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她,觥筹交错间,一桌子的人说说笑笑,只有她最沉默,捧了一杯冰柠檬水,一口口地啜饮,纤细苍白的手指印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洁白的手指根根分明,没有留长指甲,亦没有涂抹指甲油,小巧圆润的指甲盖精巧细致。
酒过三巡,有人喝高了,嚷嚷着挑衅,说城中无大将,竟派了一大半的女人来。她不吭声,站起来,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水,叫服务生拿了白酒过来,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杯,足有小半斤了,一仰脖都干了,顿时没人说话了,她笑了笑,说:“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她看似瘦小,却有一种睥睨的气势,令男人也不得不服。
以后因工作关系,渐渐与她熟悉了,常常一起吃饭,却很少见她喝酒,她总是爱喝冰柠檬水,她说整片的柠檬,浸在水中,像一个个小太阳一般,柠檬的味道可以释放12个小时,她喜欢这种持久而长情的水果,很涩很酸,像每个人年少轻狂时经历的爱情。
她酒量好又极自制,所以几乎不见她喝醉,唯有一次,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她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发丝微微蹭着我的脸,柔软而芬芳,微蹙着眉,紧抿着嘴角。
到楼下时,她尚未醒来,看着她熟睡着的样子,天真而温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师傅,我们随便转一圈再回来吧。”
车内很安静,淡淡的酒气熏得人微醺。她的肩消瘦单薄,靠得久了,有些硌,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得紧攥着我的衣角,因太用力了关节都隐隐泛着白,如孩子一样,睡着了,也怕被人抛弃一般。
再次到楼下的时候,我轻轻喊她:“子欣,到家了。”她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窦萧,别闹了。”我愣了一下,手下用力推了她一把,她睁了眼,迷迷糊糊地看我:“方达?”
我扶她下车,凄清的月光,冷冷地撒了满地,时值秋末,更深露重,寒意渐浓,路上落了许多枯黄的叶子,深深浅浅的棕黄,斑驳不均,踩上去,发出去清脆的响声,她忽然抬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方达,你笑一下好不好?”
我茫然地看着她,月光下,她一脸的悲伤和茫然,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我的心,我从未看过她这样脆弱而无助的样子,一时未反应过来,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幽幽地说:“还是不要了,林达,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么?因为你的笑容太灿烂了,明明心机那么重的人,却可以笑得一脸单纯,我讨厌你这样的人,无邪却能伤人……”
那天晚上,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我安静地听着,陪着她在月光下站了许久。
从此我们便开始慢慢疏远,见面还是一样的客套,却再也没见过她喝醉。
后来,我介绍过几个男人给她认识,她毫不推拒,照单全收,但除了几次礼貌性的约会,从未有过任何进展。
死党半开玩笑地跟我说,“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给别人介绍女朋友,居然有把女人往外送的一天。”
我一直觉得女人很难懂,也不需要太懂,但我想,我了解子欣,她和我不一样,她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她会用力地去爱一个人。而这样的认真,却是我不能承受之重,我太爱自己,所以怯懦,害怕失去,所以不愿意付出,害怕失败,所以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深秋的夜,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浅浅的呼吸,淡淡的醺香,一切都那么安静而美好,我们一起穿行在这个繁华而寂寥的城市,绕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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