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邹筠心事重重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邹志勤和林美芬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这个事。
夜里,邹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山上的杏花开了,付清恬约邹筠去赏花。邹筠的父母不同意,两个女孩子不安全。付清恬立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让送江礼陪她们一起去。
江礼那段时间学校挺忙,不知道付清恬用了什么办法说动了他。邹筠父母那边自然也同意了。
周末一早,江礼带着邹筠和付清恬坐上了去郊区的公交车。三月初春,寒气虽然还没有三金,但空气中已经透出清新。付清恬打开了车窗,阵阵清风飘进来,吹起了她们的长发。
“好香啊,邹筠,你闻到了吗?”付清恬嬉嬉笑笑地问。
邹筠摇头,离目的地还远,哪里来的花香。
“你再闻闻。”付清恬坚持。
邹筠只好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风的味道。她睁开眼睛,车窗上映出了坐在前排江礼的脸,他带着笑意,阳光洒在上面。
“有吗?”付清恬又问。
邹筠笑着点点头,真的好像有一丝花的香气。
接近终点站,花的香气真的浓郁起来,邹筠和付清恬都迫不及待地想跑向花的海洋。下了车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杏花,付清恬和邹筠兴奋地尖叫起来。
“山路不好走,注意安全。”江礼拉住激动不已的付清恬和邹筠嘱咐道。
山路崎岖,但付清恬像是欢快的小鸟,一路向前。江礼一边陪着跟不上的邹筠,一边又要看着停不下来的付清恬。
到了半山腰,邹筠体力不支,她恐高,又累又怕,速度愈发慢了下来。江礼看着脸色煞白的邹筠笑了笑,“还是那么胆小,来,把手给我。”
邹筠不动,江礼就直接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上走。
终于到了那片杏花林,筋疲力尽的邹筠在那一刻觉得再累也值得。付清恬已经在里面撒欢地奔跑,她挥手大喊,“邹筠,宇飞哥。”
邹筠和江礼坐下休息,付清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阵风吹过,花瓣飞扬,落下如雨。邹筠看得呆了,江礼去笑了。
“你看你,头发上都是花瓣。”江礼不经意地拨掉落在邹筠头发上的花瓣。
花雨仍在他们的头顶飘扬,邹筠抬起头就看见江礼的脸,他的星目剑眉在粉白色的花瓣中含着柔情。邹筠见到了此生最美的风景,她也拿出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她朝着江礼的脸亲了上去,可惜他们的身高相差太大,她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
空气在他们对视中凝结了。风停了,花瓣无声落下,静静躺在地上。邹筠的脸红了,像是发烧似的意识模糊。恍惚中,她看到江礼笑了。
梦里的情景太美好,邹筠舍不得醒来,她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再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说是睡觉,更像是沉迷,沉迷在过去的美好里。
邹筠坐起来,还是要回到现实。她洗漱收拾好,脚步匆忙地下楼。前台没人,邹筠往大厅走,“妈……”
邹筠边叫边走到大厅,看到了温逸仁和邹志勤、林美芬坐着,她就停下了脚步。温逸仁露出笑容,邹志勤和林美芬的表情则带着尴尬。温逸仁是个行动派,邹筠知道他已经把计划告诉了父母。她还没考虑好要怎么说。
邹筠发呆的时候,温逸仁站了起来,“我公司还有点事要过去一趟,先走了。”
和邹志勤、林美芬打完招呼,温逸仁经过邹筠身旁只点了点头就直接走出去了。邹筠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还是呆愣地站着。
“邹筠。”
邹志勤叫了一声,邹筠回过神,“爸。”
“坐下吧。”邹志勤说。
邹筠过去坐下,一脸紧张。
邹志勤看了看邹筠,开口说:“小温说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听到这话,邹筠暗自轻松,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想想,父母开明,一直尊重她的选择,事发突然,她也是乱了阵脚,胡乱担心。
邹筠起身准备去做开店准备,林美芬突然说:“小温说的挺好的,我们就这么办吧。”
邹筠僵了一下,她缓缓地转身坐下,眼神茫然地看着林美芬,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
“你这是什么话?”邹志勤皱着眉说,“这是邹筠自己的事。”
林美芬面无表情,“什么事都是她自己拿主意,那还要我们父母做什么?”
“你……”邹志勤气结。
林美芬转头瞪着邹志勤,“你是舍不得那块地吧,妈走的时候跟我说了,那块茶园本来就是给邹筠的嫁妆。”
“你胡说什么?”邹志勤用手指着林美芬斥责道。
林美芬打掉了邹志勤的手。这个动作,让三个人都是一愣。邹志勤和林美芬一直是和和气气的恩爱夫妻,连拌嘴都少见。
“妈……”邹筠讷讷地叫到。
林美芬并没有平静下来,情绪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就倾泻而出。
“我们给你取名字叫邹筠,想讨个彩头,让你走运一点,现在别说运气,就是普普通通过一生都难。这么多年,你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成家立业,你还要拖多久?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如果今天你们不答应这件事,我就……我就死在这里,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林美芬嚎啕大哭,旁边的邹志勤脸色铁青。邹筠想安慰林美芬,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静静地抱着林美芬。林美芬哭得累了上楼休息,邹志勤坐在茶楼里唉声叹气,邹筠躲到了隔壁安安的工作室。
邹筠沉默不语,安安看着很担心。
“邹筠姐,阿姨只是一时想不通,休息一两天就会好的。”安安说。
邹筠转头看向安安,“我妈是压抑太久了,都是我的错。”
安安更加紧张,“不是的,这事……”
邹筠双目失神,“这事太复杂,你别管了。”
安安解决不了就告诉了付清恬,付清恬下班之后匆忙赶来,邹筠还坐在工作室。她打了个招呼就去看林美芬。付清恬安慰林美芬,林美芬就又嚎哭了一场。付清恬费了好大的劲才劝得平静了一点。她又接着去了隔壁。
“恬恬,你辛苦了,回去吧。”邹筠看到付清恬就说。
付清恬坐下来叹气,“我和路成说过了,今天就陪你。”
邹筠勉强地笑,“我没事。”
付清恬又是叹气,“那好,我不是陪你,我来享受一天单身生活。”
三个人在工作室点了外卖喝酒。付清恬说了团里的工作,又说了家里的琐碎生活,想转移邹筠的注意力。夜越来越深,付清恬喝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邹筠,你不要总是这样,不要把事都放在心里,说出来会好一点。”付清恬心疼地说。
“喝酒吧。”邹筠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这样……不光阿姨看得心疼,我也心疼。”付清恬忍不住说,“我不是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邹筠沉默了,安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忙说:“恬恬姐,喝得有点多哦。”
付清恬叹气,“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像阿姨那样发泄一场。”
“恬恬姐……”安安想劝付清恬别说了。
邹筠一言不发突然站了起来,付清恬和安安都看向她。她还是没有一句话,径直走出了工作室。
“邹筠……”
付清恬叫了一声,邹筠没有反应。安安急忙起身追了出去,付清恬反应慢了一拍跟着站起来。
沉默地快步走了一段路,邹筠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安安和付清恬也停了下来。周围是还没改造好的民居,原先的居民已经搬走了,装修工人下班,这里空无一人。
邹筠转过身看着付清恬和安安,对面的既诧异又紧张地看着她。
“我难受!江礼走了,江老师病了,我真的难受!”邹筠嘶吼出来,“如果当初不是我让他去演戏,他就不会出车祸,我后悔!”
付清恬的酒完全醒了,愣愣地看着邹筠。安安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吼完之后的邹筠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总是让我说出来,我说出来了,哪又怎么样?江礼回不来了。”邹筠说。
邹筠的平静让付清恬转头落泪。邹筠往回走,不时冷笑一下。说出心里的话,如果能让一切重来,她早就说过千遍万遍。
林美芬病了,茶楼暂停营业。家里的亲戚纷纷过来探望,邹志勤接待着还要听他们的数落,说他守着那个破茶园,既不能改善家里的情况,还阻碍了女儿的幸福。因为轻松解决了合同的事,温逸仁在小姨的眼里是个能力出众的好对象,她坚定地站在了林美芬一边。数落完了邹志勤,还要去劝邹筠。
“邹筠,这可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就找不到这样的对象了。你妈妈着急病了,都是为了你啊!”小姨语重心长地对邹筠说。
邹筠低着头不说话,小姨更加着急,“你自己的问题不解决,你妈妈的心病就不会好,你就忍心看着她这样?”
小姨正说着,江闻月走了进来,邹筠立刻站了起来。
“邹筠,怎么没开门啊?”江闻月问。
“哦……”邹筠犹豫了一下。
“江老师啊,邹筠妈妈病了,所以没开门。”小姨替邹筠解释到。
“病了?”江闻月立刻皱眉,“怎么回事?”
小姨刚要开口,邹筠先开口,“小姨,我爸是不是在叫您?”
小姨诧异地看向邹筠,“那我去厨房看看。”
支走了小姨,邹筠看向江闻月,“我妈……”
邹筠吞吞吐吐,江闻月直接说:“我上去看看你妈妈。”
说完,江闻月直接上楼,邹筠跟在她的身后。
林美芬躺在床上,看到江闻月进来就慢慢地坐了起来。
“江老师。”林美芬先打招呼。
“美芬,”江闻月坐在床边,打量着满是病容的林美芬,“这是怎么了?前两天还是好好的。”
林美芬垂头叹气,“人老了就是这样,病说来就来。”
邹筠给林美芬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坐得舒服点。
“本来还想过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江礼和邹筠结婚的事……”江闻月欲言又止。
林美芬和邹筠对视了一眼。
“我也是因为邹筠的事……”林美芬没有说下去。
江闻月愣了愣,邹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邹筠嫁到我们家,你们不放心?”江闻月问。
“我们就这一个女儿。”林美芬顺着江闻月的话说。
江闻月笑了,“这点你放心,我就江礼一个儿子,肯定把邹筠当做女儿看。”
林美芬苦笑着不说话,江闻月看看邹筠又说:“你看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以后会生活得比我们更好,我们这把年纪该放手了。”
温逸仁也过来了,他对江闻月态度亲昵,真的像一对母子。大家表面和气地吃了一顿饭。吃完饭,江闻月留温逸仁和邹筠单独聊聊天,自己陪林美芬在另一边。见病了几天的林美芬状态好起来,邹志勤就没说什么。
和温逸仁坐在一起,邹筠低头着头,目光闪躲。温逸仁冷静地看着她,“想好了吗?”
邹筠缓缓地抬起头,温逸仁的嘴角是笑着的,眼里却毫无笑意,冰冷得像一把尖刀。她微微转头,看到了另一边的江闻月和林美芬,两人笑着聊天,这平常融洽的场景自从江礼出事之后,她再没见过。
温逸仁安静地看着邹筠,没有再逼迫她给出答案。等了一会儿,邹筠咬着唇,点了点头。
谭凯难得不用应酬在家里吃完饭。谭乾装病在家里躲了两天,严小玉进他的房间把他揪出来吃饭。谭凯心情不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着谭乾就数落。严小玉看谭凯这样就问:“公司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只有公司有好事我才会高兴?”谭凯故意反问。
严小玉看看谭乾又看看谭菁,“家里可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事。”
谭凯被逗笑了,“是公司的事,那个茶园要签合同了。”
“哎哟,终于啊!”严小玉也感叹,“都多久了,终于要搞定了。”
谭乾停住了筷子,他抬起头看向谭凯,“哪个茶园?”
谭凯瞪了谭乾一眼,“就是你搞不定的那个。”
谭凯把筷子一放,立刻说:“邹筠不会卖的。”
谭乾的斩钉截铁只引来谭凯的一记冷笑,“那是你能力不够,逸仁一出马就办到了。”
“他怎么……”谭乾还没说完就听见谭凯说,“他就是能力比你强。”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谭乾根本不在乎温逸仁比不比他强,他只想知道温逸仁是用了什么手段。
“谈呐,”谭凯直接地说,“他不光谈下来了,还把价格一并降低了。”
“不可能,不可能。”谭乾更加想不通了。
谭凯看了谭乾一眼,慢悠悠地开口:“听说这个茶园是邹筠的嫁妆,邹筠和逸仁还是挺般配的。”
谭乾激动地拍了桌子,吓了谭菁一跳。
严小玉看情况不对就让谭菁先回房间去,接着对谭乾和谭凯说,:“有事好好说。”
“温逸仁做得是什么事,这才是欺骗感情,爸,这生意不能做吧。”谭乾压着怒火说。
“婚姻是他们的自由,公司没有权力干涉。”谭凯回答到。
谭乾气得笑了,“您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揍我呢!怎么换了个人标准就变了呢?”
面对谭乾的质问,谭凯也拍了桌子,“你是你,他是他,他和邹筠合适,你和邹筠不合适。”
“我和邹筠怎么就不合适了?”谭乾不甘示弱地反问。
谭凯握着拳头叹气,想着谭乾怎么这么不争气。
“我和谁合适?许漫芊?”谭乾继续说,“许漫芊刁蛮任性,不讲道理,这些都可以忽略,因为她爸是许总。”
“这些话家里说说就行了,在外头给我闭嘴。”谭凯警告到。
“我不会说芊芊了,”谭乾呼了一口气,平稳了情绪,“她和我根本没有关系。”
“你和这个邹筠也一样。”谭凯紧接着说。
谭乾低着头,呼吸起伏。严小玉碰了碰她的肩膀,“谭乾……”
谭乾猛地地抬起头,“我在您心里就是维持公司的工具,我的兴趣不重要,我的幸福也不重要。”
“没有公司,你什么都不是!”谭凯忍不住说。
这话肯定会刺激到谭乾,严小玉一听不好,赶紧给谭凯使眼神让谭凯别说了。但是现在谭乾有更重要的事。
他站起来,说:“这个公司,我没兴趣,我宁可什么都不是。”
说完,谭乾冲出门去,谭凯气得要去追,但被严小玉拉住,谭乾长成了大小伙子,真要硬来,谭凯还真不是谭乾的对手了。
安安在工作室里研究衣服的细节到深夜,她活动着肩膀走出了工作室。正要往茶楼走,安安突然看到了对面的路边坐着一个人。她愣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小谭总,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听见声音,谭乾缓缓地抬起头,“我来见邹筠,她……”
安安面露尴尬,“邹筠姐不在,他们一家今天去亲戚家。”安安说得含糊,邹筠一家去亲戚家商量结婚的事。
“她……她不接我的电话。”谭乾低声说,眼神里带着无措。
安安想谭乾一定是知道了邹筠要结婚的事,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谭乾说这件事。
“小谭总,时间晚了,你先回去吧。”安安安慰谭乾。
“你别管我了,我在这里等她。”谭乾低下头闷闷地说。
以前是没关系,但现在还有邹筠的父母,闹起来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安安还是想劝谭乾先走。这时候,路上传来了聊天的声音,精神矍铄的林美芬和邹志勤兴奋地说着什么。
邹志勤先看到了安安,他停住了脚步问:“安安,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安安在想怎么回答,谭乾看到邹筠就站了起来。
“这是谁啊?”林美芬看着谭乾问到。
谭乾刚要开口,邹筠先说:“是安安的朋友。”
“哦。”
邹志勤和林美芬异口同声地说到,很有默契地不再打扰,往茶楼走去。邹筠果断地转身,谭乾要跟上去。安安拉住了谭乾,对他无声地摇头。
“哎呀,安安也交男朋友了。”邹志勤突然感叹。
“嗯,那个男孩子和她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林美芬接话。
“到时候我们把把关嘛。”
“两个孩子都有好归宿就好了。”
邹志勤和林美芬的话邹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邹志勤和林美芬上楼进了卧室,她也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安安来敲门,邹筠让她进来。
“小谭总……已经走了。”安安说。
邹筠卸着妆“哦”了一声。
“他好像……好像已经知道了。”安安小心翼翼地说。
“肯定知道了,呵呵,毕竟是他家的公司。”邹筠笑着说,“事情太突然了,我都没跟他说。”
邹筠的笑声听着怪异,安安担心地看着她。
“你说我是不是无情无义,马上就把他抛在脑后了?”邹筠又笑了一下,自嘲地问。
安安还没回答,邹筠先自问自答:“这样也好,他少走一个坑。”
谭凯让老秦去找谭乾,老秦去阅江路把谭乾带了回来。虽然一直反抗谭凯,但谭乾知道其他人都是工作而已,都会配合。谭凯把谭乾关在家里,谭乾当然不甘心,但联系不上邹筠,他只能干着急。
因为收购的事办得出色,谭凯让温逸仁到家里吃晚饭,让严小玉好好准备招待温逸仁。严小玉张罗了一桌子菜,等着谭凯和温逸仁来。谭乾并不清楚情况,严小玉是有客人让他坐着,他就面无表情地坐着。
“谭乾,不要这么严肃。”严小玉故意逗谭乾。
谭乾还是不说话。
严小玉叹气道:“别生气了,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谭乾的眼神这时候动了,有了愤怒的情绪,“我是真的喜欢邹筠,我爸说我欺骗感情要揍我。温逸仁是真正的欺骗感情,他就这么放任温逸仁。”
严小玉皱起眉头,“也不能这么说,逸仁也算年轻有为,邹家愿意把女人嫁给他,不奇怪的。”
“他们没感情!”谭乾更加生气。
“你还小,生活哪有那么浪漫,都是柴米油盐。”严小玉说。
“我也吃饭啊,怎么就没有柴米油盐了!”谭乾激动地回答。
谭乾年轻,又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严小玉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根筋。
“邹筠考虑的是和你考虑的不一样。”严小玉说。
谭乾无奈地眯起眼睛,“妈,您都没见过邹筠,怎么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
严小玉哼笑,“这世界上除了你,普通人考虑得都是差不多的事。”
既和谭凯无法沟通之后,谭乾觉得和严小玉也有了交流的鸿沟。谭乾不再开口,不再白费力气。
谭凯和温逸仁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温逸仁和严小玉打招呼,“谭太太,不好意思来晚了,耽误你们吃饭了吧。”
“没有,坐吧。”严小玉笑着说。
谭凯看到谭乾毫无反应,表情立刻不好了,“谭乾,来客人了。”
谭乾瞥了温逸仁一眼,“认识啊,温总嘛。”
谭乾的语气不好,谭凯面有怒色,温逸仁主动打圆场,“小谭总说得对,我们很熟。”
谭乾扯起一边嘴角,笑得敷衍。
有外人在,谭凯不好发火,转而招呼温逸仁坐下。开饭了,谭凯就一直夸奖温逸仁工作出色,什么硬骨头都能啃下来。温逸仁和谭凯相谈甚欢,酒也越喝越多。谭凯有些醉了,严小玉扶着他上楼休息,不放心地交代道:“逸仁,你稍等,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逸仁目送严小玉和谭凯上楼,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仰头放松。等了一晚上,谭乾终于找到了机会和温逸仁单独说话。
看谭乾在对面坐下,温逸仁知道他有话要说,坦然以对。
谭乾看着温逸仁琢磨了一下,开口说:“你不能和邹筠结婚,她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温逸仁瞬间发笑,谭乾憋了一个大招却只是这样,“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你怎么知道的?”
谭乾目光一紧,要开口争辩,温逸仁却先说:“哦,因为之前是你和她谈,她喜欢你啊!”
谭乾没有接话,温逸仁皱眉说到:“那她不是谁和她谈生意她就喜欢谁,见一个爱一个?”
“你……”谭乾激动地指着温逸仁。
温逸仁摆了摆手,让谭乾冷静,“我知道邹筠不是这样的人。”
谭乾一愣,疑惑温逸仁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邹筠的性格好,人品也好,温婉居家,能娶到她是种福气。”温逸仁说。
温逸仁说的谭乾没有异议,只是这不是重点,“那你们之间没感情。”
“感情?”温逸仁露出非常诧异的眼神,而后叹了一口气,“小谭总,感情是属于你玩的游戏,我只有工作。”
温逸仁说得明明白白,他和邹筠之间只关乎茶园的这桩交易。
“你为了工作再出卖自己。”谭乾内心焦灼,脱口而出。
温逸仁站起来因为醉意摇晃了一下,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谭乾,两人对视着一冷一热,互不相让。
温逸仁歪嘴笑了一下,“出卖自己?你说我娶邹筠是出卖自己?”
谭乾盯着温逸仁,坦白地问:“你对她没感情。”
“这算什么?公司上下这么多人,被谭总请来家里吃饭,他们做梦都想!”温逸仁突然倾身向前,“为了工作,别说娶邹筠了,娶你我也愿意。”
温逸仁的手指划过谭乾的下巴,谭乾机敏,动作迅速地躲过了。谭乾惊恐地看着温逸仁,温逸仁毫不在意,大笑着走向大门,心中那份得意不言而喻。
看着温逸仁疯癫地走了,谭乾回过头看到谭菁僵硬地站在楼梯上。
“谭菁……”
“哥,”谭菁的声音颤抖,“他……他想娶你?”
谭乾站起来叹气,他走到谭菁身边,“他想气我。不过……邪不压正,我一定会打败邪恶的力量。”
谭乾像是充满了电,霎时信心十足。谭菁看着他一头雾水。给自己打完气,谭乾才看向疑惑的谭菁,“这是大人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
谭菁似懂非懂,只好顺着谭乾的意点头。
谭凯出差了,严小玉管不住谭乾,谭乾就每天都去阅江路。邹筠不肯出来见面,顾忌她的父母,谭乾不敢直接上门,就在安安的工作室里待着。他问安安邹筠要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安说得模糊不清,搞得谭乾像热锅上的蚂蚁。
邹筠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在小姨的嘴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邹筠攀上了高枝,茶楼都歇业了。亲戚们纷纷接着贺喜的名头请他们家吃饭,联络感情。邹志勤和林美芬要去舅舅家,邹筠找了身体不舒服的借口留在家里。邹志勤和林美芬出门之后,邹筠关了门,去了安安的工作室。
看到邹筠来,安安到后头的仓库,让邹筠和谭乾单独谈。刚刚还在心烦找不到邹筠的谭乾看到邹筠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反而低着头没话了。
邹筠斜倚着门框,细细打量谭乾,“吃过饭了吗?”
谭乾点头,“在大姐那儿吃面。”
邹筠忍不住嘴角上扬,“每天吃,吃不厌吗?”
谭乾摇头,“大姐家的浇头面,一绝。”
邹筠终于笑出声来,谭乾这才抬起头,眼里有千言万语。邹筠收起了笑,“出来吧,我们去走走。”
邹筠转身走了,谭乾立马站起来冲了出去,生怕她消失。邹筠提了个小篮子走下房子旁边的石板台阶,谭乾跟在她的身后走着。
走完台阶就临河了,邹筠在台阶上坐下,谭乾就在她身边。邹筠从篮子里拿出蜡烛和打火机。谭乾看到篮子里面是一些蜡烛和折纸,有花的型状,有船的型状。邹筠点着了一个拉住,把它放在折纸小船里,接着放到河面,看着它顺流而去。
“后面几家租给别人开了店铺,我看有卖这些小玩意儿的,就拿来玩玩,还真挺好看的。”邹筠放着小船说。
谭乾环顾四周,小桥、流水、人家,再回看身边,夜色、烛光、心爱的人。
“街道两边的房子都修得差不多了,这条街已经改造成了观光街,马上要开放了。”邹筠的叹息微乎其微,“这里,要热闹起来了。”
谭乾愿意听邹筠说心中感叹,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回过神,认真地看着邹筠,“你不能跟温逸仁结婚,他只是利用你,他为了收购茶园不择手段。”
他本想说温逸仁不是好人,但想到这句话太情绪化就咽了回去。
邹筠的表情微变,像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我也是啊。”邹筠垂下眼帘顿了顿,“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谭乾看着邹筠一丝不肯放松,她肯定有苦衷。
邹筠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慢慢地看向谭乾,“谭乾,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注定要散。
邹筠的话,谭乾并不意外,“我们认识的时间是不久,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了解。但不是了解了就会喜欢,我和许漫芊认识了那么久就只是朋友。”
邹筠沉默了,谭乾紧接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可靠?”
邹筠欲言又止,为难地叹气。
“这不奇怪,我妈也这么说,”急于想让邹筠相信的谭乾心急了,“我……”
“我给你讲个故事。”邹筠突然说。
谭乾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邹筠开口说到:“你知道我小时候是学评弹的吧?小学的时候我妈送我去江老师那里开始学的,原本就是想培养我一个爱好,没想到老师说我还挺有天赋就一直学,考上了戏校。”
邹筠转头看谭乾,他耐着性子听她说着。
“我也有青梅竹马,是江老师的儿子,江礼。”
邹筠说到这里,谭乾的视线回避了一下,他没想到邹筠会突然提到这个。
知道他不喜欢听,邹筠还是继续说:“不是你和许漫芊那样,我和江礼真的恋爱了,那时候我们二十出头。”
谭乾摸到了手上的红绳,邹筠说给别人编过,不是小学时候,就是他这个年纪,给自己的恋人。
“江礼呢?”谭乾轻声问。
邹筠望向河面,“我们从学校毕业之后可以去剧团,就是像恬恬那样。当时有一个电视剧来团里选演员,制片人看中了江礼,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我说趁年轻去外面看看。他开始拍戏,我也有公司选中包装成歌手。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后来呢?”谭乾知道难过也要面对,他在心里想着就算邹筠说要去江礼他也接受。
“后来……后来……”邹筠像是故障的钟表卡住了指针,喃喃地念着。
“江礼到底去哪里了?”谭乾又问。
邹筠做了个深呼吸,“后来,他拍了几部戏有了点人气,接的戏越来越多。”
谭乾感觉到了走向,就打断了邹筠的话,“他红了,飘了?”他感觉江礼肯定是出问题了。
邹筠没有回答谭乾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接了两个戏,一个戏份多,一个客串,但要两边跑,高速上天气不好,出了连环车祸,他的车在中间。”
谭乾倒吸了一口气,故事的结局竟然是这样。
邹筠完成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江礼出事之后,江老师就病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离婚之后独自抚养江礼长大。平时在剧团上班演出,假期收学生,偶尔还要去外面演出,全年无休。”
谭乾明白了为什么邹筠面对江闻月总是战战兢兢。
“江老师把温逸仁认成了江礼,这几年的心病一下子就没了……”
“温逸仁和江礼长得很像?”谭乾打断了邹筠。
邹筠摇头,“不像,但江老师就是这么想了。”
“这……这……怎么可能?”谭乾不可置信地问。
邹筠耸耸肩,“总之,江老师的病好了,回到了江礼还在的时候。当初是我的选择影响了江礼,这次我不想做错的选择。”
谭乾焦躁地抬头,对上了邹筠平静如水的目光,他不忍心说重话。
“我同情他们,但感情不是应该拿来交换的东西。”谭乾婉转地说。
“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你还没有吃过生活的苦。”看着谭乾茫然单纯的脸,邹筠微微一笑,“你的人生没有受过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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