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天,我和林飞燕之间的火药味冲天,我们所经之地,虽不至于寸草不生,但殃及几个无辜的炮灰配角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飞燕第二日就依葫芦画瓢地照做了我说的话——陪着我逛了逛长安城。
只是这个逛法,带着她浓郁的个人色彩。无非就是长安城中纨绔子弟、名门小姐的那一套做派:她“亲切而热络”地盛情邀请我去参加他们“京城F4”组织的茶话会。
他们将地点选在了长安城外的马场。
我跟着林飞燕来到马场时,场内已经有数个贵胄子弟在热火朝天地打着马球了。他们见到了林飞燕,一个个勒马的勒马,捋头发的捋头发,后者则微笑着向他们致意。此时我注意到为首的一个看起来与林飞燕最为热络的纨绔子弟敲打了一下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一边指着我,一边说道些什么,时不时还会发出嗤笑声。
这群弟弟们,恨不得就在马场内高举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欢迎来到整蛊现场,我们要准备捉弄你啦!
我一笑置之,继续跟着林飞燕进了内场的女眷观众席,看看她到底要弄些什么幺蛾子。
一群大小姐停下了喝茶聊天,抬头看我。此时林飞燕介绍我道:“这位就是四王妃。”
“四王妃不愧是大奇人,和我们这些个长安的气度还真是不一样哈。”
这是在变着法子说我土呢,我定睛一看这位率先发难的女子,可不就是老熟人叶蔓莺?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侯爷在朝中的地位较高,而叶蔓莺又一贯喜欢做大,于是她集结的这群名门女眷身份地位都不如叶蔓莺与林飞燕,只是一群无情的附和机器。
所以想让林飞燕难堪,还得从叶蔓莺这里想办法。
巧的是,我作为她曾经的亲妹妹,太知道她的那些傲气脾性了。
我道:“飞燕妹妹你实在是太漂亮了,刚才那群打马球的小公子们见着你来,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林飞燕似乎也有些飘飘然了,她丝毫没察觉到某道锐利的目光,点头道:“那是,其中约莫有一半都曾追求过我呢。”
我心道,好,这已经上钩了一半。
等马球赛结束了一局,那群贵公子们纷纷攀上了女眷位,为首的那个道:“素闻大奇公主性格泼辣,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打一场马球?如果不去,就是不给我相府二公子面子!”
“还有我!尚书大人家的三公子。”
“我,卫将军家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飞燕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把我送上马球赛场,届时让我落个马,摔个跤之类的,四皇子问责起来,她就可以说马球场上棍棒不长眼,总之她可以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生怕我拒绝,还愣是搬出了丞相等等一大串儿的名头来压我,只不过这位钟情于林飞燕的相府二公子还不知道,正是他的自我介绍给了我突破口。
我回道:“原来你就是相府二公子呀?”
“怎么?你认识我?”
“额略有耳闻,听说你的生母原本是花楼的舞女,后来丞相觉得丢人才用了些手段将你生母的身份重新编排……”
我说完,方才还替林飞燕出头的相府二公子瞬间憋红了脸,怨念地看向林飞燕。
接着方才自报家门的小公子们一个也逃不掉,一个一个被我掀了老底,八卦的消息也是一个赛过一个劲爆。
这么一番下来,这群小公子看向林飞燕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精彩。
林飞燕看向我的表情,则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我无辜地撇撇嘴。“这些我也是从飞燕妹妹口中听来的,原本我以为这些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了拉近和大家的距离这才……唉!本王妃一时口快……还望飞燕妹妹不要介意啊!”
我将林飞燕在王府晚宴上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至于这些隐秘的八卦我究竟是哪儿听来的?自然是来自此时此刻坐在席间憋笑的那位——叶蔓莺。她尤为喜欢背后说人坏话,我还在承德侯府的那会儿,她和林飞燕便经常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编排这些京中的公子小姐。但“花莳莳”与叶蔓莺乃是刚认识,那么众人自然默认了这些话是林飞燕说出去的。
眼下林飞燕眼瞧公子团是不会再帮她戏弄我了,林飞燕转而向她的“好姐妹”叶蔓莺投去了求救的小眼神。
谁想叶蔓莺假装没看到的样子,起身声称身体不适便离开了。
唉,破坏这种塑料姐妹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从马场一事上,我算是摸清了林飞燕的深浅。她其实与叶蔓莺的段位不相上下,至少都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主,而且也是一样的骄纵矫情。譬如林飞燕入住王府的当天夜里,她便命了家仆从安庆侯府搬运了三大马车的日常生活用品过来,大到一床被褥,小到一只酒盏。
是了,据她自己说,她非自家的真丝被子不睡,非北地猎来的貂毛不戴……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不然我会浑身不适哒!”。
其中最夸张的还要属她的那只随身携带的琉璃酒盏。她每天喝水用它,喝茶用它,几乎是随身携带。还总喜欢拿着它在我眼前晃悠。
某次我实在没忍住,对着林飞燕说出了那句某宫斗剧里的经典台词。“哔——人就是矫情。”
林飞燕在王府住了约莫半个月,她给我的感觉充其量也就是个智商不那么在线的大小姐。于是我合理推测,王府晚宴上的精彩表演乃是出自她老爹——安庆侯的手笔。因此林飞燕住在王府的半个月里,凡是安庆侯登门拜访的时候,我都格外留心。
许是安庆侯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找不到机会下手,便一连好几日没再造访王府。
直到又过了一阵子,皇帝再次在宫中大摆了宴席,召了一些器重的臣子与众位妃子皇子,一同在宫中过冬至宴,我才再次见到了安庆侯那只老狐狸。
只是这个冬至宴过就过吧,也就是一个稍许隆重了一些的饭局。
可为何……
“飞燕妹妹,这是冬至家宴,请问你为何会坐在我们这里?”我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爹安庆侯在那里呢。”
林飞燕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抱紧了胳膊,手不停地上下摩挲着。“飞燕今天要献舞。穿得单薄,我爹坐的位置乃是下风口,十分寒冷,这才……”
我还要说些什么,被霍景逸愣生生隔断了。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和林飞燕中间,他还十分有灵性地褪下了外袍,替林飞燕披在了肩头。
“……”
今日份被霍景逸气到窝火(1/1)。
是了,自打林飞燕来了王府,霍景逸就如同获得了一件道具,“论如何把你的联姻王妃气到退婚”的道具。林飞燕一心想撬墙角,霍景逸一心想让我知难而退,二人一拍即合,时不时便联合在一起上演一出你侬我侬的画面。
我虽然看着生气,但内心还是相信霍景逸对这林飞燕只是虚情假意。我见过他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又怎么会被他装出来的喜欢给骗了呢?
此时恰好有宫人来提醒林飞燕该准备上场了。
等她离开后,霍景逸贱兮兮地对我道:
“王妃今日这道糖醋排骨比起上次的味道如何?”
哼,我偏不顺他的意。“夫君开心就好。”
霍景逸自觉没趣,便坐回了座位。
而那头,林飞燕也已经在玉兰台阶中央翩翩起舞了。
望着那抹轻盈的身姿,我不禁感叹,自带技能的角色果真是撬墙角都要先人一步,也比一般人抗冻许多。十二月的天,整座长安城已经下了三天的小雪。可林飞燕依旧穿了一件丝绸的水袖舞服,当真是拼命。
我赞叹:“这放在现代那必定是个当女团主领舞的料啊。”
一旁的霍景逸略古怪地瞥了我一眼,似乎还要开口问些什么……但被无情打断了。
因为上一秒还在跳舞的林飞燕忽然倒地。
原本大家还以为这是舞蹈动作,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屏息等待。直到安庆侯率先喊了一句“飞燕?”,结果林飞燕非但没应声,嘴角边还喷薄出一口鲜血。
好好的冬至家宴,变成了鸿门宴。
“林小姐是、是中毒了!不过还请陛下和安庆侯放心,幸好皇上送救及时,林小姐才性命无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毒毒性不小,林小姐估计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了。”
“到底是谁如此蛇蝎心肠,下此狠手!”安庆侯仰天吼了一嗓子。
深夜子时。
太医院门前人流拥堵,在家宴上出了这等晦气事情,安庆侯在朝中又位高权重。各宫的娘娘、皇子没一个敢回去,包括我和霍景逸。等了半晌,等到了如上这段对话。一瞬间娘娘、皇子们皆是人人自危,有几个妃子已经在抠喉咙催吐了。
太医道:“娘娘不必抠了。如若真是晚宴上菜肴有问题,不会唯独林飞燕一人中毒。”
我则不安地牵了牵身侧霍景逸的袖摆,“四皇子,我总有股不祥的预感。”
谁想他抽回了衣袖,冷漠而疏离道:“王妃此时最好不要多言。”
我怔怔抬头,失落地望了一眼霍景逸。叶灿灿,你看你,又忘了如今的霍景逸再也不是你的靠山了,你在宫中孤立无援。
那头的太医继续道:“臣根据脉象来看,林小姐中毒时间在一个时辰以内,如若不是食物的问题,那定是器具的问题了……”
皇上大手一挥,下令:“查!”
安庆侯则是感激涕零,拜谢:“臣谢过陛下!”
在场其他人皆被眼下的气场震得低头不敢吱声,但我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放在了安庆侯身上。就在他埋头跪拜谢恩的时候,我分明瞥见他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直射我而来。
我浑身发冷。
深夜丑时,宫中灯火仍未歇。
冬至宴上所有人,都在大殿上集合。
方才的一个时辰里,侍卫们得了皇上命令,将冬至宴所有宾客的饭菜,碗碟都搜查了一个遍。最终的搜查结果果然如同太医所说,是有人在器具上下了毒,且下毒者只在林飞燕的酒盏上下了毒。
“这摆明了是一桩目标明确的毒杀案,竟有人要加害于小女啊皇上!”安庆侯再次强调道。
皇上道:“那就彻查今晚宴会上负责端菜倒酒的所有婢女!看谁经手了林侯女儿的酒杯!”
安庆侯又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女从小对这只酒盏极为喜爱,无论去何地都会随身携带,用它来喝酒喝茶……所以臣猜测下毒一事与婢女们并无关系。”
我脑袋嗡嗡一响。
我总算明白在王府里林飞燕为何总是举着个琉璃酒盏在我面前晃悠了!为的就是在王府下人面前,让他们记住“花莳莳是清楚自己只用琉璃酒盏喝酒的习惯的”。一瞬间,我浑身发冷,没想到安庆侯早在暗中布下了一个大局。
“叮咚——”
此时熟悉的剧情弹框再次出现:【副线剧情五:智斗炮灰小三】现已触发,ps:该副线剧情与副线剧情四双剧情同时进行,双倍剧情,双倍挑战,极为挑战玩家的极限能力,祝您游戏愉快!
放在以前,这句欠扁的“游戏愉快”一定会让我火冒三丈,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十分淡定,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款游戏摧残了吧。
我冷眼看剧情继续发展。
“这……安庆侯,朕明白你爱女心切,只是这一时没有证据也不能证明……”皇上还算是顾及大奇的面子。“况且王妃既是本王儿子的妻子,更是大奇的公主。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做出下毒这种事情……又与你女儿无冤无仇。”
不提此事到还好,一提到“无冤无仇”四字,安庆侯和林飞燕身边跟着的那帮婢女们的倾诉欲便上来了,纷纷举证我与林飞燕的诸多过节。
最后安庆侯汇总道:“臣斗胆请求彻查四王妃!”
皇上两面为难。“这……这该何从查起呢?”
“皇上!如果确为四王妃本人亲自下毒,那么从四王妃的贴身之物搜查定能搜查出个所以然来!”
话都被安庆侯一人给说完了。
且我还没来得及辩解,霍景逸府上的婢女忽然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一言不合就抢了我的戏份。她几乎是摔在了大殿上,而后她神情紧张地看向我,欲言又止道:“奴婢,奴婢……”
皇上怒道:“急什么急你!有话好好说。”
“奴婢在昨夜看到四王妃亲自下毒了!”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你胡说什么呢?”我难以置信。
一个婢女竟敢在皇宫大殿上公然说谎……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淡定,我稍稍捋了一下思路。婢女如此大胆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该婢女也是安庆侯安插在王府的一个自己人。当初我随霍景逸搬入王府时,就觉得几个婢女十分脸生,在重华殿的时候从未见过。想来那大概是皇上好心为庆贺自家儿子有了独立的王府,加派的婢女。
谁想这件事却给了安庆侯机会,要么这婢女是安庆侯安插近来的,要么这婢女收了他不少好处。
至于安庆侯现在话里引导的所谓“证据”,我相信他也一并安排好了。今晚他的每句话,都是在引导众人一步步地将罪魁祸首指向我。
总之,安庆侯这次是使出了大招,势要将我一击毙命,直接将四王妃的位置给腾出来。
眼看就要任他们盖棺定论,把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坐实了,我此时还不为自己辩解更待何时?我抢话道:“安庆侯,我实在是小瞧了你,敢情这居然还是一个连环套?本王妃夸你一句‘机关算尽’不过分吧?”
“四王妃,你的意思是老臣在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为的就是加害于你?”他连连向后踉跄了几步,一脸地震惊和愤怒。
原来林飞燕的演技不过师承了她爹安庆侯的不到十分之一,眼前这个才是妥妥的老戏骨。
大殿上激烈地争辩后便是可怕的沉默。
而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一是安庆侯此番出招太突然,我手上根本没有可以反击的实际证据;二则是……就算我有证据,大殿上也无人信我啊。
大奇的军事实力比起大宴弱上不少,我这个大奇公主名头上是联姻,实际则是有大奇人质的意思在里面,而安庆侯在朝中位高权重,朝臣们偏向谁一目了然。而我那群来自大奇的后援团呢?小鸾只负责看管我口风,不负责看管我生死,大奇皇帝甚至巴不得我在大宴遇难,用假公主换大宴的一个理亏简直稳赚不赔。
所以简单来说,我,叶灿灿,现在孤立无援。
此前我以叶灿灿的身份来到宫中时。
我去过御膳房的蜜煎局、重华殿、甚至是刑部的提审堂、地牢、冷宫……但没有一处地方是有大殿上这么冷的,饶是刑部、地牢、冷宫,都比这里温暖得多。
在刑部提神堂,我穿着一件暴露的舞娘衣服出现,惹得霍景逸不快,他和我说:“不,本皇子看到你的第一眼,心里想的念的就只剩一件事,那就是在你身上披一件衣服。”
在地牢在冷宫,我慌慌张张跑去质问霍景逸,问什么不让我一起见阮天爱,他和我说:“所以叶灿灿,别再问我为什么。我见惯了,但我仍然希望宫里的坏事离你远一点,希望你跟在我身边无论多少年,你仍然是当初那个不顾后果,不顾身份,直言告诉我三哥想害我,五弟想杀我的莽撞女子。”
“叶灿灿,我想保护你的这份莽撞。”
我这么一回想,才发现,原来是之前宫中再阴冷的地方,身旁都有霍景逸陪着我护着我,才让我对那些场景的记忆都是温暖的。
可如今的霍景逸。
站在大殿另一侧,冷眼旁观。曾经那双我最喜欢趁着他看书睡着时细细观察,甚至丈量到底有多长的眼睫,现在正冷淡地看着我,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连同站在他身后的陆婉清、叁言……也一并在冷眼旁观。
他们的冷漠变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泄气了。
我不想斗了。
我“呼啦”一下盘腿在大殿中央就地坐下了。
“好累啊,我歇会儿。安庆侯,你刚才怀疑什么来着?哦,贴身之物,那你们去查吧,钥匙你管我的婢女小鸾要就行。我呢,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继上次在王府面对自己夫君搂着别的女人时忽然照镜子,我又一次表演了论被人怀疑时如何快速且精准地放弃抵抗。我有预感自己将再一次跃上长安城八卦的头版头条。
我如此一番动作后,大殿上的围观群众们窃窃私语,安庆侯则乐得轻松,即刻带着那告发我的王府婢女去搜证了。
深夜寅时,安庆侯和侍卫们带着证据回来了。
他们从我房里搜出了一件衣袍,袖袋里还装着未用完的毒药瓷瓶。且这证据还是皇家侍卫亲手搜证出来的,我在王府里入住的偏院又只有我一人有钥匙,看上去的确是铁证如山,我百口莫辩。
安庆侯抓着那件藏毒的衣袍,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来是这件衣服……林飞燕带着我去马场那次,我穿的便是这件衣服,当时林飞燕特意带我到马场泥泞的地方近距离围观打马球,结果就溅了我和林飞燕一人一身泥。当时我还想林飞燕果然够笨,使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但现在想来,她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让我将衣物当天拿去浣洗,才方便她做手脚!
但想明白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眼下我就要听候发落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皇上还是顾全大局的。他道:“朕记得景逸你王府里不是有个还未打理的小偏院吗?那里青草未除,屋子又是柴房,用来小惩大诫最为合适。朕看就先将王妃看押在那里吧。再加派数个人手,守在那里,不准给王妃额外送吃的,送被褥。”
安庆侯显然对此裁决不满,但不满归不满,反驳是不可能反驳的。
见他应下了这个裁决,皇上又问:“逸儿,你觉得呢?”
霍景逸更是不可能反驳的,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应承机器:“儿臣觉得甚好。”
就这样,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几个侍卫将我看押着送离大殿。
可就当我被人按着脑袋押送到殿门口的时候,此时全程在旁冷眼旁边的霍景逸忽然追了上来,他好言相劝道:“王妃,那青荇殿虽然又冷又苦,但本皇子保证!那只是暂住,等父皇和安庆侯气消了,本皇子会来接你走的。”
“不必了。”我拍开霍景逸假惺惺递来的手。
这下反倒是换他愣在了原地。
我跟着他停下了脚步,直视他道:“怎么?不习惯时时刻刻对你热情的人突然冷下来了?”我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不再需要你了,也不会再吃什么糖醋排骨了,你和那些莺莺燕燕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你看那林飞燕跳舞也好,抱着她跳双人舞,跳街舞,跳芭蕾舞!都再与我无关了。”
“在我最难过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站出来,那以后就再没有必要了。”
说完这句,我再看霍景逸的表情,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下。
我很清楚这些话对霍景逸来说,分量还不够激起他心头的一朵小浪花。我只是单纯地想发泄,既然任我怎么努力也无法从这个世界出去,那还不如怎么开心怎么来。
作为一个曾经短暂地被允许在他心里停留的女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想要走进霍景逸的心里要多难了。刚来到《长安风月》的叶灿灿曾经满腔热血,当真像一只扑腾食物的小老虎一般缠上了霍景逸,每天勤勤恳恳为他做甜品,进可为他挡暗剑,退可为他添灯油,我花了许久许久才让霍景逸放下防备之心。
而如今被“叶灿灿”闯进过心房的霍景逸,比之前更为坚决如铁了。
我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现在叶灿灿已经破罐破摔了,“什么副线剧情,什么真爱剧情,什么梦嘉公司,什么破系统,什么霍景逸,都给老娘统统滚蛋吧!”我发泄似的低吼。
谁想我消极怠工的态度再次触发了警报系统。
我每往大殿门外向前一步,系统弹框就紧跟着怼在我的脑门上。
【系统提示】:现下剧情为关键剧情,玩家叶女士您的态度会影响整个结局的走向。还请积极应对,还请积极应对,还请……
我实在是受够了!
我转身向霍景逸告别,同时也是向这款破游戏的破系统告别道:“我再也没有勇气和力气去再走近你一次了,霍景逸,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当时走得有多决绝有多酷,我现在哭得就有多惨痛多悲伤。
连夜被扔进了青荇殿,我悲催地发现,皇上嘴里说的“柴房”那可真是实打实的柴房,不添加任何水分。这“青荇殿”也好意思叫一个“殿”字?一个不足十平米的豆腐块小屋子,里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在这隆冬季节,脚踩在上面走两步就能彻底领悟某句广告词“透心凉心飞扬”的真谛,房内仅有一张咯吱作响的床板,被褥不像被褥,倒像是烙铁。哦,还有这房顶也很值得一提,乃是茅草铺就的屋顶。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纵观这青荇殿的里里外外,唯有这茅草屋顶最为暖和些,于是我爱上了蹲房顶。
幸好这款游戏还是有仅剩的最后一丝人情味,破落的宫殿里居然还埋着几坛子好酒。
于是每天每夜蹲在房顶喝苦酒变成了我的日常生活。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照旧喝着苦酒。
一会儿耍酒疯大哭:“这些酒都太不是滋味了,还是姚子雪曲最适合我叶灿灿现在的处境,呜啊啊啊啊啊——”
一会儿大唱《单身情歌》:“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她溜走。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为何不能算我一个。为了爱孤军奋斗,早就吃够了爱情的苦。”
唱着唱着,我的头顶忽然一凉。
居然下!雨!了!
且这雨是越下越大,比依萍回陆家去讨钱的那天都要大,这不,我还没来得及跳下屋顶,就被浇成了落汤鸡。我索性也不逃了,反正逃或不逃,我都是落汤鸡,那不如趁着大雨发泄一番。
我听见守殿侍卫们纷纷避雨去了,我终于开始放开嗓子大哭。“呜啊啊啊啊啊——霍景逸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让你和林飞燕眉来眼去!让你和林飞燕站在一个阵线上欺负我!”
“亏你还派人去大奇逮我,结果我现在跑到你面前和你朝夕相处你都认不出我了!你这个小垃圾!”
越想越气不过,我又开了一坛子酒,准备就着雨水和泪水一起尝下肚。
然而手刚抬起,却被人紧紧捉住了手腕。
我一怔,抬头。
便落入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里面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有见到故人落魄至此的难过,更有浓烈到化不开的思念。
该少侠身穿一袭天青色的劲服,撑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替我隔绝了雨水。他幽幽道:“小爷认得出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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