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的热闹丝毫未减,时晴坚定地点了下头,旋即露出一个勉强而灿烂的微笑。
唐糖先尴尬了一瞬,然后“噗嗤”一声笑了:“晴,你太逗了,那怎么可能?”
她的惊讶不像是假装,虽然时晴不明白她的惊讶是源于“钟朗劈腿”还是“钟朗劈腿被发现”。
时晴审视的眼神在她脸上逗留了十几秒:“你当真不清楚?”
“劈腿吗?我完全不清楚,朗总最近是真忙,我发誓。”
唐糖举起三根手指,眼神诚挚清澈。
时晴皱了皱鼻:“如果有超强的时间管理,忙里偷闲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喝了口温热的核桃花生浆,内心挣扎了小会儿才把白小小偷拍到的照片告诉唐糖。
唐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时晴赶紧追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但得到的却是唐糖的否认,唐糖仍旧一脸无辜单纯:“没有啊,我只是没想到朗总是这样的人而已……不过,我还是觉得其中可能有误会。”
时晴再也没有食欲,自言自语地叹气:“我也希望只是个误会。”
“我去上个厕所。”
唐糖摸着肚子起身。
时晴欲跟上:“我陪你吧。”
“看包。”
唐糖回头指了指皮包,时晴只好又听话地坐了回去。
她坐在女厕的马桶上,拨通了钟朗的手机。
钟朗不解:“今天周末,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唐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时晴,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了,但钟朗那边一直沉默着没反应。
唐糖轻轻咽了咽口水,干脆出主意说:“朗总,要不我帮你和她说明白吧。”
“你是不想保密了吗?”
钟朗声音威严得让人不寒而栗。
唐糖:“不敢不敢,可是她误会你了。”
她听到钟朗不仅没担心,反而轻轻笑了笑。
钟朗将计就计地对她说:“小唐,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这样的话,还麻烦你多多给我报告时晴的情况,把你所知道的她的行动想法等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明白吗?”
“不麻烦不麻烦,朗总,我明白了。”
唐糖欲哭无泪地挂断电话,终于体会到挖坑把自己埋掉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接下来她和时晴的对话才让她明白,她身边有两个坑的隐患。
时晴在她的杯子里倒满了核桃花生浆,然后给自己杯中也满上。
她端着瓷杯敬向唐糖,第一句话就是耳熟的道德绑架:“糖,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唐糖脸皮不由抽搐,牵了一下唇角后火速收敛:“对。”
时晴亲昵地循循善诱:“那如果我有麻烦,你会帮我吧?”
“嗯。”
唐糖垂眸点头,内心哭唧唧。
时晴顺便先解释:“其实昨晚我去找你是因为我想如果你在家就能戳穿朗总加班的谎言,但你却不在家,反而证实了昨晚他真在加班。”
唐糖苦笑:“看吧,你想多了。”
她有点紧张地要端杯喝一口,但被时晴按住了手腕:“我还没说完……昨晚除了证实朗总加班以外,也证明你没有骗我,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也不会骗我。”
唐糖又顺势抽了下唇角。
时晴:“糖,我希望你能力所能及地告诉我朗总的行程,尤其是一些不带你或周然的行程……我想了想,约会这种事最多带个司机就够了,多个人反而更不方便,你说是吧?”
唐糖点头。
时晴高兴地与她碰杯:“多谢你,糖,你真是太好了。”
唐糖睁大了眼苦笑:“我答应了吗?我去,又被套路了。”
时晴喝下核桃花生浆时,也伸手抬起唐糖手里的瓷杯,示意她也喝。
直到双方都喝完她才放下手。
“杯子都干净了,我们可一言为定咯。”
唐糖轻松愉快的周末被钟朗和时晴整得神经紧绷,而且还被迫发展成了双面间谍。
时晴为了讨好唐糖,使劲浑身解数将“电灯泡”定位转化为“红娘”定位,她故意选了一部高分爱情电影,撺掇两人看电影时坐在一起。
在商场逛街时,她又自觉为两人腾出并肩走的位置,然后以讲电话为由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这些明显不过的举动让迟钝的刘慕辰都不好意思再迟钝了,他小声问身旁的唐糖:“Candy,你不觉得今天学姐有些奇怪吗?”
唐糖咬着奶茶吸管,尽力冲他露出甜美微笑,但语气不受控制地无奈:“习惯了。”
刘慕辰尴尬地笑了笑:“学姐她好像误会了我们俩的关系。”
他不小心触碰到了敏感话题,唐糖立即松开吸管,抬眼偷偷瞄了他一下又继续目视前方:“可、能、吧。”
她话音有点吞吐,耳垂稍处通红。
刘慕辰眼神闪躲,不把目光放在唐糖脸上:“我明天要回学校了,然后星期二的机票回家。”
“哦,是啊,要过年了,”唐糖偶然感到一阵心酸,“回去挺好的,什么时候回来呢?”
刘慕辰:“初七过后吧,你呢?”
唐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今年应该不会回家过年,就待在这儿,春运跑来跑去很麻烦的。”
“这样啊……”刘慕辰迟疑了几秒,偏头看向她,“那我初四回来陪你吧,星期二肯定得走,我爸妈催得紧。”
唐糖鼻子蓦地酸了,靠意志力把眼泪倒了回去,晶莹的目光迎上刘慕辰:“好呀。”
刘慕辰温柔内敛地笑了。
小小的“咔嚓”一声,落在后面的时晴拍下了刚才二人四目相对的感动时刻,而且拍出来的效果出奇的好,她决定拿这张照片贿赂唐糖。
一边是给她发工资的老板,另一边是为她拍下情动时分浪漫一刻照片的闺蜜。
唐糖抱着手机陷入空前复杂的纠结里,她经过时长一个多小时地艰难选择后,拨通了钟朗的手机,然后快速出卖了时晴,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老板。
钟朗:“我明白了,小唐,good job!”
但道德瑕疵令唐糖非常不安,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地追问:“朗总,我这么做太不地道了吧?”
钟朗轻笑安慰:“我们都是为了给她惊喜,不是吗?”
“希望到时候真的有喜。”
唐糖小声嘀咕地自言自语,此刻表情丧成了苦瓜。
敞亮整洁的总裁办公室里,唐糖端庄地站在大班台办公桌前,尽职尽责地汇报工作:“朗总,晴空文学盛会邀请函的设计最后选定了绿色藤纹,并且已经印刷填好发放给各位嘉宾,场地按照您的要求定在了海燕国际大酒店28楼宴会厅……”
“等等,”钟朗打断了她,“有大露台?”
“有的,”唐糖颔首,“因为考虑到天气寒冷,而那几天的温度更低,我们选择的是有大穹顶玻璃罩的露台,而且我打听过了,那里视野开阔,是市内看流星雨最好的位置。当然,郊外和山上有更多更好欣赏流星雨的地方,只是会更冷,而且偏僻不华丽。”
“不错,你考虑得挺周到。”钟朗抿唇微笑,满意地点头,“文学盛会的其他布置呢?可有准备妥当。”
唐糖信誓旦旦地保证:“朗总,您放心,我们每年都有举办文学盛会,虽然今年会有些特别,但步骤流程早就驾轻就熟,绝对只会更完美,不会有丁点差错。”
以前这种性质的宴会,钟朗交代下去后就不会多问,但今年与往常不一样,他不得不绝对上心,力图让此次盛会尽善尽美。
所以,他的压力比以往年底大太多太多。
钟朗抬手捏了捏鼻梁:“时晴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唐糖诚实回答:“时晴还是老样子,抱怨您太忙,没工夫理她,怀疑你劈腿,又苦于找不到证据。”
钟朗疲倦中透出浅淡微笑:“按她说的做,在不破坏我们计划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她的好奇心,如果有特殊情况就及时通知我。”
唐糖:“明白。”
时晴这两天把蔡佩兰分给她的分内工作都做完了,忙碌果然是治疗一切心病的良药。
毕竟一旦忙起来就没时间怨天尤人甚至庸人自扰了。
她得赶在放假之前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出去,而接替她工作的就是她隔壁桌的男同事。
男同事一边核对各项表格,一边忍不住八卦:“晴格格,你看到今年文学盛会的邀请函了吗?特别漂亮!主题好像是‘光与浪漫’,宴会就在我们放假前一天,而且新闻上说那天能看到象限仪座流星雨,浪漫吧?”
时晴随口敷衍:“浪漫。”
晴空文化传媒集团的文学盛典邀请的向来是大导演、著名编剧和制片人以及晴空集团旗下各网站的大神作者,时晴与这些嘉宾八竿子打不着,从来不在邀请行列。
“可惜啊,我们去不了。”
男同事忧伤地抽了抽鼻子,佯装出一副悲伤到难以抑制的表情。
时晴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故意以油盐不进的铜墙铁壁姿态抵制他的任何套路。
不知道是不是时晴过于敏感,当男同事开口提到文学盛会,她就自然而然地把他归为“听信许媚帖子”的那号人,所以想从她这里得到佐证帖子的只言片语。
但时晴偏偏不上当,打发走男同事后,她又闲了下来,喝了几口水,摸过手机给唐糖发微信。
时晴:“糖,今天朗总也要加班吗?”
唐糖愉快回复:“朗总今天下班后有一个高层庆功会,他会带周然去给他挡酒,我能按时下班。”
时晴皱了皱眉:“庆功会?最近公司有什么好事吗?”
唐糖稍稍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算秘密,便继续回复:“你还真是对集团的运作和战略计划一点儿都不关心啊,我们收购了十六家文学网站,入股了八家文学网站,因为战线拉得比较长,再加上财务方面的纠纷问题,最近才完全谈妥,朗总和王总只花了预计费用的百分之六十就完成了这一系列操作。”
时晴将信将疑:“这么厉害。”
侧面反映她确实对公司不够关心,而且她本人就处在网文圈,竟然还对网文圈的大变动一无所知,时晴突然鄙视自己。
唐糖接着解释:“那是当然,朗总野心向来很大,不过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闷头写作的人不清楚也正常,估计媒体通稿要在文学盛会之后才会发布。”
原来是这样……
因为唐糖这番话,时晴心里又释然了。
她继续打听:“对了,那明天呢?朗总有什么安排?”
唐糖认真回忆体会钟朗的那番交代,然后斟酌着打字:“朗总明天上午的安排和平时一样,但下午他会出去一趟,而且不带我,不带周然,只带司机小张。”
时晴的心跳刹那加速,忙追问:“去哪儿?”
唐糖无奈撇嘴:“不知。”
时晴经过了两分钟的深思熟虑,怂恿唐糖:“糖,明天下午和我一起请半天假吧?”
唐糖感觉不妙:“你想干什么?”
时晴:“明天下午你就知道了,surperise!”
唐糖:“啊?”
时晴:“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坑你。”
唐糖认真思忖后答应了她。
得到了唐糖的义气回复,时晴马上发起了请假流程,因为只请半天假,所以这流程只会流到副经理那里,并不会传给蔡佩兰,免去了时晴面对蔡佩兰的紧张、尴尬和害怕。
第二天上午,唐糖收到了时晴的微信。
时晴:“糖,中午下班后地下车库见。”
唐糖无语地挑眉,认真负责地演戏:“好。”
下班后,唐糖和时晴在地下车库碰头,时晴递给她一袋子乐乐茶和鸡肉卷:“糖,给你买的午饭,你知道朗总今下午会用哪辆车吗?”
“嗯。”
唐糖严肃地点头。
时晴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们也把车开过去吧,监督他。”
唐糖大概明白了她的计划,领着她上了车,然后将车开到钟朗座驾附近的空余车位。
时晴指了指上方挂牌:“这车位好像有主了吧?”
唐糖却不以为然:“没事,这是王总的车位,反正他不在公司,而且你不觉得这个角度更好观察朗总豪车的情况吗?”
时晴捏着拳头在她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糖,你真是国民好闺蜜啊。”
唐糖笑笑不说话。
时晴喝着奶茶吃着汉堡包:“对了,他下午什么时候出去啊?”
唐糖喝了口奶茶:“三点。”
时晴略失落:“现在不到一点,我们吃完午饭还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时晴不可能真的睡着,她靠在副驾驶上轻轻打盹,连座椅也舍不得放下去,眼帘偶尔掀开一条缝注意钟朗车库的情况。
“糖,醒醒,朗总下来了。”
唐糖猛地抽搐了一下直起身子,使劲眨眨眼看向车库方向,然后又䁖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这才两点五十。
时晴问她:“朗总提前下来说明约会对象很重要吧?”
唐糖认真点头:“嗯,没错。”
时晴的心霎时凉了一半,慌忙系上安全带:“他们出发了,我们快跟上。”
她催促唐糖发动车子。
唐糖也扣上安全带,发动引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们不敢跟得太近,但也不能离得太远,容易跟丢。
唐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黑色宾利,余光仍能瞥见时晴无声的眼神压力。
时晴没有催促她,怕她分心后适得其反,更可能会跟丢。
唐糖不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被小张发现,小张是个老司机,按理说不可能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如果小张真没发现,那她需要故意跟丢吗?
谁知道钟朗是不是乐意被跟踪,而且如果跟踪上了,那秘密不就暴露了吗?
唐糖内心正矛盾纠结,前方的红绿灯十字路口恰巧给了她“合理跟丢”的机会。
她们的车被堵在了车龙中间,与钟朗的车相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时晴按下车窗,焦急地望向前面:“这得等多久哇?一会儿会不会跟丢呀?”
唐糖心里窃喜,面上却无奈地耷拉嘴角:“还真不一定,现在车这么多,我眼睛已经有点花了。”
“而且这段路太堵了……”时晴皱眉抱怨,同时担心地舔了舔唇瓣,“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所以小张才把我们往这条道上引?”
唐糖努嘴琢磨了两下,迟疑地点头:“还真有可能,小张毕竟是老司机了,我现在更关心堵车会堵到什么时候。”
时晴烦闷地倚在窗口,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又冷又疼。
唐糖本想让她把车窗关上,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硬是没忍心提醒,干脆自个儿把上衣拉链拉满,然后将翻领立起来盖住下颌,还拿过棉质围巾在外面裹了好几圈。
“飘雪了吗。”
时晴感到有冰晶落在脸上,凉得刺骨。
唐糖立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果然显示今天有小雪。
这时,前面的车流缓缓往前挪动,时晴关上车窗,高兴得拍了拍唐糖的胳膊:“快,跟上。”
唐糖苦笑着也往前挪动了少许,车流移动的速度缓缓地由慢变快,但当她们的车还卡在中间时,钟朗的座驾已经驶出了十字路口,踏上了直行的坡道。
“……”
结果不出唐糖所料,她们合情合理地把钟朗跟丢了。
唐糖将车靠边停在了路牙,时晴下车买奶茶犒劳她,虽然任务失败,但唐糖可能会受到连累让时晴于心不安。
在她买奶茶那会儿,唐糖的愧疚心和侥幸心同时泛滥,但侥幸心更胜一筹,谁让她的真实身份是钟朗的双面间谍呢?
唐糖松了口气靠在驾驶座上,车里暖气开得挺大,她取下围巾扔在后座,手机微信清脆地响了一声。
钟朗看到她们跟丢了居然还贴心地发送位置。
唐糖懵懂地拨通了他的手机:“朗总,您什么意思啊?不是说要保密吗?”
钟朗笑意轻松:“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快点带她过来,我这边马上要结束了。”
“……”
唐糖无语感叹:为什么老板谈恋爱,受累的全是我,而且老板也没提涨工资和年终奖的事儿。
时晴戴上挡雪的连衣帽,端着两杯奶茶刚上车,唐糖就飞快催促:“快,插上安全带,我们要捉奸去了。”
时晴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啊?”
唐糖偏头看向她,神情严肃:“刚刚我靠出卖美色得知了朗总的去向,你还想去吗?”
“当然。”
时晴赶紧将其中一杯奶茶放到旁边,空出手拉过安全带插上。
唐糖谨记钟朗的话,一边压下手刹,一边提醒时晴:“坐稳了。”
时晴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抱着奶茶:“嗯。”
她猛地一踩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时晴这个时候才发现唐糖的车技很棒,她能快速且稳当地见缝插针式超车,那专注的眉目和神情,让时晴恍惚以为她才是火急火燎捉奸的女人。
最后,唐糖将车开进了一条奢侈品牌商业街,全是法兰西风格的建筑和布局。
时晴上次从白小小那里看到的照片就是在这里拍摄,她凉了一半的心又凉了一半,在车里紧张得东张西望。
唐糖减缓了车速,边开边注意观察。
时晴:“他会不会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了?”
“放心,没有,我打听过了。”
唐糖语气坚定。
时晴努力调整呼吸让心情稳定在一个比较平静的区间。
“我看见了。”
唐糖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时晴胸腔里的心跳立刻“咚”了一声,白小小照片里出现的就是那家店。
唐糖将车停在路边不显眼的位置,转头看向时晴发现她脸色煞白,神情呆滞。
“你……你、你没事吧?”
唐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时晴居然没反应。
她又疑惑地顺着时晴的视线看过去,小心脏也旋即“咯噔”了一下,撞得她胸口直疼。
钟朗和一个长相姣好打扮时髦的女人站在店门口相谈甚欢,这次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宝蓝色的硬纸壳口袋。
唐糖听到“咔哒”的动静,收回视线看到时晴的脸色由白转成红,她去掉安全带放下奶茶,准备下车找钟朗当面对质,不料却被唐糖拽住了胳膊。
“你干嘛?”
她回头盯着唐糖。
唐糖紧张地笑了笑:“哎呀,你别用这种仇视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有,你别冲动,我们再观察观察。”
时晴冷静了两秒又看向钟朗,钟朗已经从女人手中接过纸袋,然后快步走回座驾,小张殷勤为他打开后座车门,在他上车那瞬间,女人还在朝他笑意盈盈地挥手再见。
时晴看不到钟朗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钟朗很快钻进车内,离开了那个女人。
“……”
唐糖把着方向盘目送宾利车屁股离开她的视野,懒洋洋地问时晴:“怎么样?还要跟吗?”
时晴看了看手机时间:“下午吃饭时间居然没和那个女人一起,好奇怪啊。”
唐糖挑眉,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还跟吗?”
“不跟了,回家吧。”时晴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有气无力地推测,“或许他不止脚踏两条船。”
唐糖刚喝了口凉了的奶茶,差点被她这话呛着:“咳咳咳咳,晴,我说你别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回去直接摊开了问,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不好吗?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当人证。”
时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眼眶里升腾起沼沼雾气,不是被唐糖感动,而是被钟朗伤了心。
更可恶的是,伤心之后她还自责当初就不应该玩地下情,这回好了,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糖将车停在了雅亭公寓的露天停车场。
她担忧地看向时晴:“要不我们俩叫点外卖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啊,你说对吧?”
时晴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既没有下车的意思,也没有吃饭的意思。
唐糖继续劝:“晴,身体可是自己的啊,而且吧,这个时候朗总也不一定在家,我们吃完饭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呢?”
时晴悠悠然偏头:“我想吃麻辣烫。”
唐糖眨眨眼,抿唇挤出笑容:“得嘞,我请客。”
此时,两人才下车走向小区外面的那家麻辣烫。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周边景色被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雪白。
时晴告诉唐糖:“我给朗总发送微信问他在哪儿,他确实还得过一个小时才到家。”
唐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难怪你想吃晚饭了。”
吃过麻辣烫后,胃里暖烘烘,脸颊也浮上了两抹热情的红晕,雪色在月色下泛着轻微的柔软的薄光。
时间差不多了,时晴和唐糖回到公寓,唐糖在7楼与她分手,并叮嘱她:“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你放心,我是你的人证。”
她手握拳头捶了两下胸口,向时晴表示支持。
时晴感谢地点了点头。
电梯停在8楼,她快步走出来到钟朗家门口,伸出食指纠结着要不要按密码。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敲门。
才敲一下,防盗门从里面打开,钟朗身着深蓝色家居服却自带bgm,屋子里有舒缓的轻音乐流出。
时晴愣了愣,眼眸水汪汪的:“你家里有人吗?”
“没有,因为心情好,所以就放了点音乐。”钟朗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接着挪开身子,“要进来吗?”
“嗯。”
时晴大步跨进,空气里还有香草清新剂的浅淡香味儿,她的眼眶蓦地红了,微微颔首后抬眼看向钟朗:“我有话和你说。”
钟朗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时晴不解地眨巴眼。
钟朗却抬手屈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你十点钟以后的胡思乱想可都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他的笑容纯粹干净,时晴心思微动,红红的眼眶里雾气氤氲。
“你都知道?”
时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钟朗默认地勾唇抿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温热的唇瓣在她额头上狠狠地点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时晴奋力推开他,生气地冲他喊。
钟朗仍然保持着温润笑意,时晴的怒火就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伤不到他。
“因为我要给你惊喜。”
钟朗手欠地在揉乱了她的头发,时晴就像一只生气的小猫,不爽拂开了他的爪子。
“你等我。”
钟朗与她错身而过走进了卧室。
客厅里还整齐摆放着闹闹的东西,猫窝猫碗和玩具,可惜闹闹回豪宅去了,这儿的家显得过分冷清。
不一会儿,钟朗提着宝蓝色硬纸袋走出,时晴一眼认出就是下午女人交给钟朗的那款口袋。
“打开看看。”
钟朗将纸袋塞进她的怀里。
“这是什么?”
时晴心虚地抱着纸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朗。
“送你的礼物。”
“需要这么神秘吗?”
时晴从纸袋里拿出同色的礼盒,根据礼盒的大小厚度,她大概已经猜到里面的东西。
“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里面应该是晚礼服吧?为什么送我这个?”
她双手捧着精致礼盒问钟朗,但在问题开口那瞬,立马又想到了文学盛会。
果不其然,钟朗背在身后的左手现出一张藤纹绿色清新的邀请函。
时晴的眼眶再次湿润,她顾不上打开礼盒,先把礼盒放到一边,然后从钟朗手中接过那张邀请函。
邀请函上用花样字体镌刻了“光与浪漫”的镂空文字,主题周围则是若水清亮的夜幕和绚烂精彩的流星雨,纸张浸透着清新的兰花香气。
她翻开邀请函,笔名“乌云”二字端正清隽,而且还是手写字迹。
“这封邀请函可是我亲自填的。”
钟朗往前走近一步,彼此间的距离只隔了这么一张漂亮的邀请函。
时晴抬头告诉他:“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个。”
钟朗温柔地扶着她的肩膀:“如果你喜欢,以后每年你都能收到。”
时晴感动地抽了抽鼻子:“谢谢你。”
“你知道为什么主题要叫‘光与浪漫’吗?”
钟朗灼热的气息扑落在她的脸上,呼吸和心跳加速到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因为……”时晴的声音又弱又干涩,“因为流星雨很浪漫,然后它属于星光?”
钟朗摇了摇头,肯定地眯了下眼:“因为你是我的光啊。”
在轻音乐的烘托下,听进耳朵的情话变得格外动听。
钟朗继续说:“这邀请函的设计灵感和主题都是你的功劳。”
时晴愈发不解,但她没仔细深究,而是突然想到文学盛会会暴露她的三次元身份。
“亲爱的,如果我参加了文学盛会,那不是就承认真实身份了吗?”
钟朗抬手抚摸她红透了的小小耳垂:“你已经辞职了,你是年后不用再来上班的全职作者了,还怕什么呢?你需要的是拓展你在网文界的人脉,才能获取更多的写作资源,这也是我邀请你的目的。”
时晴颔首,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她将邀请函收进上衣口袋:“我懂了。”
钟朗拉过她的手走到礼盒面前:“好歹这才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就不打开看一眼吗?”
他佯装生气地又把礼盒塞进她怀里。
时晴无奈,小心地把礼盒放在沙发上,拉开装饰用的紫缎蝴蝶结,旋即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是一件高定粉金色晚礼服长裙,其上缀着柔软的轻纱花朵和珍珠。
“喜欢吗?”
钟朗迫不及待追问。
“喜欢。”时晴若有所思地点头,“而且觉得似曾相识。”
“你以前拥有过同款?”
“不,我以前都没参加过晚会。”
时晴攒眉,目光紧紧钉在礼服上。
钟朗的眼神没有一瞬从她脸上移开。
要知道,只是向设计师详细描述梦中礼服的款式就花费了他很多精力,再加上多次探讨改稿定稿力求完美,他在这套礼服上花的时间并不比工作时间少。
此时此刻,他只想认真欣赏时晴眼神里的星星。
当时晴意识到钟朗炽热的眼神时,她眼角一转,钟朗即刻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看向其他地方。
晴空文化传媒集团一年一度的文学盛典在三天后准时召开。
公司内部除了高层领导,只有内容生产和版权部门的编辑有资格参与,其余嘉宾全是圈子里的大佬。
海燕国际大酒店28楼的宴会厅热闹非凡,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依次排列,米黄色的灯光铺满每个角落,舒适的音乐宛如爱人在耳边吐气如兰。
自助餐台上的银质烛台和餐具映着温馨的光亮,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高端昂贵的香水味儿。
男男女女皆盛装出席,舞池里绅士优雅、风度翩翩,女士衣香鬓影,身姿婀娜。
时晴见到了仰慕多年的大神作者和导演,也如愿以偿获得了合照机会。
更让她喜极而泣到差点弄花妆的是,钟朗居然在压轴演讲上公开了她的女友身份。
经过上次对钟朗移情别恋的误会,时晴对“地下情”的做法进行了深刻反思,只是还没考虑好怎么和钟朗沟通这件事,不料钟朗会选择在文学盛典的特殊时期宣布她的女友身份。
时晴表面外向,实际轻微社恐,她本以为会惊慌失措到借口跑掉,但当那束灯光打在她身上时,她除了通红的脸颊和晶莹的眼眸,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现。
耳畔是轰鸣叫好的掌声,她表情呆愣身子僵硬,可好歹是稳住了没逃。
时晴在自助餐台附近随意溜达,手里举着半杯香槟,幸好有唐糖在旁边陪着她,她才不至于孤单落寞。
唐糖放下了马尾,披散的栗色波浪长发全数捋到了右肩,秀发上别着亮晶晶的水钻发卡,身上穿着抹胸及脚踝的黑色长裙,膝盖以上紧致袅娜,完全能展现出她的玲珑身材。
她抬手弹了弹耳垂下的宝石耳坠,悄声询问时晴:“晴,看到朗总为你布置的这一切,有没有很感动?”
“嗯,”时晴点头,眼神东张西望,“可是他人呢?”
“忙着呢,在那儿。”
唐糖掰过她的肩膀,顺便拿过路过酒保托盘上的香槟,她的目光透过香槟酒杯看向正和几个大人物聊天的钟朗。
时晴也看向钟朗,钟朗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偏头精准地找到她的方位,并且朝她举杯隔空敬了一下。
时晴淡笑着抿了口酒,脸上又情不自禁泛起了红晕。
唐糖勾过她的肩膀,轻声揶揄:“我说你也真是可爱,动不动就脸红,纯情得就像是花季少女。”
时晴睨了她一眼没理,眼神忍不住在钟朗身上撕不下来了,钟朗身着白色西装西裤,里面搭配黑色衬衫和领结,这样的钟朗她似乎见过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更重要的是,钟朗明明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穿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在以前的文学盛典报道上见过?
时晴歪头蹙眉,真想不起来了。
“别傻站着,随便走走吧。”
唐糖挽过她的胳膊邀请。
“好呀。”
时晴做了组深呼吸,跟着唐糖穿梭在香喷喷的人群。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连空气好像都染上了华丽的金色,唐糖拉开腕上的手包拉链,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假装不知情地领着时晴朝与舞池相反的方向去。
时晴负责充当路痴,任由唐糖挽着走,直到越来越冷清,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这是什么地方?”
“穹顶露台。”
唐糖微笑解释。
穹顶露台的入口是一道旋转门,门口有两个保安守着。
时晴看到有结伴或落单的男人女人想要穿过那道旋转门走向露台,但他们都被门口的保安拦截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准人进去吗?”
时晴吊着高低眉非常不解。
唐糖轻松地为她答疑解惑:“不准闲人进去,因为这里已经被人包下了。”
“这里不是被朗总包下了吗?”
时晴挑眉脱口问出,刹那也明白了一二。
“时间差不多了。”
唐糖说话间松开了她的右胳膊。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被一温暖的手心紧紧握住。
钟朗偏头淡笑:“我们走吧。”
一切恍然如梦,钟朗的手心却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时晴由钟朗牵着穿过了旋转门,来到宽阔的露台,他们走到了露台边上,透明洁净的穹顶让他们宛如置身城市夜景的上空。
但其实,他们与脚边车水马龙的公路还有一墙之隔。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时晴看向他。
钟朗唇角噙着浅笑,抬腕看表:“还有不到十秒。”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天上,时晴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幕,象限星座流星雨灿烂夺目地划过天际,盛大而华美。
时晴惊呆了。
她差点忘记今晚有流星雨,如梦似幻的流星雨。
“漂亮吗?”
钟朗轻声问。
时晴热泪盈眶:“漂亮。”
钟朗又问:“喜欢吗?”
时晴破涕为笑:“喜欢。”
钟朗:“惊喜吗?”
时晴:“当然。”
钟朗神秘地拉过她的身子,脸庞凑近:“我还要送你一个礼物。”
时晴不禁颤抖了一下,全身皮肤仿佛触电般酥麻,今天的惊喜已经多到她消化不良了。
钟朗打了个响指,唐糖双手抬着一幅被蓝布遮盖的画框走向他们。
“惊喜来了。”
唐糖微笑地看着时晴。
钟朗:“掀开看看。”
时晴松开钟朗的手,转而慢腾腾地伸向蓝色画布,她用两只手轻轻掀起那块布,之前盈满眼眶的热泪瞬间滴落成两行。
钟朗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副画,而画中景色就是流星雨、大露台和一对并肩牵手望天的情侣。
她很容易认出画中人是钟朗和她,同样的衣服和发型。
而那副画也刺激了她的记忆,她想起眼前的一切全是她曾经做过的美梦。
钟朗含情脉脉地解释:“你的梦或许是在夏天,但我不能让衣着单薄的你在寒风凌冽中听我讲情话,感恩这场浪漫的流星雨,这是对我的恩赐……”
他话说到一半就猝不及防地单膝跪地,时晴吓得更懵了,眼泪止不住地流,眼妆更是花得一塌糊涂。
“亲爱的,嫁给我。”
钟朗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蓝色绒布小方盒打开,里面安静地立着一枚精心雕琢的钻戒。
晚上十点的钟声敲响。
时晴一直在哭,她的“愿意”俩字还哽咽地卡在喉咙里,一遍遍“愿意”的心声已经被钟朗接收。
钟朗兴奋地取出戒指,立刻套上了她的左手无名指。
爱情里总是充满了惊喜……和玄学。
爱你的人不仅会让你的梦想照进现实,也会让你美梦成真。
若干年之后,钟太太读到一篇科幻报道,该报道解释越是百年难遇的自然奇观越容易产生匪夷所思的奇妙联系,有的会长生不老,有的会特异功能,有的会赖上真爱……
但这些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小到千万分之零点一。
时晴自然而然地想到多年前那次错过的月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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