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救命啊!
大雪终于散去,几人也要准备离开酒馆了。
符离正在后厨清洗玩雪用具,富窑进来撸了袖子要帮忙。符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口锅,道:“易天天,你洗这个。”
富窑一愣:“符离,我是富窑。”
符离也愣了,看着他,蓦地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她微微瞪了眼,道:“富窑,你怎么变瘦了?”
富窑一听这话,心里仿佛乐开了花一般——这几日他日日早起跑来跑去,吃的东西也很少,他也觉得自己轻巧了许多,符离居然也发现了。
开心!
符离讷讷地拿回富窑手里的锅。
方才她竟把富窑看成了易天天,虽然富窑瘦了些,可还是要比易天天胖许多——她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玩雪,冻坏眼睛了?
唉,怎么就把锅递出去了呢?
她心里明白,富窑远远没有易天天好欺负……
她还是自己洗锅吧!
最后,老当留下了几串珠宝送给酒家作为酬谢,酒家笑呵呵地接下,又为他们准备好余下的干粮、换洗衣物等回赠。
在老当递珠宝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的富窑不由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眼熟,觉得这些个珠宝竟同他睡觉时所生的那些十分相似——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天下之大,说不定就有巧合的呢?
后厨,符离跟易天天终于清理好了玩雪用的勺子、铲子和锅子,乖乖放在了后厨。
老道士也依依不舍地同酒家作了别,并许诺自己还会回来。
余下的灰狐狸,自打无辜被老当爆锤了一通脑袋之后,心情是越发地差。她的脾气一贯不好,从前跟小妖怪一起的时候,向来是逮着谁便朝着谁发火的。
可如今这一行人,她看哪个都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就是富窑跟老道士。
不过她也没有准备对富窑如何,一心只盯着老道士。
那日雪地中,易天天说的话是真是假无所谓,有没有煞她也不怎么相信,可老道士是必须要处理的,因为——她看这个老道士已经许久不顺眼了!
老道士也不是个瞎子,这等火辣辣的要杀人的目光简直令他如芒在背,时不时就躲在富窑旁边避灾。
可他知道,这并不是长久的法子。
因为一旦事情发生,没有人可以救他,所以这一路上,但凡有时间,他都会在脑中想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术法。
怀里更是抱了许许多多的符咒,就连睡觉也揣着,生怕狐狸精某一日冲出来咬死他。
这一日,几人寻了下榻处,老道士早早地便歇下了,脑子虽疼得厉害,却又担心自己的小命,所以在梦里也在寻求各种保命法子。
甚至梦到了他的师父。
其实也不算是他的师父,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老骗子。初见时这老骗子穿着道袍、本事也大,卖给他几本书之后意思意思教了他几日,便再没了人影。
当初少不更事的小子,慢慢地变成了老道士。
不曾想,今夜竟梦到了老骗子。
老道士气得牙痒痒,揪了老骗子的衣领就开始大骂:“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跑了以后我饿了多少天!”
老骗子嘿嘿一笑,道:“乖徒弟,就你那点儿钱,为师也没花几天哪。”
老道士气得几乎窒息。
“陈年旧事了提它做什么?”老骗子情真意切,“你呀,天资聪慧,为师行事不端、不能误了你,所以才会不告而别——可谁知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呢?”
“不学好呀不学好。”
老道士窒息得开始翻白眼。
“哎呀,这么一聊天竟然忘记了正事。”老骗子拍拍脑袋,“为师的时间不多了,就长话短说罢。”
“徒弟——你记住啊,如果有妖精来害你,就用换魂术!”
什么?
妖精!
老道士突然一个激灵。
窒息感通通散了,梦境也碎了。
他自梦中醒来,起身坐在床上,左思右想:师父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还没等他想起来,昏昏的房间便亮起了两道长长的獠牙。
妈呀!
老道士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被子就躲到墙根,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灰狐狸伸出爪子一挑,灯便亮了。
老道士战战兢兢——再一看,房间四周竟然隐约有一层结界?
狐狸精想干什么?!
“老道士,我为了杀你还特意做了个漂亮的结界,你会不会觉得很骄傲?”灰狐狸一想到自己心愿即成,说话也高兴了许多。
她还记得从前遇到的那个老道士,跟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是个假道士,却佯装正义,对毫无作恶的妖怪喊打喊杀。
明明她跟她的夫君成了亲,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那道士却硬要横插一脚。
道士不是她的对手,却以人类相要挟。
最终,夫君死了,她神志失常,罪魁祸首却借机逃了……
她那时便立誓,此生都不会放过道士,有一个杀一个!
先解决了面前这个许老道,下一个便是易天天!
灰狐狸的双手已经变成了狐爪,爪尖指甲锋利,面上獠牙长长,将老道士吓得几乎尿了床。
被狐爪拎下床的时候,许老道终于想起了梦中师父的话。
换魂!
是了,只有换魂才能救他!
可是换魂术的咒语是什么来着?
老道士急得脑门冒汗,那厢便被狠狠甩了出去,撞到墙后吐出一口血来,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
以血为誓!这便是换魂的要处。
他眼中一亮,他的血已有,如今便只差灰狐狸的血了。
可灰狐狸如此强大,他要如何才能伤到她?
老道士思考间又被灰狐狸甩到了桌子上,砸碎了一众的茶杯茶壶。
老道士望着地上的残片,心道这些个东西伤些个常人或许可以,但碰上狐狸精,怕是连身都进不了啊!
怎样才能以血为誓?!
老道士的脑子飞速急转。
灰狐狸也不闲着,扯了他的脚就开始在空中甩。
老道士的脑袋越来越晕,隐约想起自己的睡衣里藏了许多符咒。
其中一个便是血咒……
血咒是第几张来着?!
老道士在心里默数自己胸口符咒的顺序,终于确定了血咒的位置,伸手一掏便趁着自己被甩出去的时机将它往灰狐狸的脑门上丢。
倒是砸了个正着。
灰狐狸一把撕下黄符,不屑得很:“敢给老娘贴符?过来!”
老道士这下被摔得再也站不起来了。
过去?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能站起来也不可能过去。
蓦地,一阵风刮进来,灰狐狸丢掉的黄符正正吹到老道士的眼前。
许道士的修为尚浅,所以一般的咒术,譬如定元术一类的虽能操控富窑,但对修行多年的灰狐狸几乎无用。但这血咒术,是以擅长偷袭食血的蚊虫为基铸成——所以即使伤不到灰狐狸,也能得到几丝血迹。
如此,就足够了!
老道士呕出喉间的血,溅到黄符之上后便开始盘腿起身,双指一夹黄符飘然入手,口中念念有词。
正是换魂咒!
门外,老当将结界撕了个口子,正正看到狐狸与道士之间的腥风血雨!他外出起夜,发现有结界的波动,过来一瞧,恰恰是老道士被甩出去后得到黄符的时候。
内里的惨状,老当一览无余。
实在是太惨。
原本是老道惨,后来就是狐狸惨了。
只不过他并无插手的打算。
老道唤起符咒后便翻身成了主,一道淡淡的金光将灰狐狸笼罩,狐狸的身形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随后,老道的身边旋起白色气流旋涡,透明的灰狐狸毫无反抗之力,生生被吸了进去。
老当了然:看来,老道是要吸食灰狐狸的精气了。
老道士够狠啊!从来都是狐狸精吸食人的精气,他倒反其道而行之了?
虽然老当不怎么了解道家的本事,可他的眼神还是挺好的,之所以知道老道士的术法,自然是因为符咒上写的字了。
可不就是道家的“吸魂术”吗?
灰狐狸这下栽了。
老当正瞧着热闹呢,旁边就又钻出两个人来。
易天天跟符离。
虽说易天天现在不是二王子,可这两个人,于老当而言,就是他的祖宗和他祖宗的祖宗,老当自然不敢怠慢。
因老当撕开了结界,房间里的动静便传了出来,除了睡觉盎沉的富窑之外,旁边的易天天与符离都出来查探。
为防再惊醒客栈中人,老当又在外处做了个结界隔音。
易天天看着那股气流,眼睛亮乎乎的:“老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能看到气流围绕在老道身边,旁的就再也不清楚了。
老当好心讲解这一仗的起源与发展,以及如今待定的结局。
“灰姐姐会死吗?”符离问道,她与灰狐狸是同类,灰狐狸对她也不薄,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当本不欲回答,可看在易天天的面上,还是开了口。
“这就要看她的本事了。”老当不由一笑,“若老道强一些,她便要灰飞烟灭了。可惜,这老道士的修为不够——所以这吸魂术就是个笑话。”
“笑话?”
老当:“对,吸魂术变成了被抢舍术,你说是不是笑话,呵!”
简言之,就是老道此举,误把“吸魂”当成了“换魂”,所以才造成了灰狐狸进入他的躯壳、双方互抢的现状。
但如今吸魂术未成,老道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符离往前伸了伸脑袋:现在房间里只有老道士,灰狐狸去哪儿了呢?
易天天急忙拦住她:“你不许进去掺和!”
符离狐疑转脸:他怎么知道?
易天天悄悄警告:“他们之间叫做‘高手过招’,你现在尾巴都没了,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虾米——不离远些,万一受到波及怎么办?”
符离:……有道理。
虽然她有心帮灰狐狸,奈何自己没本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易天天见她听了话,又高兴地摸摸她的脑袋。
“乖。”
一旁假装没看到这等腻歪场景的老当突地打了个哆嗦……
符离看看易天天,又看看腕上的手环。
她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现今的状况很不对劲。
就从戴上这手环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那厢房间里的气流终于停止,老道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显然有些吃不消。
他此刻已经知道自己拿错了符咒:原本是要换魂的,如今竟变成了吸魂!最重要的是,灰狐狸并未被为他所用,反而要抢他的壳子。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救、命!”老道步履蹒跚地走向老当——只有老当才能救他!
老当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恩怨,我不能插手,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他也懒得插手,毕竟谁死了都对他没影响。
老道士哆哆嗦嗦:“我不要公平!”
老当:……你可以要点儿脸。
如果他真的帮了老道士,那灰狐狸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妖类投胎比不得人类,难得很,说不定还没等投胎呢就被尘世的浊气伤得灰飞烟灭了。
倘若真的要选,老当想也不想就帮灰狐狸——毕竟老当被挤出壳子,就可以马上投胎转世。
可想归想,论到实处,便是谁也不帮。他只是旁观罢了。
老道士的脸突然变成了灰狐狸。
“你不要公平,老娘还想要!给老娘闭嘴!”
灰狐狸一副愤愤模样,没好气地撞了老当,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得想办法从这个死臭死臭的老道身上离开,不然时日一久她就完了!
余下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老道士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废墟一般模样,惨不忍睹。
符离讷讷:“明天小二会不会要我们赔钱?”
易天天宽慰道:“赔钱也不怕!老当有的是钱,对吧老当?”
老当:……
身为仆人,哪怕二王子变成了傻子,还是一个对雄狐狸有着莫名情愫的傻子,他也要帮忙擦屁股。
说了要“赔钱”,那他就得拿银子。
老当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顺便撞了易天天的肩膀。
符离了然:“他故意的。”
易天天点头:“没事儿,我能忍!”
符离觉得老当有些欺负人。
易天天又摸摸她的脑袋,只要能去妖界找到寻回尾巴的办法,被撞一下算什么?就算像老道一样,他也毫无怨言!
符离微微低垂着脑袋,感受着头顶的那只轻抬轻落的手——突然觉得脑袋很舒服。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易天天突然停了手,笑咪咪地看着她。
符离有些怅然若失,但仍旧乖巧,道:“哦。”
回到房间后,符离的脑袋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的触觉——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着。
难道是……
感激?
因为感激易天天帮她找尾巴,所以才会戴着这个手环,虽然她不知道易天天为什么要送给她这个东西。
是因为感激,所以才会一路上都想听他的话,所以在酒馆的时候会突发奇想地做出一个雪人易天天来讨他一笑?
是因为易天天对她好,所以她才喜欢易天天摸她的脑袋?
符离想得脑袋都大了。
或许吧。
毕竟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狐狸。
摸一摸脑袋算什么呢?
大方一点嘛!
而旁边房间的易天天也睡不着。
他看着自己摸过符离脑袋的手,又想起丧狐前辈说过的话:是因为手环,所以符离才会这么乖。
是因为手环,符离才会让他摸脑袋——毕竟这事儿若是搁在从前,她早就动口咬人了。哪儿会跟现在一样乖?
如此神奇的手环……
他心里实在难安。
再等等吧,为防去妖界的路中再出差错,等到符离找回尾巴,他就把手环摘下来,到时他会向符离坦白一切,无论符离怎么打他、咬他,他都不会叫一声疼!
就让这样美好的日子,再长久一些吧。
他将手轻轻放在心口,希冀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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