,但她并不急着缓解,而是故意一口一口地喝着糖水,某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画面很像是正房跟小三对峙,紧接着就被自己逗笑,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面前维持仪态良好的周柏宁,“所以,你的故事讲完了?”
自刚才便强压不快故作镇定的周柏宁终于流露出几分慌张来,冲袁静姝道,“袁小姐,我……”
“你不用强调自己没有恶意,刚才那种故事,只有脑子抽筋的白莲花才会被感动——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你根本就没想让我感动,只是想告诉我,仅凭从前的回忆就能让爸爸收留你,说明你跟你那个死去的妈妈在他心里很有分量,让我别轻举妄动。放心,我脾气还不错,随便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尽管拿去就是。但是提醒你一下,真正要注意的人是我们家真正的女主人,袁太太,她那个人可是很难搞的,只要发现你这个人不老实,她一点都不会隐藏,又不会为别人着想,绝对会把场面搞得很难看。”
关于母亲的提醒,袁静姝说得绝对是心里话。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种轻敌的表现才正中周柏宁的下怀,她就是要让袁静姝觉得,自己的心机被看穿,耍小聪明的伎俩拙劣不堪,好像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袁静姝,太骄傲可能会受伤哦!
第二十八章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呢
从袁静姝的房间里出来,周柏宁回到自己在一楼的客房,看着房间里中规中矩的摆设,再想起袁静姝那间充满北欧风情的精致套房,琥珀色的眸子发出的精光愈发尖刺,脸上的表情因兴奋而显得有些疯狂——以后,她也会住上那样的房间吧。
酒鬼+赌鬼父亲,倔强又孱弱的母亲,从没有一刻不是拮据不堪的家……这种标配简直是韩剧女主角的灰姑娘专用范本,但是现实世界里的灰姑娘,有几个遇到高帅富?或者就算遇到了,凭美貌留几夜也许可以,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从此改变命运简直是异想天开。
周柏宁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虽然从小到大,她的美丽被身边所有人肯定,但那又怎么样?除了让她接收一堆堆空洞的艳羡与赞叹,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生活——当然曾经也妄想过,念书的时候交往过不少家境不错的男孩,想借此一步登天,可惜,学生时代的男生要么胆小没担当,要么在了解真相之后才发现金玉其外内里破败,根本达不到她对有钱人的定义。后来,当她真正接触到一些有钱人的时候,才知道王子灰姑娘的故事有多么可笑,只有身份相当的公主才是王子的标准伴侣,漂亮可爱的灰姑娘,连走进王子的宫殿当女仆都会被嫌弃。
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改变人生与命运的想法,哪怕生活得再窘迫,都在一刻不松懈地督促自己做好准备,虽然是个上班族却只穿大牌奢侈品,举手投足都经过精准练习,永远端庄大方不出错,比名媛还要名媛。而且,最沉得住气的一点,是她从不跟办公室那帮小康男有任何瓜葛,收带有暗示意味的礼物、去赴目的为表白的约会……周柏宁深深认同一句话,如果你想过一种生活,就不要去过会让你不屑的生活。
等待是煎熬的,漫长而未知的等待更加让人苦闷。但是,周柏宁自己也没有想到,机会竟来得这样偏门,她在收拾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原本都已经当作精神垃圾遗忘,却不想某天在办公室里闲来无事,随手拿了张本市商报动态来看,袁氏家具连锁企业董事长袁培安……袁培安,居然就是母亲那段情事里的男主角!
她抱着试试看的侥幸心情,在家里稍作演练,便去找袁培安认亲——结果,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大获全胜,袁培安居然也对那段感情念念不忘,且时隔多年见到她,还有种莫名投缘的温情,在听说她无依无靠之后,居然立刻便提出让她住进袁家,从今以后作为监护人照顾她。
平步青云也不过如此,周柏宁也是讶异许久才回过神来,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筹谋多年苦苦等待的转机,就这样来了?
但冷静下来她就知道,虽然袁培安给了她一个翻转命运的入口,能不能顺利走进、走多远,都需要她付出更多努力去探索跟实践,绝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还不是胜利欢呼的时候。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呢,不是吗?
第二十九章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袁静姝的私人助理隔天就正式上岗了。
嗯,其实她都已经忘了自己答应老爸这档子事,只是在家待得有些无聊,想出去转转,刚收拾好东西下楼,就看见客厅里的周柏宁,像是随时等待候命的样子,看见她,立刻恭敬俯首,“袁小姐要出门吗?我陪您一起吧。”
陪她一起……
随便出门逛个街有什么好陪?不过,既然她愿意当个跟班,静姝也没什么好拒绝。
只是,即将迈出门时被敷着面膜的庄慧云叫住,冲着她居高临下道,“静姝啊,逛街买东西不要太招摇,免得让人心生妒忌,有些没见过世面的穷家女,光用恨就能把你恨死呢。”
说实话,庄慧云虽然言语刻薄,但配上敷着面膜的嘴脸,却显得十分滑稽,而且这招步步紧逼未免太过性急,袁静姝不去看周柏宁的脸,也知道她此刻压抑隐忍着怎样的愤意。
她没有同情周柏宁的意思,当然也不想扫庄慧云的兴,便冲母亲耸耸肩膀当做回应,接着便走出了房间大门。
周柏宁恭顺地跟在后面,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这个时候,她没道理不忍。
袁静姝在大多数事情上表现淡漠,唯独逛街,总是乐此不疲。按袁家的家境,足以令很多服装品牌商牵挂,每月都会奉上新品图册供订购,但袁静姝却对这种看似贴心的服务却并不感冒,她喜欢在商场里肆无忌惮地到处穿行,在挑剔对比中挑出心水之物,且偶尔还会给身旁顾客们一些意见,帮助旁人去选购更加适合的商品——在时尚品味方面的触觉,袁静姝对自己很有信心,如果勉强可以实现一个职业梦想的话,她蛮想当一名陪逛。
但是,今天这位想当陪逛的袁小姐,身边却跟着一个真正的陪逛。
静姝没有跟她说话,自顾挑了一双鞋子、两条裙子还有几套内衣,周柏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刷卡拎包,倒像是经过专业训练一样,一脸的理所应当。
从她购买单品的专注度与注重细节的认真严谨,周柏宁看出了她对这件事情的热爱——当然跟那些乱败家的富家女爱逛街不同,袁静姝是真的很享受大浪淘沙的乐趣。
这算是对她一连几天都无法捕捉到袁静姝性格特征的补偿吧,人必须有热爱,才会有软肋,周柏宁想,慢慢来,她总会拼接上一个更饱满立体的袁小姐。
逛了两个多小时,袁静姝仍然斗志昂扬,甚至兴致更浓,买了杯咖啡边走边逛,倒是她身后的周柏宁因为拎着越来越多的东西,而显得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静姝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陈浩廉的,随口问了句她在哪里,得到回答之后,表示自己就在附近,要过来跟她一起吃午饭。
口气再随意不过,静姝也态度随意地应下,心底却不自觉漫上一股莫名的烦躁,回头看了眼已经化身人形衣架的某人,便冲她道,“我一会儿有约会,你先把东西拿回家吧,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第三十章 周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没关系的!”周柏宁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急急补道,“我是说,万一袁小姐一会儿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安静。”袁静姝板起面孔,终于对周柏宁开始有些厌烦,“让你干什么就不要废话,记住了吗?”这是她作为雇主,给助理立下的第一条规矩。
终于开始摆她的大小姐架子了?周柏宁心底暗笑,面上却平静无波,继而做出恭敬服从的样子,“是的袁小姐,我记住了。”
话音落,尽量不那么夸张地冲袁静姝低头行了个礼,周柏宁转身绕过天井,准备搭观光电梯下楼。
其实,刚才她下意识地表示不愿离开,仔细想想的确是与身份不妥。虽说她名义是袁静姝的“私人助理”,或者在古代应该叫做贴身大丫头,但这种关系并没有私密到可以参与雇主跟未婚夫的私人约会——她当然已经从袁静姝接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那个人是陈浩廉,而自从那天在袁家看见陈浩廉的第一眼,周柏宁就在盘算,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面。
“周小姐?”
愿望竟实现得如此迅速。
尽管袁静姝拒绝了她想要留下来的申请,却不想,在百货大楼的一楼入口处,周柏宁刚走下电梯,就被刚从地下车库里走上来的陈浩廉发现。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连周柏宁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着陈浩廉风度翩翩地捏着车钥匙,视线在扫过她手里的袋子之后还贴心地冲她问,“这么多东西,要不要帮忙?”一颗心紧张激动得砰砰直跳,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冲他摇头道,“不用不用,您是来找袁小姐的吧,她在楼上!”
很是小女孩的姿态,跟平素的大方典雅大相径庭,陈浩廉从刚才就大概猜到她手里的这些东西应当不是自己买的,虽然那天在袁家只看了周柏宁一眼,且后来被袁静姝三言两语给支开,但她一丝不苟的名媛外表下,却还是暴露出一股来自贫穷的野心,这种女人他见得太多了,努力融入上层社会,不愿被任何人看出寒酸的破绽——但也正是这种时刻紧绷不容出错的状态,才让她们看上去跟那些原本就物质富渥的富家女截然不同。
看出陈浩廉的打量,周柏宁大方承认,“我现在是袁小姐的私人助理。”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多照顾静姝了。”陈浩廉随口客套了句便跟她道别,准备上楼去找袁静姝,可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冲着仍在原地的周柏宁问道,“周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还真是老掉牙的台词,如果不是周柏宁早有准备,恐怕会笑这男人烂梗王。
她仰起头,嘴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笑容,整个人明媚得不像话,“我从小在S市生活,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有见过陈先生。”
没见过吗?
陈浩廉想了想,却一点线索也没有。罢了罢了,她说没有就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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